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欲斬草切莫留根
想當(dāng)初黎雄收到門中秘旨,說這里將有異寶出世,結(jié)果一來幾年都沒有他的消息。門中一直爭論不休,覺著要么就是他私吞了,要么就是他人死了。
但是死又不見尸首,一直毫無憑證,所以一年前那群老東西才又調(diào)來黎木。
黎木一直搞不懂,那群老東西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如此的篤定。
要知道如今一晃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當(dāng)初相信黎雄,怎么就沒見黎雄帶回去他們想要的東西?如今倒是想起自己來了。
黎木表面上對他們是畢恭畢敬,私底下心里頭沒少罵過那群老東西。在清平耗了一年,他也見過一些同道中人,黎木眼看著他們來來回回,可是從來就沒聽過什么奇怪的地方。
當(dāng)然,若不是姜玨誤打誤撞放走了封印在這里的東西,清平也不會突然間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梨木也斷然不會進來到這里。
三人各自懷著心思一路往前,不多久就走到了那處石山前。說它是石山,準(zhǔn)確來講說它是大號的石碑更來得準(zhǔn)確些,上面畫滿了奇異的符文,也許因為長久受到風(fēng)雨的侵蝕,或者是因為夜里的緣故,他們看不清楚畫的是什么。
白頭男子來到石山腳下,依著老嫗的指引,果然從山腳挖出一塊墨玉墜子出來。
這塊墜子樣式古樸,形若陰魚,漆黑如墨,溫潤清涼。
“呀,這應(yīng)該是東岳墨玉?!卑最^男子將那墜子在手心里翻來覆去,怎么也看不出個端倪。這時姜玨湊了過來說道,他受他父親姜公影響,略微知道一些。
“你認(rèn)得?”白頭男子問。
“聽我阿爹說起過,天下群巒,五岳為最,五岳當(dāng)中又?jǐn)?shù)東岳為尊,書里就有講東岳有這種墨玉,為東岳之精?!苯k說的興起,一時好奇就將手伸過去,說道:
“能借我看看嗎?”
白頭男子本不想給,但是想著姜玨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從他手底下的昧走東西,又加上姜玨一下子叫出了它的由來,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將它遞給了姜玨。
而這邊廂黎木也是心懷不軌,看著他是不動聲色,但是心里頭又開始了他的小九九,若真是姜玨所說,為東岳之精,說不定還真的大有來頭,心道當(dāng)初老家伙們要黎雄來找的,莫非就是這墨玉墜子?
不管是不是,若是把它搶來交回門里,老家伙們必然會對他重重有賞......
想到這里黎木舔了舔舌頭,有了些心動,他掃了一眼白頭男子,開始尋思著怎么從他手里奪過這墨玉墜子又能全身而退。
姜玨與白頭男子的注意力都放在墨玉墜子上,哪想到黎木在一旁拐著他的花花腸子。
誰料就在那墨玉剛放到姜玨右手心時,墨玉墜子突然就像是活魚一般,在姜玨手心里一轉(zhuǎn),然后黑芒一閃,姜玨只感覺有個什么冰冰涼涼的鉆入了自己身體,他都還來不及阻擋,那墨玉墜子就這樣直接隱沒在他的手心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道青色的印子。
白頭男子看見墨玉墜子不見了,面色一變,一只手猶如鐵鉗驀然扣出,看似短小的手腕死死鉗住了姜玨的右手,嘴里呵斥道:
“找死?!?p> 黎木也是完全沒有料到會突然橫生枝節(jié),眼看著場面劍拔弩張,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時候,突然間地動山搖,這里好像出了什么變故...
可能跟那墨玉墜子被取走有極大的關(guān)系,只見眼前的一切景象恍若冰河碎裂成一塊一塊,然后再一塊塊龜裂直至飛灰,四周一下子變得霧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見,等到四周再沒有了震感的時候,霧氣也很快的散去。
此時再來看四周,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居然就是在亂葬崗那處破落的山寨處,如果依之前阿木說的那番話,看來此處山寨應(yīng)該是后來所建。
而更讓他們感覺熟悉又觸目驚心的就是在他們身后,滿地的青草覆蓋著一處破敗的墳塋。
那墳塋頂往下陷進去了一個大洞,此時夜色晦澀不明,黑漆漆的看不見東西。而那墳塋的前方樹立這一塊石碑,看那樣式,不正是他們當(dāng)初看到的石山嗎?
白頭男子扣著姜玨不肯松手,黎木就向前一邁,果真在那石碑腳下發(fā)現(xiàn)幾個新挖出來的很小的土坑。黎木指著底上對白頭男子說道:
“這不就是你方才挖的嗎?”
白頭男子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只見他面色一變,自言自語道:
“奇門之術(shù),六經(jīng)閣的人?”
