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推杯換盞后,段平生便在她老姐那里休息了。說到老姐,她倆的相遇還是頗有些淵源的,段平生她為人放蕩不羈,本與紀(jì)承恩這類的矜持自重的人無所交際,又她是右相,雖段平生是王庭中有名的浪蕩子,只是在一次紀(jì)承恩在外查案時候,有人派殺手來刺殺她,段平生救了她,兩人相談甚歡,便義結(jié)金蘭了,于是就又有了一位老姐,也算是一段忘年交了。
說實在的,當(dāng)紀(jì)承恩聽說段平生時,只是聽聞她是王庭中正君之女,過繼給先王的早夭妹妹赫王公良雍。當(dāng)初過繼之事,可算是引起朝野震蕩的,從來沒有王室嫡長女過繼給他人宗室的道理,可那時先王態(tài)度是從未見過的堅定,于是一個本該繼承王位的王,最終成為了一個閑王,或許會有所疑惑,為何正君沒有阻攔,正君那時已經(jīng)去世了一年,段平生那是才初滿兩歲,不知事,幸好她生性淡薄,不戀權(quán)勢,否則東周王庭又不知道會成為什么樣子。
紀(jì)承恩問道:“那你此次過來是要做甚?”
“只是過來看看罷了,畢竟我好歹也是東周的攝政王。雖然我并不太上朝廷來管事?!彼谛Φ溃闹邪迪?,這或許就是那個人當(dāng)初的緣由了。
紀(jì)承恩恍惚之間想起了那時候的場景,先王命她去連云三十六州去探查賣官鬻爵,那是東周立朝來最大的丑案,當(dāng)年落馬的官員,幾乎都是誅三族,被貶潮州,當(dāng)時很多人都不敢去查,因為涉及人員之廣,權(quán)威之重,朝廷上下一片安靜,無人敢去領(lǐng)命,最后先王任命她時,有些人松開了一口氣。
直至后來徹查完畢后,一時之間,段平生的名聲剎那叱咤朝野上下,也便讓人看見了前王女的正真鐵血面目,那時朝堂都在揣測,先王是否要立她為太女,這個案件實則為她鋪路,但是王庭之中一直沒有傳出消息。直到先王身子骨不好時,一道圣旨霎時震驚朝堂,敕封赫王王女為東周攝政王。那時,很多人都沒有想到,沒等大家接受,她一人就離開王庭,不知去向了,直至今日,才出現(xiàn)在東周國都。
這次她突然出現(xiàn)在洛邑的事件,還有很多人是不知道的,紀(jì)承恩念道。其實她這般不慕權(quán)勢是很多官員想要看到的,她并非沒有才干,著或許與她一直呆在王庭之外的緣故有關(guān)。她默默嘆口氣,對東周而言,她或許是最好的閑王,卻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攝政王啊。若如今沒有三國爭端已經(jīng)如此明目的暗算,她或許還在游于山林了。
她不禁有些擔(dān)心,三國的大王更甚著說是各國大臣們心中都有一個祈愿,一統(tǒng)如今割據(jù)數(shù)百年的天下,成就祖先們奮斗百年的盛大偉業(yè),可是這件事情有多難沒有人不清楚,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打破這個如今陷入僵硬的局面,可她們可明白,一旦和平被打敗,百姓黎明是最主要的受害者,沒有人能夠否認(rèn)這個事實,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身處亂世,這是文人最大的悲哀,也是文人最大的機遇啊,成,青史留名的誘惑太大了,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抗。
而今,這個機會已然出現(xiàn),南平王女之死,引動了太多的利益糾葛了。
段平生看著老友出神的樣子,心中知曉她所擔(dān)憂的事情,沉聲說道:“東周無事?!?p> 紀(jì)承恩抬頭,眼神剎那間直視她,一瞬間因山林之樂沉寂下來的老臣的沉穩(wěn)老辣的氣質(zhì)突然顯現(xiàn)出來,目光沉著,神情凝重。
