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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長生

第102節(jié):梅花懸鏡陣(二)

趙氏長生 伶點金 4808 2022-02-08 11:15:11

  一瞬間,申屠夔體內(nèi)真氣已然全部爆裂而出,但聞“嘣——”一聲巨響,頓時水花四濺,碎石漫天,巨石紛紛而落,整個梅花懸鏡廊洞壁坍塌,轉(zhuǎn)瞬損毀,沙石塵土漫天,阻隔了眾人視線。

  辰弒隨李淳風(fēng)一并飛出,連沈慕容在內(nèi),三人皆被那爆炸之力震得彈出好遠(yuǎn),便連方才隔得甚遠(yuǎn)運功調(diào)息的莫芊秋和清虛子也被那大力掀得連翻了幾個跟斗。

  辰弒轉(zhuǎn)頭,看向那一片巨石廢墟,驚叫一聲:“爹爹——”便急急地奔了過去,以雙手十指去刨開那些堆砌的碎石,可始終不見申屠夔的身影。

  他神情頹然,頓時心慌意亂,他自小與申屠夔相依為命,兩人一直父子情深,更何況爹爹在五毒教中地位甚高,從未遇到過此種危機的情境,方才那一招破碎無雙,威力著實厲害,可如今爹爹不知是否已經(jīng)被自己的真氣所傷?

  辰弒心中一慌,便急急地去搬刨那些沙石碎粒,嘴里失聲喊道:“爹爹,爹爹……”眼中已然見了淚,他從未曾想過,若爹爹死去,那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死了。這個事實,轉(zhuǎn)瞬之間,對他而言,也太過殘酷。

  趙小玉和令狐行方才在觀風(fēng)臺和仙鶴峰相距不遠(yuǎn)的半空已經(jīng)看見,方才那梅花懸鏡廊頃刻間損毀,正不知何故。

  剛一落地,令狐行拉著趙小玉的手不松開,轉(zhuǎn)頭問已經(jīng)站立一旁的清虛子道:“師叔——怎么回事?師父的梅花懸鏡陣是誰破了嗎?怎么會毀成那樣?”

  莫芊秋照著李淳風(fēng)教授的簡單調(diào)息法,運功壓制毒性,已經(jīng)好了不少,耳聞令狐行的聲音,心中一喜,睜開雙眼向他看去,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令狐行拉著趙小玉的手上,忽感渾身乏力,心中黯然:“難道令狐大哥對趙姑娘的感情不似普通師兄弟妹一般簡單?”心念稍稍一惶神,方才壓制下去的毒性又一涌而上,她急忙又自調(diào)息呼吸,閉目不言,不敢多想。

  清虛子方才依照李淳風(fēng)的調(diào)息方法運氣逼毒,且內(nèi)力比之莫芊秋遠(yuǎn)勝出很多,如今已是無甚大礙,眼見這般場景,便張大了嘴,伸長脖子向那端碎石堆處張望,他湊熱鬧的脾性又鉆了出來,便搖搖頭道:“老毒鬼這次怕死無全尸,沒戲唱了,就是不被炸死,也要被這大石頭給壓死!”

  “老毒鬼?”趙小玉聞言詫異,轉(zhuǎn)頭向那碎石堆處驚見一個倍感熟悉的白色身影,她心中一驚,不知為何,本能地將手從令狐行的手中輕輕抽了出來。

  令狐行轉(zhuǎn)頭看看趙小玉,心想:“我方才一時大意,竟然沒注意到女兒家的羞澀,我還尚未向師父言明心意,怎能毀了小玉的名節(jié)清譽?”他有些歉意地向趙小玉笑笑,跟著也看向了那一頭,也見到了那個白衣少年,驚道:“辰弒!他怎么會在這兒?”

  “辰弒,辰弒,是啊,你怎么會來這里?”趙小玉兀自一陣心慌意亂,看著他焦急萬分地好似在那沙石中找著什么。

  清虛子道:“老毒鬼就是五毒教教主呀!那小子的義父!”

  趙小玉心中一驚,五毒教教主,不就是申屠夔?那日在煙雨樓見到的紅衣老頭,還在南宮云劍下救了她一命,可他哪里是辰弒的義父,分明是辰弒的親身爹爹!

