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用肩膀撞開大門，臂彎內抱著一名女子，墨藍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衣衫有些凌亂，卻無損她的魅力，正是珞瓔。
濟邢等人緊隨其后，長衫被鮮血染紅，彷佛地獄修羅。
「今日多虧了你的協(xié)助?！?jié)铣街军c點頭。
「無事?！狗街緭Ьo懷中的女子，「希望以后……」
濟邢敏銳地朝他一望，笑道：「既然司宥已死，你可有意繼續(xù)談論那未竟之事？」
這指的自然是兩州合作的事宜。經(jīng)此一戰(zhàn)后，無論霖州再如何隱瞞消息，恐怕都逃不過庭州的耳目，因為動靜實在太大了。
他們今日必須帶回確切的答復。
方志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封染血的書信，「您所需要的答案，都在這里?！?p> 「哦？」?jié)咸裘?，詫異地接過，「冒昧請問，您是以什么身份寫下這封信的？」
方志與珞瓔對視一眼，前者的唇角彎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我的決定可代表湘州。」
濟邢彷佛不訝異對方竟說出此等狂妄的話，僅頷首表示：「我知道了?！?p> 連協(xié)商書信都事先預備妥當，可見方志勢在必得的決心，就是不知結果是否如他們所愿了。
濟邢面上不顯，將書信鄭重收起。
「如此，我等告辭。」
來自霖州的三人向方志告別，如同來時般駕著三騅離開了。
湘州失了州候，若無人統(tǒng)領將陷入混亂，但濟邢知道方志不會放任不管，畢竟這是他的原意。
星斗高懸空中，皎潔的月兒指引道路，三人回到霖州州府時已是深夜了，卻放棄休息的機會，齊聚于書房內商討要事。
濟邢取出信件平攤在桌上，另外兩人則齊齊看了他一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濟邢雙眼一掃，粗粗讀了內容，一言不發(fā)，只扶額苦笑。
嘉仲看完后正要將信交給朱匣，后者卻搖搖頭，「我大字不識幾個，你們直接告訴我結果吧?！?p> 「唔……」
濟邢望了望嘉仲，沉吟道：「總之，若我沒有理解錯誤，方志拒絕與霖州合作，理由目前暫且不知?！?p> 「庭州的打壓，霖州很有可能無力反抗，這是我們目前最擔憂的。」嘉仲接道。
面對這或許無解的難題，房內的氣氛一時沉重無比。
庭州為激進的無王派，又納入端州的兵力，若其他州不團結合作，難有壓制對方的機會。這下湘州拒與霖州合作，無論背后原因為何，都會使霖州陷入騎虎難下的境地。
濟邢眉頭緊鎖，握住信紙的指尖泛白。
他盯著信上那些客套而生疏的措辭，忽而回想起朱匣幾日前至湘州作客接到的紙條內容：「不愿敵霖」。
不愿與霖州為敵，卻也不愿合作嗎……
嘉仲緩緩摩擦著手背，亦覺出些許意思來了。
他低笑一聲：「方志這人，倒是下得一手好棋?！?p> 這些為官之人的行為一向很難判定善惡，應該說，大多數(shù)沒有善惡之分，僅有利益上的區(qū)別。
方志利用叛亂引起庭州的注意，又在此時選擇抽身而出，如此霖州便不得不獨自與其正面對抗了，先前種種偽裝保守派的假象及隱約的平靜，都將被打破。
嘉仲不確定方志是否有意王座，然而他的目的卻很明確──坐山觀虎斗，明哲保身。
要是沒有找上湘州、沒有方志的叛亂，霖州或許仍能維持一段時日，直到他們找到下一位合作對象為止，但現(xiàn)在時間變得相當緊迫。
「其他五州……真沒機會了嗎？」朱匣沉默了片刻，問出那眾人早已試過無數(shù)次的方法。
濟邢壓了壓眉心，試圖按平上頭的折痕，「上回出行戚州的使者被殺了，葵州的好點，可回來時也是灰頭土臉。松州的州師已被庭州打散過一次，如今都是些沒有受過正統(tǒng)訓練的村夫，恐怕不堪一擊?！?p> 朱匣捏著鼻梁，雙目微閉。
