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行也笑笑,聳聳肩膀道:“雖然不知道我這樣做,師父會怎樣,可我怎能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他搔搔后腦勺,從嘴角扯出一個憨憨又傻傻的笑容,緩步走近眼前的佳人,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
趙小玉呼出一口長氣,心口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看來李淳風此時是不能送自己回去找他娘子了,至少現(xiàn)在不能了,因為天上那罕見的星象奇觀,九星連珠已經(jīng)消失了。
經(jīng)歷了一場驟變,等同于生死離別,她心下暗自慶幸之余,有些倦怠,順從地倚著令狐行的胸膛,任由他攬了自己的腰飛下那觀風臺去。
但她一想到,這死呆子方才還不情不愿幫助她的模樣,就氣打不一處來,生氣地捶了令狐行的胸口幾下。
令狐行胸口吃痛,“哎喲”叫了幾聲,皺了皺眉頭道,“小玉,你怎么打人?”
“死呆子,誰讓你剛才那么慢吞吞的?我是要你毀了那陣法,又不是要你娶我,你又有什么不樂意的?”說著,她越想越氣,又捶了他胸口幾下。
忽然,整個人被他抱住,“小玉,幸好你沒走……”
她的心一下子就柔軟起來,也幸好她留了下來,不然,這張面容,如此酷似她那已經(jīng)過世的未婚夫令狐,是不是又將以現(xiàn)實提醒著她,他們已經(jīng)天人永隔……好久……好久。
云霧中,她看向令狐行的臉,忽略掉了方才陡然間想起辰弒的影像,只覺得眼前人的這張活靈活現(xiàn)的面龐是多么的彌足珍貴。
寶貝,原來再次離開你,只在轉(zhuǎn)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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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弒低吼一聲,聲音長嘯震耳,在洞壁四周回蕩。
李淳風雖不知他手指之間所夾何物,可也深知這五毒教中人用毒詭秘,更何況是這人還是五毒圣子!
“你手里拿得什么?到底想作甚?”李淳風臉色驟變,揮掌便向辰弒手指劈去,只欲斬掉他手中之物。
辰弒冷冷一笑,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道:“想不到江湖傳言已經(jīng)長生不老的李道長,也會怕死得么?”
辰弒本也想將那指間的“瀟湘散”釋放出去,索性閉上雙眼,唇角含笑,紋絲不動,任由他手掌劈來。
他腦海中忽而有一抹靚麗的倩影閃過,“我趙小玉詛咒你自此之后便好龍陽之好,不再喜紅袖添香!”
想起她的話語,辰弒心下悲戚黯然,兀自默念道:“別了,我的小玉兒!”
李淳風掌風已至,卻驚見此人絲毫不反抗,心中疑慮,試想五毒教向來用毒詭異莫測,遂不敢去打落他手中的澄綠丸子,心念一轉(zhuǎn),忽而變掌為指,伸出兩指去點他胸前的穴道,道:“小子!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辰弒聞言,睜眼一看,驚見李淳風竟然陡然間變指點他穴道,萬萬不愿臨死前也受制于人,急忙收了那?!盀t湘散”,也并起兩指向他點來的兩指硬接而去。
李淳風笑道:“好小子!敢接我的指力!”卻也絲毫不退讓,伸出手指與他手指相碰,兩人各自互拼內(nèi)力。
辰弒輕笑一聲,指尖已經(jīng)觸到李淳風指力,身子不由一震,他先前被李淳風的昭陽神功強逼迫出體內(nèi)不少真氣,現(xiàn)下又來比拼內(nèi)力,已經(jīng)吃虧不少,可眼下迫在眉睫的當兒,又不可不接。指力初一相抵時,他便已知了對手的內(nèi)力遠在他之上。
不多時,辰弒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可又不能撤去內(nèi)力,只得不斷調(diào)息九九歸一重陽功的內(nèi)功心法調(diào)息運力。
兩人登時僵持不動,半晌,兩人頭頂都如蒸籠一般,一縷縷的熱氣直往上冒,都已斗到了緊要的關(guān)頭,就連李淳風在內(nèi)也絲毫不敢怠慢。
沈慕容站在洞口那一頭,轉(zhuǎn)頭看看清虛子和莫芊秋各自閉目調(diào)息,也不便打擾,便輕輕踱步到了石壁前,凝神觀看。
她姐夫李淳風額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而那與之相抵的白衣少年便是那日在春明門前遇到過的年輕后生。
他依然穿著一身白衣長衫,可背心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頭頂兀自蒸騰起縷縷白色的煙霧,看來能如此同她姐夫這般抵拼功力,顯然已是竭盡所能了。
看那少年微微蹙眉,神情專注,凝神將體內(nèi)逼出的真力與李淳風相抗,雖然勉力,卻依然一副不服輸?shù)纳袂椤?p> 從他那雙淡定而倔強的眸子里,沈慕容似乎看到了師姐的影子,心中一驚:“難道他就是當年師姐口中的嬰孩?”
沈慕容忽而更自驚詫,幾乎被自己的這個想法所嚇,憶起師姐曾經(jīng)說過,當年那個被藍后擄走的嬰孩實乃一個男嬰,可按她所識的藍后的本性,恐怕那個嬰孩早已不在人世,又豈能活到現(xiàn)在?