  趙小玉想起那日在煙雨樓偷聽到的話語,是以知道辰弒和申屠夔感情非淺。

  可他如何那般焦急?難道他爹爹真的壓在了大石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也跟著揪緊,背后滲出一層冷汗。

  清虛子玩心大發(fā),毒剛剛解了,便跑過去,大叫道:“老毒鬼死了,我去湊湊熱鬧!”

  令狐行道:“五毒教素來用毒殺人,這番也是上天的懲戒吧,人家死了義父,師叔你去湊什么熱鬧?我和小玉都不……”

  他正想說“我和小玉都不去看這熱鬧”,哪知卻看見趙小玉已經(jīng)跟著清虛子跑了過去,邊跑邊沖背后向他招手道:“我也去看看?!?p>  “小玉,你……”令狐行有些無奈,正欲跟著去。

  誰知,他剛跑了兩步,卻聽莫芊秋長嘆了一口氣,聲音很是憂慮,道:“令狐大哥,好似你和趙姑娘的關(guān)系不一般???”

  令狐行聞言一愣,轉(zhuǎn)頭看向莫芊秋,卻見她依然閉目調(diào)息,然雙眉緊蹙,便道:“哦——我?guī)煾阜讲耪绞樟诵∮駷橥?,她既然已?jīng)是我?guī)熋?,我……自然?yīng)該多多關(guān)心她的!可不是莫姑娘想的那種關(guān)系,小玉是個女兒家,我……怎能……莫姑娘切勿多慮,不要胡亂作想?!?p>  令狐行說這話的時候,其實臉已經(jīng)通紅了,但好在莫芊秋始終沒有睜眼,這謊話才能說得下去。

  他見莫芊秋又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便道:“莫姑娘你且再此逼毒療傷,切莫胡思亂想岔了氣,多多保重為上,我且看看師父那邊出了什么事?”

  莫芊秋待得那腳步聲漸漸遠(yuǎn)了,才睜開雙目凝神看向令狐行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但愿如此!”胃中翻騰不止,似乎那毒性又上來了一般,她有些恍惚,可怎么似乎看見她的令狐大哥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趙小玉的身上,難道是她看錯了?

  “對!一定是看錯了!”她閉目養(yǎng)神,不愿再看,輕輕對自己說。那腹中翻涌的毒性又被體內(nèi)的真氣壓制了下去,那難受的感覺,似乎也漸漸越來越弱……

  ◆◆◆◆

  清虛子腳踏清風(fēng),奔過去湊熱鬧,一邊在那堆巨石堆里四處尋找,一邊也嚷嚷道:“老毒鬼,你死了沒有?剛才不是說老頭兒我要比你先死的,你怎么能比我先死?”

  趙小玉隨后而至,聽到清虛子這番話,原想依照辰弒以往的脾性必定會和那多嘴的老頭兒大打出手才對,心下未免有點擔(dān)心,一會兒他們打起來了,她應(yīng)該幫哪一邊。

  她一邊向清虛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邊有些心虛向辰弒望去。

  碎石落處,四處彌漫的沙塵似乎剛剛散開去。

  然而,辰弒似乎對清虛子那類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話,絲毫未覺,只是滿面焦急,自顧自地用修長的手指去刨開那些巨大碎石,因為他的爹爹便在那些碎石之下,生死未卜。

  他心急如焚,口中不停地喊著:“爹爹,爹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是辰兒啊,聽到?jīng)]有?聽到的話,應(yīng)我一聲??!爹爹……”

  他早已不顧自己是五毒教的五毒圣子的身份,那申屠夔是自己親身爹爹的隱情絕不可向外人道,如今他急切呼喚,卻是發(fā)自真心,只望那碎石之下的申屠夔能應(yīng)他一聲便好,哪里還有那些顧慮?