姜玨不知道六經(jīng)閣的大名,可是黎木他們知道,六經(jīng)閣為中州的名門大派,其背后都有很深厚的背景,只是沒想到在這化外之地也會見到他們的蹤跡。
黎木面色陰沉,他不像白頭男子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真有六經(jīng)閣在插手的話,他得盡快回儺殺門稟報,可是如此一來,就得盡快從白頭男子手中帶走姜玨了。
白頭男子不知道什么來歷,渾然沒有把六經(jīng)閣放在眼里。此時他正一手把住姜玨脈門,微閉著眼,試著在搜尋他體內(nèi)的墨玉墜子,可是當(dāng)他探過去時,面前的一切讓他眉頭一皺。
姜玨根本沒有脈象,沒有氣息,他就像一個還有魂魄在身的死人。
難怪在斗那女鬼時候,就連白頭男子都多少會受到波及,相反的對姜玨卻沒有照成什么傷害。
之前白頭男子一直沒有注意,這回才猛然想起來
白頭男子不禁暗罵一聲倒霉,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做什么思想斗爭,直到過了好一會,他才嘆道:
“罷了,罷了,師門有命,我不與你這個將死之人計較?!?p> 說罷他身子一翻,小小的個子就出現(xiàn)在了遠處,然后就在即將凌晨的寒夜中很快的消失。
因為墨玉墜子突然消失在自己體內(nèi),姜玨也是覺著對不住他,所以他雖然有些蠻狠無禮,姜玨都能夠諒解,只是后面留下的那句話確實讓姜玨有幾分生氣。心道仗著有點能力就能隨意罵人長短了嗎。
原來是他以為白頭男子是在罵他短命。
黎木也是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一愣一愣的,本來還想著如何與白頭男子一搏,搶走姜玨的。卻沒料到白頭男子自己選擇了放棄,看來一切都沒那個必要了,幸福來得有些突然。
沒了白頭男子的威脅,黎木一把扣住姜玨手腕,然后狠狠的說到:
“說,黎雄那野狗是不是死在你手里了?”
姜玨沒有料到黎木會突然暴起發(fā)難,也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直接稱黎雄為野狗。
聽到這里他不由有些氣憤,心想黎雄前輩待自己恩重如山,與自己是忘年之交,更何況人家都已經(jīng)故去,哪能容忍你如此出言侮辱。
于是他一回頭,狠狠的朝黎木回瞪過去,罵道:
“你才是野狗,黎雄前輩重情重義,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黎木,在儺殺門的“虎豹狼豺”四惡當(dāng)中,黎雄向來都是壓他一頭,如今還被姜玨拿來羞辱,他那里愿意甘心。于是背后的彎刀一拉,顯然想殺人滅口。
他右手倒提著彎刀,刀刃架在姜玨脖子上,面色陰沉,過了一會,他把彎刀一撤,冷冷道:
“你遲早是老子手里下的鬼,早殺晚殺都是殺。不過要是殺了你,又怎么在那些老不死的手里去邀功了呢?”
黎木嘿嘿冷笑幾聲,然后從懷里抽出一根有點類似于牛筋顏色的繩子,將姜玨的雙手背在后面,以一種奇異的手法將其捆住。
姜玨雙手不能動,嘴里卻不含糊,罵道:
“你這無情無義的東西,今日里爺爺被你捆了,爺爺認(rèn)了,等到哪天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你看爺爺不好好的招待你。”
“就你?”黎木一笑,他從沒想過他黎木與面前毫無抵抗之力的姜玨真會有風(fēng)水倒轉(zhuǎn)的這一天。
黎木把罵罵咧咧的姜玨扛在肩頭,然后邁著步子往清平方向而去。他知道清姜玨是清平人,所以不敢從城里走,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
夜色漸漸褪去,黎明的曙光將清平這座小城映照得熠熠生輝,只是那偶爾可見的孝布使得它多了幾分凄清。
黎木大步邁著步子,不敢多做停留,怕橫生枝節(jié)。
殊不知他扛在肩頭的姜玨,此時已經(jīng)神志模模糊糊的,面色鐵青,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臉上隱隱約約蔓延起幾塊淡淡的尸斑。
估摸著走到城東首的時候,黎木肚子一陣咕咕作響。
昨夜里他喝了那些血毒酒,被迷了神志,結(jié)果被姜玨把前一天的飯都給打了出來,又是一宿沒睡的他,肚子哪能不餓。
本來他不想在這久待的,可是想著過了這清平,前頭又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還是得吃點東西才好,更何況干糧都沒有準(zhǔn)備,別說餓了他自己了,要是餓了姜玨,還沒到夜郎就出了岔子,那一切辛苦都白費了。
黎木在周遭一打量,看見不遠處有一處房舍,黎木盡量避開行人,來到這處房舍下,房舍一頭堆著幾把新柴禾,看來是新打的濕柴。
他把柴堆搬開,將姜玨藏在柴堆后面,等到看起來一切妥當(dāng)之后,方才拍了拍身上的積灰,然后往清平城里頭走去。
......
話說就在黎木姜玨他們離開不久后,那時候日頭還未完全出來,但是四周已經(jīng)能夠看得比較真切了。
亂葬崗后山的那處墳塋不知何故冒著陣陣青煙。那凹陷下去的棺槨里全是碎裂的黑紅色血肉,此時不知何故像是沸騰了一般,突然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中一躍而起。
只見棺槨里被她帶出來的一塊塊的碎肉順著她的身子往下流著,她胸口被不知被什么腐蝕出一個大洞。
她在墳塋邊的草地里撿起一塊皺巴巴的人皮,似乎看到了什么她不愿看到的事情...只聽一聲凄厲的長嘯,亂葬崗上突然陰云密布,血紅邪魅的鬼影在日出之前一閃即逝。
“我只不過要你們身軀一用,而你們卻傷我性命,又害我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