風(fēng)漸漸涼下去,月亮像個冰盤一樣低低地垂在空中。今天已是正月十四,不知道明天的景家......會是一副什么模樣?可這些問題都不是奚言所擔(dān)心的,景家何去何從,與他何干?
和來時一樣,仍舊是一艘小船載著客人向湖邊而去。
登上小舟時,奚言莫名向船上回望了一眼,景元仍舊坐在原處,連姿勢都沒有改變分毫。奚言在想,以后奚家要是真走到這一天,自己會不會與景元感同身受?會不會像景元一樣毫不手軟?一時間,心中竟有些困惑...但只是片刻,他心中那冰冷的理智又開始提醒他,這注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斗。
不過半日的功夫,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故,幾人作為看客,平素再如何處變不驚,內(nèi)心深處也不可能沒有一絲波瀾。離開的小舟上,祁安仍舊立于船頭,奚言負(fù)手站在側(cè)舷上,司徒儀征則面容陰鷙地坐在船篷中…
三人中誰也不說話,耳邊只有船槳劃過水面的“嘩嘩”聲,但空氣中越是安靜,這聲音聽來就越是刺耳......銀白色的月光鋪在湖面上,夜晚的洗心湖像極一個滿結(jié)霜雪的寒潭。
回崇都城的路上,祁安很是厚臉皮地擠上了奚言的車。
奚言挑眉看向祁安,面目似是有些不豫:“你老是這樣黏在我身邊,外面會起閑話的?!?p> 祁安卻是神色不動,“天色已晚,我又是只身騎馬來,你難道不愿意順路捎我一程?”
“也是,”奚言輕輕瞇了瞇眼睛,玩味地看著他道,“若是讓你這么個大美人…啊!”
“大美人”這三個字還沒說完,他肩上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祁安一拳,“美人?你再說一句試試?”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奚言輕輕一笑,譏諷道,“明明挺美的一個人,出手卻那么狠辣…”
祁安怎甘心自己落于下風(fēng),立刻反唇道:“看起來挺清絕的一個人,說句話卻能把人氣死…”
說罷,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本來兩人都有些壓抑,但這么一鬧,心中原本的沉郁也就慢慢散了。
祁安撩開車簾,舉目向天邊望去,忽而輕嘆一聲,似是有些悵惘。
“怎么了?”奚言見他如此,雖知道他多半又是要無病呻吟,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果然,祁安徐徐回眸道:“沒什么,我只是看著這月亮,心下多少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奚言雖知道他多半又要滔滔不絕地說一番廢話,卻還是忍不住又問了。
果然,祁安只略一沉吟,便有些悵然道:“都說這月亮是世間最不安穩(wěn)的東西,可我們好歹還知道它什么時候會圓,什么時候會缺??墒朗履兀烤傲w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景元劍下?天道無常啊……”
“停?!鞭裳源藭r已經(jīng)有些后悔問他了。
“今日這變故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可難保哪日不會發(fā)生在你我身上……世事如此難料,你就不覺得我們算來算去好沒意思嗎?”
“打住?!鞭裳砸允址鲱~,面露痛苦之色,他真的很后悔把話問出口。
“算到最后,誰又能算得過天呢,說不定……”
“閉嘴!”見祁安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奚言只有低喝一聲,這才把祁安的長篇大論扼殺在腹中。
“呃…”
“祁姑娘,”奚言很是鄭重地看著他,“若要悲風(fēng)憫月,以后有的是時間。眼下還是想想該如何應(yīng)對景家,可好?”
奚言這么一說,祁安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造作了。他本是一個孟浪瀟灑的人,在籌謀算計時更是冰冷果決,根本不該有這樣扭捏的時候。
想到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祁安忍不住想要抽自己兩巴掌,心中雖羞愧,但他很快還是恢復(fù)了原先靜若霜雪的模樣。
“景羨一死,景家的內(nèi)斗也就完了……”
奚言淡淡地“嗯”了一聲,道:“景元不像景羨,他這次是真的陰毒,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jìn)去?!?p> “是啊…”祁安面有不忿道,“大費周折地演什么白骨令,逼我們所有人都站在了他那邊?!?p> 祁安這么一說,奚言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說:“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他抓了你們什么把柄,能讓你和司徒儀征一句話都不說?!?p> 祁安側(cè)過臉去,干咳兩聲,說道:“西北是我祁氏一族崛起的地方,但西北實在太過廣袤,不管什么好處,僅我一家是占不完的。”
“西北無非就是鐵礦,還有就是西域各國通商的商路…”
祁安輕輕頷首,道:“鹽鐵都是朝廷的,但既然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豈有不據(jù)為己有之理?”
“所以他就抓了你的把柄?他不和你一起瓜分?”
“也不是,”祁安頗有些不豫道,“我們一九分,我拿九成?!?p> “他倒是會坐享其成,”奚言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被人捏住后頸,感覺如何?”
祁安冷哼一聲,眸中頓時凜如寒霜:“咱們幾個人,誰手上沒有些不合法理的事情?但大家手上行事都有分寸,向來誰也不去碰誰的,井水不犯河水。景元倒好,不僅分我的好處,還以此裹挾我…”
“好了,”奚言適時打斷了他,“既然景家已經(jīng)沒有人能阻擋他,那想必他很快就會青云直上了,那我們又該當(dāng)如何?”
祁安微微沉思,便冷冷一笑,道:“既然他扶搖直上已成定局,那我為何要大費周章去阻攔這件事情呢?”
“你的意思是...”
祁安淡淡一笑,眸中寒芒微閃,“景家現(xiàn)在就像是一鍋熱油,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但實際上,一粒小小的水滴也可以叫他瞬間炸開。我負(fù)責(zé)把燒油的火穩(wěn)住,你就負(fù)責(zé)在火最旺的時候往油鍋里倒水?!?p> “早有準(zhǔn)備,”奚言面上雖是云淡風(fēng)輕,可言辭間已有了些冷厲,“你放心,很快就會布置下去。景元做事太絕,雖不可小覷,但他陰毒至此,焉有不自傷之理?”
祁安只微微笑了笑,便側(cè)過身去斜倚在車廂板壁上閉起了眼;奚言雖有些困意,但他一闔眸,景羨倒地而亡的瞬間和飛濺到白海棠上的血肉便浮現(xiàn)在他眼前,一時間心煩意亂,他只得將眼復(fù)又睜開……
淇霏
那什么...今天我還有一篇期中讀書報告要寫,所以也只有這一更哈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