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一家人齊聚一堂、滿懷期待等著王莽從外地歸來回府。突然,底下人火急火燎跑進來稟告“老夫人,夫人,二夫人,大司空已經(jīng)回到長安!”
王母聲音哽咽,老淚漣漣“莽兒,我的莽兒呢?你們不是說他回來了嗎?既然回到長安,干嘛不立即來見老身?”王靜煙與王晴一左一右好說歹說,慌慌忙忙勸王母萬勿激動。
底下人面色晴和道:“老夫人稍安勿躁,向來外放臣子再度入長安當官,必須先行進宮向陛下述職,述職過后,陛下還要交代大司空的職責,一來二去,可快可慢,只怕大司空晚些時候,才能折身回府!”
王母知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只能不住點頭“莽兒外放三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千萬不能因為小節(jié)再得罪陛下!進宮述職是應該的,我們合家等等也無妨!”
王靜煙從旁說和:“阿婆放心,大司空尊禮守節(jié),此番回來,定然更加謹慎,再加上夫君如今不忮不求,絕不會再因為言語過激得罪陛下!”
王母不住落淚“一別三年,不知莽兒在河內(nèi)受不受苦?瘦沒瘦?黑沒黑?河內(nèi)郡長年干旱,比不得長安天子腳下,繁華熱鬧,各色各樣,樣樣俱全,靜煙,快,快把莽兒最愛的菜肴多燒幾樣,莽兒多年未進家門,一定很想念家里的飯菜!”王靜煙淡淡笑著,應聲下去準備。
黃昏時分,舍人見劉欣久久不歸,又看王莽一直在日頭下曬著,微微覺得不好意思,急忙走到跟前勸道:“大司空,奴才看日已西斜,陛下今日帶著大司馬去上林苑斗馬,應該不會在今夜回來,大司空還是早些出宮回府,明日再來覲見吧!”
王莽道了一聲謝,緩緩轉(zhuǎn)身,夕陽西下,卻見未央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蜂房水渦,長橋臥波;複道行空,高低冥迷;微微哀嘆一聲,想著過秦論里對阿房宮的描述“負棟之柱,多于南畝之農(nóng)夫;架梁之椽,多于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于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于市人之言語?!痹俾?lián)想到劉欣荒廢朝政,放縱享樂,左思右想,不自覺悶悶不樂回府。
王府里,一家老小坐在正堂等著王莽回府用飯,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王莽回到府里,王母滿心歡喜連連發(fā)笑,王莽見一家老小齊聚一堂,唯獨班恬不在場,心里莫名惆悵,但見眾人喜氣洋洋,也不好意思攪擾眾人興致,只好陪著笑臉,把酒言歡,舉箸談樂,暢敘天倫之樂。
北院里,班恬一臉憮然,悶悶不舒,瑾娘見班恬精神萎頓,滿臉惆悵道:“婕妤,不去見見大司空的家人嗎?”班恬委決不下,最終吐口道:“今晚是王郎一家老小共聚天倫的時候,我貿(mào)然過去,無疑會讓眾人掃興,再說,我心里一點準備也沒有,何苦去那邊遭人辱罵呢?”
瑾娘想說又不敢說,最終還是忍不住出口道:“那婕妤,打算一直這樣躲在此處嗎?”班恬眉毛一動,神情冷淡道:“該見的時候自會相見!但如今還不是時候!”瑾娘皺著眉毛,心里憂心焦愁,突然,房門被人一推而開,班恬與瑾娘驚奇地看向門口,卻見王莽緩緩走入房里。
瑾娘見王莽慌忙趕來看班恬,心知兩人情意深重,也不忍礙手礙腳,于是躬身退了下去,班恬見瑾娘退了出去,笑著問道:“此時,王郎不是該與家中老小共敘天倫嗎?”
王莽壞壞一笑道:“我若是對你說我們同氣相求,同聲相應,我感受到你一個人在此處寂寞哀愁,素心,你會不會相信我的話?”班恬抿嘴一笑道:“什么時候,王郎也變得心性挑撻,輕薄貧嘴?”王莽淡然處之,回憶道:“應該是從我們相親相愛的時候吧!”班恬靜靜聽著王莽的甜言蜜語,不自覺心滿意足。
南院里,王晴悵然歸來,不解道:“方才夫君走得那般急,連看我一眼都顧不得,也不知道要去忙些什么?”穎玉細細回想,回話道:“奴婢看大司馬走的方向,好像是北院那邊!”王晴皺了皺眉,盯著穎玉道:“北院?”穎玉恍然想起一件事情,瞪著眼珠對著王晴耳語,王晴大吃一驚“你可看清楚了嗎?”