細細一想,又頓覺可笑。
忽然,那水中如被火燒開了一般,向四面蒸騰翻滾,而那翻滾水面的中央生出一個渦旋,卻似一個泉眼一般,向外汩汩不斷冒出水來。
而那個地方正是方才申屠夔被水淹沒處。
沈慕容心中一驚,轉(zhuǎn)頭見姐夫和那白衣少年正兀自斗法,似乎根本尚未察覺,頓時大叫道:“姐夫那水……”
李淳風與辰弒二人斗得正酣,聞言驚覺回頭,看向那水中,果然異樣非常。
辰弒驚見那水中異樣,正是申屠夔方才被淹沒之處,心中又驚又喜,心想,莫不是爹爹還活著,在這水中正欲使出那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破碎無雙?
若真是如此,我大可不必與這李淳風拼死一搏,爹爹這破碎無雙威力無常,我可不能再此白白送了性命。想到此處,當下拼斗之力便自減了不少,亦無心念戰(zhàn)了。
李淳風本也覺水中有古怪,思及那申屠夔向來詭計多端,說不定在此水中使什么詐,也亦不愿繼續(xù)與這五毒圣子爭斗,卻又不敢獨自撤力,唯恐對方不撤力,而自己撤力,必當吃上大虧!
而眼下辰弒那邊忽而真力小了許多,李淳風心中大喜,道:“怎么臭小子?你不斗了?打不過老夫想認輸了嗎?”
看這少年郎與自己比拼內(nèi)力甚是勇猛,況且還比拼了這么久,即便是自己那叛徒門下申屠夔的兒子,也心下暗自贊嘆不已。
辰弒笑笑:“誰說不比?晚生今日與佳偶尚有佳約,如若這般斗下去,誤了時辰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小姑娘久等不是?”
李淳風看一眼那水中沸騰之力更甚,不斷有白色氣泡翻滾上水面,如翻江倒海一般,臉色微沉,轉(zhuǎn)頭對這少年笑道:“哈哈哈——果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老夫看你是塊好料子,今日便放你一馬!眼下如何撤力?”
說這話的時候,已有不少翻騰的水花一浪一浪地打在二人的足邊,稍微敏銳點的人,都能感到,那水,竟是熱的!
那必定是有人在水中引發(fā)出強大的內(nèi)力,瞬間釋放出的真氣將這水也燒熱了。而此時在水中之人,除了申屠夔,還有何人?
辰弒臉上的汗水順著額角流淌了下來,心中也甚是焦慮,可依然鎮(zhèn)定自若,道:“不需你放不放?今日之約,晚生與你改日再來比過便是!你我二人同時數(shù)一二三,便同時撤力若何?”
李淳風朗聲道:“好!”他心情忽而釋然許多,原道是自己算準了那卞延和已經(jīng)亡死,而眼下沈慕容獨自前來,更自證明了這一點,他以為這世間,再無人有心與自己相互切磋功力了,而不想如今竟然遇到五毒圣子這白衣少年。
二人紛紛口中念數(shù),幾乎在同一時間撤力。
李淳風大笑,拍拍辰弒的肩道:“好小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能與老夫拼力這般久!”
話音剛落,忽聞洞中央水泡翻滾處,一聲長嘯,聲音怪異,震耳欲聾,瞬即一人渾身浸濕從水中呼喝著跳將而出。
洞壁內(nèi)忽而陣陣疾風襲來,若狂風呼嘯,洞壁上方擺放的石鏡皆猛烈搖晃,繼而傾倒,便連洞壁上方由粗青藤條懸吊的碧綠石鏡,竟也跟著左右搖晃不止,洞壁中碎石紛紛而下,已有三五塊石鏡從高處隨著碎石粒簌簌落下,砸在水中濺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爹爹——”辰弒驚叫看向水中呼喝不止的那人。
而申屠夔此時如充耳不聞,已如瘋癲一般,忽地揮出雙臂,整個身體已如充氣的圓球一般,鼓脹不止。
李淳風一驚,道:“不好——真氣逆流,他要迫出全身真氣!”
“爹爹——”辰弒也驚詫不已,他自爹爹那本自創(chuàng)的《九九歸一重陽心經(jīng)》秘笈上得知,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破碎無雙實乃放手一搏,轉(zhuǎn)被動為主動的一招,卻從未曾見過,如今得見,也甚是驚奇。
爹爹現(xiàn)下尚還未能迫出真氣便已將洞壁中的玄鏡陣所破,如若當真迫出真氣,那威力非同小可,對爹爹自身也必定頗有損益。
辰弒擔心爹爹,急忙喝止道:“爹爹——李淳風的玄鏡陣已破,不可再用破碎無雙!恐有損益!”
可申屠夔若充耳不聞,雙目暴突,咬牙切齒,滿面痛苦不堪,似乎尚未從迷陣中清醒,雙手成抓,兀自在胸前亂抓,似乎經(jīng)脈紊亂,真氣逆轉(zhuǎn),一時之間頗難忍受。
忽而他整個人升騰在半空中,惡道:“李淳風——你這無恥之徒,搶走綠兒,我要你的命!”
李淳風暗道一聲:“不好!走!”伸手瞬即抓了那身邊的白衣少年,急急向洞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