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的喊聲在谷內裂響,小虞像飛蛾撲火一樣撲向戰(zhàn)車,魚羅夫挺劍便刺,小虞險之又險的避過,蝶翼的鋒緣沿著御手后脖軟甲斜斜一拉,御手的頭顱滾落,甲戟手挺戟刺向小虞的胸口,小虞避過尖銳的戟鋒,順著戟桿滾身,趁勢抹開了弓箭手的咽喉,血水噴了小虞滿臉,迷了她的眼睛,就在這時,魚羅夫爆吼一聲,雙手輪起重劍,一劍斬向小虞。
“鏘!”
金鐵交接,火星四濺,小虞哇的噴出一口血,巨大的貫力將她那小巧的身體揚起,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撞向谷壁,軟軟的掉了下來。
“小虞?。?!”
姬烈目眥欲裂,抱著虎邪劍從車轅上躍起,踩著對方的馬匹上了戰(zhàn)車,瘋狂的向魚羅夫斬去,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姬烈會如此的想將一個人千刀萬刮。他神智已失,眼里只有魚羅夫,一劍又一劍的斬向魚羅夫,對身旁的甲戟手不管不顧。
“碰!”
一聲悶響,天旋地轉,夕陽在旋轉,谷頂在旋轉,鬼臉花在旋轉,就連那站在頂上的宋伯約也在旋轉,可是姬烈卻還有最后一絲意識,他朝著晃得模糊不清的魚羅夫吼道:“我會殺了你,我發(fā)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說完,他倒下了。
一切結束了。
魚羅夫提著姬烈,像提一只小鳥一樣高高舉起,誅邪小鳥還想啄他的爛獨眼,卻被他一劍劈飛,險些一剖兩半。
“我那可憐的外甥,你為何就不愿和我一起走呢?結果不都一樣么?”
宋伯約站在谷頂?shù)囊粔K大石頭上,從他的腳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見魚羅夫高舉著姬烈,他知道這是魚羅夫在向自己邀功,或許,還有一些別的意味存在,不過,他并不打算去深究這個獨眼家臣是何意味,太陽快落山了,他覺得有些疲憊,如果快馬加鞭,說不定還能趕回景城。
“或許,我可以獨自去嘗嘗安國的春桃果酒,我的外甥?!?p> 他又喃了一句,把那柄被他一直柱著的華麗的長劍掛在腰上,慢吞吞的轉過身來,這時,眼前突然一黑,一道詭異的影子映入他的眼簾。
……
魚羅夫高高的舉著姬烈,就像舉著勝利的旗幟一樣,因為臉上罩著面甲,看不出任何神色,但是,他的眼神卻冷的像冰,其中還帶著威脅。
三名重裝甲騎持著長劍圍住了光頭熊戰(zhàn),不得不說這家伙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爆熊一樣,身上插滿了箭矢,背上還挺著一柄斷劍,可是他卻仍然提著那柄巨大的戰(zhàn)錘,不甘示弱的看著戰(zhàn)車上的魚羅夫。
姒英已經沖到了戰(zhàn)車旁,但他的腳步卻硬生生止住了,一柄長戟指著他的咽喉,他卻仿佛并沒有看見那戟尖是多么的鋒利,只要輕輕一戳他就得去見昊天大神,他的目光隨著魚羅夫手里的姬烈而移動。
小黑被抓住了,一名劍盾手站在車轅上,扯著他的頭發(fā),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一動也不敢動,疼得直裂嘴巴。而田氏兄弟也被一名陰月衛(wèi)與兩名劍盾手看得死死的,田重耳朵少了一只,田立的肩上插了一柄劍,血水正沿著劍刃滲出來。
宋讓在馬車旁,三名陰月衛(wèi)冷冷的注視著他,一眼也不敢眨,他的劍在滴血,劍柄上方的梅花已被血染紅,可是他卻不敢再動,因為姬烈的背心抵著魚羅夫的劍。
魚羅夫的聲音也很冷,像是刮過雪谷的寒風:“宋讓,鐵士,名不虛傳!但是,這是一場戰(zhàn)爭,如今,你們已經敗了!”說著,把手中的劍往前抵了一分,尖銳的劍尖瞬間刺破姬烈的后背,血水無聲的流淌。
這時,一名劍盾手拖著霍巡走到近前,像扔條死狗一樣把霍巡扔在戰(zhàn)車下,霍巡渾身是傷,瞎眼里還在冒著血,人已經昏死過去了,但他的兩只手猶自死死的拽著斧頭。
慘烈,無比的慘烈。
宋伯約麾下加上魚羅夫共計三十七人,現(xiàn)在卻只存活著十三人,而姬烈這一方除了小黑,人人重傷,小虞和霍巡更是生死不知,而最為關鍵的是,姬烈正在魚羅夫的劍下流血。
“噗。”
一聲輕響,田重扔下了手中的劍與弓,緊接著,田立長長的喘出一口氣,也扔了武器,光頭熊戰(zhàn)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吐著汩汩的血,姒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宋讓卻緩緩的揚起劍,引得身旁的陰月衛(wèi)再次緊張起來,并齊齊的后退一步,十二名陰月衛(wèi)如今只剩下四人,有一半是喪生在他的劍下。
“宋讓!”