  趙小玉站在沙石堆外,靜靜地看著辰弒,一身白衣上已經(jīng)沾滿了塵土,手指間已然被鮮血浸紅,血液已經(jīng)和沙土粘在了一起,變成了黑色,而辰弒卻如麻木了一般。她的心竟然在那一秒沒來由的揪緊,揪緊……心中暗道:“他當(dāng)真很關(guān)心他的爹爹!畢竟是父子情深?!?p>  趙小玉本也是醫(yī)務(wù)人員出身,救死扶傷便是她的天職,如今又受辰弒親情所感,當(dāng)下默不做聲埋頭在那堆碎石中找了起來。

  清虛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自說自話道:“唉,老毒鬼呀老毒鬼,早就讓你別做那么多壞事了如今倒好,沒等到你師父收你,老天爺也收了你了!誰讓你搶你師娘為妻的,如今見了閻王了……”

  話未說完,辰弒猛然間抬頭,怒目而視,伸手彈出一股真氣,向清虛子坐著的那塊大石擊去,怒罵道:“我爹爹一定還活著,你給我閉嘴!”

  清虛子大叫一聲:“哎呀~~我的媽呀!”急忙跳開,他剛剛彈跳而出,后身四顧,先前他坐著的那塊大石頭已然“嘣——”一聲清脆炸響,瞬間落下一大塊。

  清虛子急急跳到另一塊石頭上,身子兀自站立不甚穩(wěn)當(dāng),叫道:“你這小毒鬼,老毒鬼死了就死了,你怎么把氣撒在我這老頭兒身上,小心你這小毒鬼壞事做多了也跟著你老子去見了閻王!”

  辰弒惱怒不已,雙眼通紅,道:“你這臭道士還胡說!好!我今天便殺了你,給我爹爹陪葬!”瞬間飛起,跳縱身形,忽而眼見清虛子幾縱幾躍,輕功甚是了得,卻無心與他相斗,倒似在玩耍一般,心中更加惱恨不已:“我爹爹生死未卜,這老頭卻無端生事,瘋言瘋語,我怎能任由此人放肆?”遂加快了步子,也提氣跟著追去。

  清虛子嘻嘻哈哈,幾跳幾躍,本也有心玩樂,轉(zhuǎn)瞬卻已經(jīng)被辰弒追到。他耳聞背后風(fēng)響,肩頭一側(cè),卻正好被辰弒抓中,扯掉了一塊道袍衣襟,顯然指力深厚,若他再躲得慢些,那指力怕是已經(jīng)抓爛皮肉露出骨頭了。

  清虛子嘟囔道:“不玩了不玩了,小毒鬼認(rèn)真了!”眼見師侄令狐行迎面而來,急忙一把扯住令狐行的衣襟,擋在身前,叫道:“師侄,這小毒鬼要殺你師叔,你幫師叔擋著,師叔我不玩了!”

  “師叔——你……”令狐行話音剛落,卻已被清虛子拽到了身前,整個人直直向辰弒指力襲來的方向撞去。

  令狐行心中一驚,臉色一凜,料定這五毒圣子辰弒不好對付,來不及多想,急忙撥出青云劍,以劍尖對準(zhǔn)了辰弒運出的指力。

  青云劍劍尖碰上辰弒發(fā)出的指力,發(fā)出“噌——”一聲輕響,劍尖瞬間晃動不止,令狐行這才感到握劍的手心一麻,身子止不住向后退了幾步,連劍也差點掉落在地。

  辰弒找尋申屠夔半晌未見人影,又親見申屠夔使出破碎無雙的那一瞬地動山搖,整個梅花懸鏡廊轉(zhuǎn)眼之間灰飛煙滅,雖然不愿承認(rèn),但心中卻也已經(jīng)認(rèn)定爹爹九死一生,恐難以生還了。自然滿腔怨忿,將怒氣都發(fā)在了這仙鶴峰一干人等身上,所發(fā)出的指力也是凝聚了強大真氣。

  令狐行武學(xué)資質(zhì)不及辰弒,多年修為也全靠努力而成,如今遇到辰弒這強勁的指力相逼,也是努力支撐,不敢松懈。

  此時,令狐行全在守勢,辰弒卻完全占了主動。

  但見辰弒白袍在風(fēng)中微微擺動,豐神雋美,飄逸若仙,同先前在洞中與李淳風(fēng)對敵相比,眼前與令狐行對敵已是輕松許多。他身形微動,腳步輕輕挪移向前,兩手十指輕抬,蓄勢涵勁,蘊力慢吐,收放自如。

  而令狐行臉色凝重,只得舞動青云劍勉力擋格對手發(fā)來的指力真氣。

  兩人一個進,一個退,本也是勝負(fù)明了。

  沈慕容站在一旁觀看良久,卻從二人相斗中憶起一武學(xué)之道:“自古以來,一剛一柔,相依相存,剛不能完全制柔,柔亦不能完全克剛,令狐師侄必定會反攻的!”

