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年,初夏,王莽當廷奏車服太吏民養(yǎng)生、送終、嫁娶、田宅、器械制度;奏立官稷及學官??粚W,縣、道、邑、侯國曰校。學、校皆置經(jīng)師一人。鄉(xiāng)曰庠、聚(村落)曰序。庠、序各置孝經(jīng)師一人。另外,陽陵人任橫等發(fā)動起義,自稱將軍,率眾劫掠庫,攻打官府,釋放囚犯,王政君聽文武百官稟告時,雷霆震怒,派遣大司徒掾前往鎮(zhèn)壓,不久,起義失敗。
仲夏,長信殿,冰鑒散發(fā)著絲絲涼意,王政君看著安穩(wěn)坐在席子上的王莽,試探道:“哀家聽說最近小陛下很不安分!”王莽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其實很老實,并不頑劣,只是上次在微臣面前提及其舅衛(wèi)寶,透露出想要衛(wèi)寶入長安為官的意愿!”王政君泫然一笑道:“陛下雖然年紀小,心眼老實,但小孩越小,越容易容忍蠱惑,先帝便是例子,前車之覆,后車之鑒,咱們可得警醒著!”
王莽微微低頭,王政君提醒道:“不過咱們也不能直接駁回陛下的意愿,不然文武百官又該大書特書!今日回去后,好好想個主意,千萬不要貽人口實才是!”王莽面色莊嚴,躬身作揖告退。
王府,疏星朗月,王莽坐在案幾前,想了又想,最終書寫:孝成皇帝仁德昭著,曾厚恩于哀帝,然哀帝背叛恩情道義,尊顯外戚丁、傅兩家,貴寵奸佞小人董賢,擾亂國家,危及國脈;今皇帝年幼,為孝成皇帝繼嗣,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明確一脈相承的正統(tǒng)原則,給后代樹立規(guī)范。
次日,王政君看見王莽的奏章,直接千里飛傳到中山國,中山王夫婦看到詔令,無奈地點頭接旨,此外,太皇太后王政君恩威并施,派甄豐攜綬就地賜封平帝母衛(wèi)姬為中山孝王后,賞賜平帝舅父衛(wèi)寶、衛(wèi)玄關內(nèi)侯爵位,但只允許留在中山國,終生不許至京師。
初秋,長安一所偏僻的茅屋里,王宇攜帶內(nèi)兄呂寬拜訪自己的師傅吳章,吳章看王宇愁眉苦臉,忙問道:“宇兒,你父親貴為安漢公,剛剛被封為黃門郎,來時升官指日可待,怎得如此焦慮?”王宇嘆聲嘆氣道:‘師傅有所不知,父親為人狷介,絲毫不顧及當今天子顏面,還幫著太皇太后針對陛下的母家,宇兒害怕日后陛下掌權(quán),會伺機報復父親!’
吳章前思后想,最終抿嘴一笑道:‘世人愚昧,大多相信鬼神、天命之說,好比秦始皇,臨死之前曾遇到三件怪事:熒惑守心、隕石事件、沉璧事件,如今世道澆漓,平頭百姓對怪事更是趨之若鶩,宇兒,你若想讓安漢公少得罪陛下,不妨整些怪事嚇唬嚇唬安漢公?”王宇點頭稱是。
王府,南院,王莽怒氣沖沖地看著夜出晚歸的王興,震怒道:“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yi】,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你祖母去世尚不足一年,你便忘憂思樂,跟著你的狐朋狗友,出去花天酒地,你可真是有良心?阿母平時對你不好嗎?不疼護你嗎?”
王興木訥訥不出語言,王莽惱怒道:“從小便是這個樣子!一訓斥你,你就耷拉著臉,難不成我說錯了你?你沒犯錯是我犯錯?”王晴見王莽如此動怒,想要出口勸說,王莽厲聲呵斥道:“慈母多敗兒,嚴父出孝子!你別為他求情,陳明,去取家法來,今晚我要好好教訓這個逆子!”
王晴嚇得面如土色,陳明躊躇兩三分鐘,王晴趕緊溫言軟語,王興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著滿臉怒色的王莽,王莽瞥了一眼王興,憤怒交加道:“原本上蒼使人耳可以聞、目可以見、口可以言、心可以知,可要像你這樣不學無術(shù)下去,將來只怕聞不若聾、見不若盲、言不若爽、知不若狂!”