魚羅夫冷冷一喝,正欲把劍再挺一分,卻見宋讓只是把劍上的血甩掉,在一名死去的劍盾手身上擦了擦,歸了鞘,然后,分開人群,將谷壁下的小虞抱在了懷中。
魚羅夫暗吐一口氣,當下便吩咐兩名劍盾手將霍巡也抬起來放到戰(zhàn)車上,既然對方已經失去了斗志,他當然不會去逼得對方魚死網(wǎng)破,況且世子殿下要的是活的姬烈,而非死的。
幸存下來的人朝谷外走去,一路都是殘肢斷體與鮮血,兩名劍盾手沿途打掃戰(zhàn)場,把死者扔在戰(zhàn)車上,其余的人不管心思如何,目光都看著前方,因為大家都知道,宋伯約肯定就在前方等著,等著享受勝利的果實。
宋伯約的確在谷外,最后一抹夕陽在他的身上投下濃重的色彩,他的臉色卻很蒼白,天然上翹的嘴角也沒有揚起,反而向下深深的抿著,影子從他的身側斜斜透出來,只是有些臃腫,因為在他的脖子有柄劍,那握劍的手很骯臟,指甲蓋里全是陳年污泥,身后的人也很骯臟,渾身上下冒著酸臭氣息,熏得他都快吐了。
雙方對立。
靜,死一般的靜。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大戰(zhàn)過后,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場面,魚羅夫的爛獨眼像是一坨腐爛的肉一樣抖動,他死死的看著宋伯約背后的那人,但是那人卻將自己保護得很好,整個人與宋伯約重合在一起,簡直不分你我,怪不得宋伯約的臉色白的滲人。
魚羅夫看向宋讓。
宋讓摟著小虞,血水從他的腰上、肩頭滲出來,把小虞也染紅了,他搖了搖頭。
做為對宋讓的尊重,魚羅夫沒有再問,而是朝著那婦人,冷聲道:“你是何人?可知你劍下何人?”
那人隱藏在宋伯約的身后并沒有回答,卻用行動來表明,宋伯約脖子上的劍緩緩一拉,血水沿著冰冷的劍慢慢浸開。
“且慢!你到底是何人?居心何在?可知劫持宋國世子是何下場?”魚羅夫的爛眼皮抖得更厲害,目光深深內縮。
宋伯約叫道:“別廢話,她是個啞吧!”
“啞巴?”
魚羅夫怔住了,既然不是姬烈的人,那又會是誰的人?而我又如何與一個啞巴進行談判?魚羅夫頭痛不已,也暗悔不已,不得不說,這人極其大膽,選的時機也極為巧妙,若非一心想將姬烈留下來,若非太過自信,又豈會讓對方鉆了這樣的孔子,真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不過,那劫持宋伯約的人卻并未讓魚羅夫太過頭疼,她用劍指了指魚羅夫手中的姬烈,然后,擰著宋伯約的衣領,把他高高舉起來,再用劍尖抵住他的后背,一點一點往里抵。
血,一絲絲往外滲。
這下,便是傻子都知道她想要什么了,沒錯,她要姬烈,如若不給,她就會殺了宋國的世子殿下,而宋伯約若是死了,魚羅夫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逃命、流亡。
魚羅夫當然不會拿自己的生命與前程來換姬烈,他當即把手里的姬烈抖了抖,叫道:“你想要人,可以,放了世子殿下!”
那人不答,手中的劍卻往內送。
宋伯約疼得臉都變了形,那冰冷的劍尖陷入脊椎骨的縫隙里,劇烈的痛楚深深的鉆入他的四肢八脈,他忍不住痙攣起來,嘶聲叫道:“快,快放,放放,放人!”本來還想再罵一句混帳,可是他實在太痛了,痛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也就忘記了。
鐵盔下,甲胄中,魚羅夫也在冒著冷汗,他從戰(zhàn)數(shù)十載,這樣的情景卻是第一次遇到,眼見宋伯約像條蠕蟲一樣在那人手底下彎來繞去,他只得親自抱著姬烈跳下了戰(zhàn)車,大步向那人走去。
“停,停停!”
剛剛出谷,宋伯約又叫了起來,他從劍尖的深入程度領會到了那人的意圖。魚羅夫聞聲頓腳。
宋伯約喝道:“把人放下!”
魚羅夫依言放下姬烈。
宋伯約感覺劍尖還抵著骨頭,又補了一句:“牽匹馬來,你的馬,最快的馬,快??!”
魚羅夫轉身去牽馬。
背后的劍尖退出骨頭縫,宋伯約吐出一口氣,滿臉都是冷汗,風一吹來直哆索,愣不的又碰上了劍尖,疼得他猛一挺胸,活像一只正在被滾水來回澆灑的大螞蚱。
稍徐,魚羅夫牽了馬來,宋伯約命令魚羅夫后退,重裝單騎后退,那人一手提著宋伯約,一手提著姬烈,把姬烈扔在馬背上,直到魚羅夫與重裝單騎退到了深谷內,這才冷冷的掃了谷中一眼,將宋伯約狠狠的摜在地上,提劍在馬屁股上猛地一插。
“希律律……”
戰(zhàn)馬吃痛,發(fā)足狂奔。
“唳!”
就在這時,委頓在地上裝死的小誅邪一聲長啼,撲騰著翅膀,飛過了鬼臉花叢,躍過了宋讓的頭頂,朝著那滾滾的煙塵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