  果然,令狐行貌似全然只顧抵擋,可一旦辰弒那指力稍稍出現(xiàn)間隔,令狐行的長劍便會帶著劍氣揮擋著透進來。

  兩人一剛一柔,互不相讓。

  忽而辰弒以拇指的少商穴與尾指的少沖發(fā)力之后,兩道勁氣破空而出,令狐行一個向后騰躍,閃將開去,卻趁著中指的中沖穴尚未發(fā)力而出時,以劍尖點地,使出青云劍法中的“還鳳于巢”,將方才辰弒所發(fā)的勁力以劍端擋格之下,忽地回向辰弒面門。

  辰弒長身直立,凝神以對,叫道:“好!”遂一個筋斗翻過令狐行遞來的劍招,陡然轉(zhuǎn)身長手伸出向令狐行曝露的背心大穴發(fā)出一指真氣。

  若然點中,令狐行必定會重傷或命斃當(dāng)場了。

  忽地,一人彈出一指,大喝一聲,指力已然點中辰弒手腕處。

  辰弒頓覺手腕一股磅礴之力,接著疼痛難忍,方才那一道發(fā)向令狐行背心的指力驟然偏離,打中了一旁的一堆碎石,轟然炸裂。

  “是你!”辰弒怒目而視,算起來,自己爹爹深受其害,還是要拜此人布的疑陣所賜。

  李淳風(fēng)在一旁一直尚未出手,一來是以見到申屠夔受難生死,原想就此作罷,二來是想看看自己的兒子與申屠夔的兒子相較而言如何,現(xiàn)下觀戰(zhàn)良久,心中了然,失望之余對眼前這位白衣少年也生出了惺惺之意,是以方才出手也是手下留情。

  “想不到,到頭來,我還是輸了?!?p>  李淳風(fēng)嘆了口氣道:“想不到二十年前,被我逐出師門的徒弟,二十年后,竟然教出遠(yuǎn)勝于我徒弟的兒子!申屠夔本也是武學(xué)奇才,他所自創(chuàng)的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二十五指彈’,本是得益于老夫的昭陽神功中的少沖、中沖、少商等‘五劍合璧’,可眼下依少俠運用看來,那‘二十五指彈’已經(jīng)遠(yuǎn)勝于老夫那‘五劍合璧’。少俠聰穎過人,還望日后歸于正途!切勿受邪魔歪道所影響,你走吧,老夫不愿再斗下去了!”

  他神情忽而頹然,仰天長嘆道:“綠萼,綠萼,二十年了,難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們兩人為了你,斗了整整二十年,我對你依然不能忘情,我……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你……回來吧……我已經(jīng)派了個徒弟去找你了,你是否能聽得見?”李淳風(fēng)一心思念愛妻沈綠萼,竟然沒有覺察到趙小玉根本未離去。

  令狐行暗自心道:“原來師父送小玉走,是要去找?guī)熌锏?,可師娘到底在哪里?居然要用九宮連珠之時的蛟龍歸天陣?”

  辰弒一手緊緊握了那只受傷的手腕處,依然不愿服輸,道:“李淳風(fēng),臭老道,什么長生不老?什么得道之人?”他冷冷一哼,臉上竟是鄙夷之意,道:“我爹爹說過,當(dāng)年若不是你以師父的身份搶走我娘,后又害她孤苦無依,我娘又怎會直到如今也下落不明?”

  “什么你娘?”李淳風(fēng)聞言一個踉蹌,甚是狼狽,道:“你方才說什么?什么沈綠萼是你娘?”

  辰弒冷冷一哼,扭頭不答。

  李淳風(fēng)一直只以為自己才是沈綠萼愛的人,想不到,她竟然與別人生出了兒子,而且那個人正是被自己逐出師門的申屠夔!

  這個打擊對他而言太過沉重,如晴天霹靂,讓李淳風(fēng)轉(zhuǎn)瞬之間失去了方才那種凜然傲物的氣勢,他轉(zhuǎn)身呼出一掌,震天一喝,掌力擊向那邊的碎石堆處,頓時碎石飛濺,轟然作響。即便是申屠夔已死,卻依然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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