嘉仲握緊了拳頭，又放開，再開口時語調似乎有些虛渺，「無法與庭州硬抗，不如試試其他法子？」
「例如？」?jié)习淹嬷郎哮B形的紙鎮(zhèn)。
「若找到那位……」
朱匣一動，險些撞翻硯臺，「你應該知道，我們冒險去了一趟黃海，連個影都沒有?！?p> 濟邢令侍女泡了一壺茶送來，示意嘉仲考慮清楚。
棕發(fā)大漢轉轉茶杯，嘆氣道：「都這種時候了，我又豈會憑著空穴來風的猜測提出建議？」
氤氳的水氣冉冉上升，朦朧了濟邢的眉目，「我知道你有分寸，也曉得你為何這樣說。」
「是嗎？」
「是?！?p> 兩人多年來的交情與默契在此刻體現(xiàn)無遺，嘉仲接著道：「我相信你們也都看見了，宴客廳中有東西在幫助我們?！?p> 朱匣啜了口茶，卻被茶水的熱度燙得呼了呼，「那的確不同尋常，不過作為證據(jù)還過于薄弱。」
杯緣抵在下唇上，他的動作暫停了半晌，又驀然抬起頭，像是后知后覺般瞪著嘉仲。
「等一下，不會吧……？我們說的是……」
「沒錯?！?p> 「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你看見了？」
面對嘉仲的無賴，朱匣也不計較，只放下茶杯，震驚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的話……」
「先別想了。」?jié)嫌譃槿烁鞯沽吮?，話鋒一轉，「嘉仲，你去確認，小姑娘對我有戒心?！?p> 濟邢明顯也有所懷疑，只是始終找不到?jīng)Q定性的證據(jù)罷了。
朱匣尚在出神，嘉仲也不拐彎抹角，直白道：「不諱言，我雖然無法提出明確的事實，但有許多跡象顯示柳原及樊瑜便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人?！?p> 「盡快?！?jié)弦诲N定音。
嘉仲點點頭，起身披上外衣，順勢拉走了朱匣。
「等等！」朱匣抗議似地扯了扯嘉仲的袖口，「你不打算解釋清楚嗎？太突然了，老人的心臟受不了……」
「放心，你可是仙人呢！」嘉仲煞有介事地強調，而后對濟邢笑道：「這家伙我?guī)ё吡耍??！?p> 「也好?！?jié)系皖^，竟已拿起一卷公文批閱了起來。
兩人吵吵鬧鬧地出了州府，朱匣還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怎么會想到樊瑜頭上的？就算她是山客，能聽懂常世的語言，那也不代表什么，世界上無奇不有……」
嘉仲好笑地望著對方那混雜著疑惑、驚訝的表情，忍不住賞了他一個暴栗。
「要是毫無所覺，只能說你太遲鈍了?！?p> 嘉仲一一列舉：「柳原符合所有巽麒的描述，除了白子、暈血、不能食用肉類外，他的身邊也有使令出現(xiàn)的跡象。我大膽假設除了女怪之外，他至少有四位使令?！?p> 朱匣額上的疑問幾乎具現(xiàn)化，「怎么說？」
「當我們在黃海遇上酸與時，引開酸與的化蛇是第一位使令，而與地奇一役出現(xiàn)在樊瑜身側的駁自然是第二位了。從巧國前往舜國的海路上，白色的魚婦是第三位，今日于宴客廳看不清全貌的妖魔是第四位?！?p> 嘉仲不知自己全數(shù)命中，思考著道：「至于樊瑜……我認為她不清楚自己的身分。當然，這建立于她確實為王的前提下。」
朱匣看傻子般看著他，「為何不能直接問柳原？」
「你啊。」嘉仲回敬他同樣的目光，「要是有用，這一切根本不會發(fā)生?！?p> 「……也是。」
一千零一人
突然發(fā)現(xiàn)男女主好幾章沒出現(xiàn)了，下章出來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