“我答應(yīng)她的,東周在,我在?!倍纹缴卮鹬囊苫螅?dāng)年先王臨終時,要她護住東周,她應(yīng)了的。
“你可知這樣,從此以后,你的歸隱將會毫無意義?!奔o(jì)承恩眉頭皺起,認(rèn)真的詢問道。
“東周,不管如何逃避,她終究是我們的責(zé)任?!彼卮鸬?,眼神看著天上的明月,一切都如是,眾生皆要背負(fù)她自己的責(zé)任,無論是誰。身入凡塵,必承因果。
一時之間,氣氛一陣靜默,空氣像要凝滯一般,陷入死寂。老宅的會客室中只剩下燭火帶來的昏黃,一閃一閃的,偶爾傳來深秋特有的呼呼風(fēng)聲,她倆下著棋,待得傅穎芝來喚她們休息時,已然已到了深夜。
段平生倒在床上腦中回想著今天所經(jīng)過的一切,她知道老友所想,想要她好好的呆在王都,盡好攝政王的職責(zé)。洛邑,她的前二十年就呆在那里,在這,她累過,笑過,為它奔波過,這里有她最愛的人,也有她最厭惡的人……
……………………………………………………………………………………………………
“臻兒,你在做什么?”一個女子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
小孩兒抬頭向上看,陽光直射在女子的身上,小孩的眼中只看見一陣光暈,她轉(zhuǎn)過頭,不發(fā)一聲。那女子慢慢的蹲下來,與小孩到了同一高度,便瞧見了小孩在干什么,一只幼鳥倒在地下,使勁的撲騰著翅膀,昨夜下了些小雨,小鳥的翅膀上沾了些泥漬,沾在上面有些臟了。女子問她:“臻兒,你怎么不去救它?”
小孩一動不動的看著地上的幼鳥,隔了很久才說:“我想看看,她的娘親,父親回不回來的?!?p> 女子一愣,緩了緩,接著說道在:“那,臻兒覺得呢?”
“她們不回來的,”小孩抬了抬頭,睜大了眼睛,注視著女子,語氣認(rèn)真的回答道:“王姑姑就沒有來看我!”女子有些愣住。
“還是兩天了!王姑姑說過每天來看我的,你騙了我!”小孩對著女子指責(zé)道,女子有些呆滯,她自從登上王位之后就從來沒有被人這般指責(zé)了,但這個孩子……她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
小孩看著女子沒有什么道歉的想法,一時有些生氣了,起身抱起幼鳥“哼”了一聲就走了,女子身后的宮侍霎時便跪了下來,心中暗暗想到,小祖宗唉,大王要生氣的啊。
女子被小孩的脾氣嚇到了,扶額,有些想笑,這麼多年還沒有人如此的放肆了。
女子站起去,快走幾步,將小孩抱起,準(zhǔn)備逗她時,就看到小孩在她懷里哭了起來,女子,眉目一皺,連忙問到:“怎呢?”
“她們說,王姑姑不要我了?!闭f完,小孩“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女子瞬間面目沉郁,心中霎時間劃過很多。
她按捺了此刻想要整治她們的沖動,溫和著面容,小聲問道:“臻兒,告訴王姑姑,誰這么說的?!?p> 小孩呆呆的看著她,說出了幾人的名字后,拉扯了女子的衣袖問著:“王姑姑,臻兒很乖的,王姑姑不要丟下我?!毖蹨I汪汪的盯著女子。
女子心中悲痛萬分,這個孩子是清兒幾乎拋棄生命所誕生的孩子,寡人已經(jīng)讓她退去王位繼承權(quán)了,她們竟然敢這么對清兒與寡人的孩子,真的該死。
……………………………………………………………………………………………………
后來,倘若一直這樣就好了,但是,段平生想了想,假如沒有最后的發(fā)現(xiàn),她應(yīng)該還會一如既往的愛戴著王姑姑,她待她終是沒有虧待的啊。
外面微風(fēng)陣陣,葉子飄落的聲音在晚上很是清晰,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