“陳明,還愣著干什么?快去拿!今晚我一定要教訓這個逆子,讓他好好長點記性,以后知道用功讀書!”王晴見攔也攔不住,心里焦愁萬分,轉(zhuǎn)眼,陳明拿來一根藤條,王莽想了片刻,直接抽在王興身上,王興嗷嗷啊啊叫了兩聲,王莽申飭道“不準哭!男子漢大丈夫,哪來這麼多眼淚?”
王興忍氣吞聲,踟躕不敢言,王晴心疼地看著王興,轉(zhuǎn)而看著一臉怒氣的王莽,良久,王莽見王興哭聲減弱,慢慢騰出手來,惱羞成怒憤憤離開,王晴直接跪倒在王興面前,教育道:“好孩子,從今往后,不要再惹你父親生氣,他日間忙,夜里知道你好多日夜不歸宿,難免心急,打了你是不對,可你父親也是為你考慮,你整日與那些無所事事的人鬼混,時間長了,能有什么好處?”王興怔怔地望著王晴,心不甘情不愿說“知道了!”王晴見王興一臉待理不理的模樣,心下很是擔憂。
清涼殿,劉衎與孔光對面而坐,劉衎默默讀著孔光幫自己挑選的名篇:“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nèi)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穢之罪,使各反其鄉(xiāng)里;發(fā)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jié)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盛德與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內(nèi)皆歡然各自安樂其處,惟恐有變。雖有狡害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術(shù),而重以無道:壞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之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百姓困窮,而主不收恤。然后奸偽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p> 劉衎讀完后連發(fā)感嘆道:“秦二世若不是有趙高蠱惑,怎會只當了短短幾年的皇帝?可見奸臣不除,國家難安,君主難安!”孔光嘆息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唉!”劉衎直截了當問道:“太師,在你心里,安漢公算不算慶父?”孔光見劉衎突然問此事,想了一想不假思索問答:“算!”
劉衎著急問道:“朕也覺得安漢公過于專橫,朕只是要把母舅調(diào)到長安當官,區(qū)區(qū)要求,居然被他三言兩語便婉拒?安漢公個心里可有一絲一毫朕的地位?朕在安漢公心里,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罷了!”
孔光唉聲唉氣道:“安漢公是有些過分,縱使他是權(quán)臣重輔,又怎能凌駕于君權(quán)之上?安漢公倚功造過,實乃自掘墳墓!”
劉衎急急忙忙問道:“安漢公是自掘墳墓,可誰能知道到底什么時候,安漢公才可以入墳墓?”
孔光大吃一驚看著劉衎,真沒想到區(qū)區(qū)十一二歲的孩子有如此心智,若再等過幾年,指不定要如何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于是推誠相見道:“陛下,請聽老臣一言,待時而起、俟機而動,不到有十足的把握,陛下萬萬不可貿(mào)然行事,貿(mào)然行事只能打草驚蛇、自取滅亡,時機不到只能為山九仞,功不可成!”
劉衎看著小心翼翼丁寧自己的孔光,淡淡一笑道:“太師放心,朕不會輕舉妄動,朕會臥薪嘗膽,等待時機,時機一到,朕要處置那些挾制朕、危害朕的不忠不義之徒!”孔光滿心欣慰地看著開始展露志向的劉衎,滿意一笑。
這夜,直城門守衛(wèi)困得打盹,迷迷瞪瞪之際,忽然看到城門底下晃晃蕩蕩飄過幾個白影,嚇得猛然睜開眼睛,卻什么也沒看見,正以為是看走眼時,突然又冒出幾個白影,守衛(wèi)嚇得魂飛魄散,目瞪口呆;大司馬府,守夜的人準備關門,剛拿來手插,卻見門口平白多出來一大灘鮮血,守夜的男人左看右看,沒有旁人,但地上的鮮血又不能無緣無故冒出來,想著想著便覺得瘆人,守夜男人細思極恐,慌慌忙忙關上大門,跑進屋里。
章臺街,秦樓楚館后河河面上飄著幾具成年男子的尸體,樓上的娼女躺在男子懷里巧笑嫣然,突然看見湖上飄著尸體,個個嚇得魂不守舍,有些膽小之輩當場暈厥;大司馬府,北院,瑾娘夜半小解,正準備回房時,突然看見回房路上平白躺著好幾具白貓黑貓的尸體,瑾娘嚇得心悸不已,蹲下看著半晌,噗噗心跳,恍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