穎玉一臉確信:“雖然奴婢當時正與秋云說話,只遠遠瞟了一眼,但那人身形身段確實像極女子,再說,如若是個男子,何不堂堂正正從正門進來?偏偏要走后門呢?”樹上的麻雀見有人跡,忒兒地一聲從樹枝上飛走,王晴一臉震驚,滿是失落,說話酸不溜丟“三年不見,本以為夫君會對我倍加思念,誰料早有佳人在懷,還一直陪伴左右!”說完,眼中冒著兇狠狠的光焰。
長樂宮,長信殿,王政君得知王莽歸朝的消息一臉欣喜,忽然,劉欣怒火外顯從外面興沖沖跑進來,王政君心中一凜,劉欣看王政君面色坦然,詭笑道:“朕多日沒來拜見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近來睡眠如何?”
“好與不好,陛下真心在乎嗎?陛下隔三差五來看哀家,不過是看哀家到底能熬到什么時候而已!”王政君面色冷然,劉欣不屑一顧道:“既然太皇太后那早就看穿朕的心思,朕也無需隱瞞。朕自認為待你不薄,可你卻逼死朕的母后,害死朕的祖母,朕絕對不會饒恕你,朕要慢慢折磨你,讓你在長信殿茍延殘喘,生不如死!”
王政君冷哼哼道:“哀家現(xiàn)在過得還不夠可憐嗎?堂堂太皇太后,衣不光鮮、食不果腹、俸祿緊缺、奴婢稀少!劉欣,好歹哀家是先帝的母后,你如此虐待哀家,不怕百年之后,與先帝地下見面,先帝責怪你嗎?”
劉欣一臉詭異,笑容陰險道:“先帝會怪罪朕嗎?先帝在世時,太皇太后干涉朝政、左右皇權(quán)、縱容母家,權(quán)勢熏天,先帝被太皇太后壓迫得連喘口大氣都不能如愿,而朕自登基以來,破舊立新,任賢舉能,天下升平,你們王家式微落魄,早不復當年風光,太皇太后以為,百年之后,先帝是會埋怨朕奮發(fā)圖強、勵志有為還是會埋怨太皇太后你禍亂社稷,死性不改?”
王政君氣得渾身顫抖,聲音顫巍巍道“劉欣,哀家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最好給哀家放尊重些!”
劉欣滿不在乎道:“朕是天子,上尊天,下敬地,哪有什么長輩?還有,太皇太后若想讓朕尊重你,你最好老實一些,別整日想著光復你們王家,你年逾古稀之年,深居簡出安享天年不好嗎?非要死心不改,聯(lián)絡外戚,意圖不軌,你當朕毫無知覺嗎?朕不說,是因為朕知道你們再折騰,也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來!”
王政君死死瞪著劉欣,喉嚨里始終有一口咽不下去的氣,劉欣抿了抿嘴,接著諷刺道:“你以為你把王莽召進長安,對現(xiàn)狀便能有所改變嗎?大勢所趨,勢不可擋,你們王家早過了風光得意的時候,如今氣象更新,日差月異,朕奉勸太皇太后一句,千萬別心存二心,不然便是害人害己!”
王政君冷冷一笑道:“劉欣,志不可得,話不可滿,世事多變,哀家以為事在人為,孫兒還是多加小心才是!”劉欣面色一緊,滿臉厭惡道:“朕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祖母,朕不是你的孫兒!你休得胡說!”王政君撇了撇嘴道:“你說你不是哀家的孫兒,你便不是嗎?那為何朝堂文武百官眾口同聲,皆說陛下是哀家的孫兒,如今連哀家自己也迷糊,到底陛下是不是哀家的孫兒呢?”
劉欣伸出手指,遠遠指著王政君怒罵道:“老太婆,你休要得意!世間事與愿違的事情比比皆是,你以為王莽遠在河內(nèi)飽受排擠,到了長安便能無風無浪、順風順水嗎?”
王政君猛地一扭頭,瞪著劉欣震驚道:“巨君在河內(nèi)郡,為官清廉,剛正不阿,鋤強扶弱,水米不交,如此賢能之臣,陛下不予重任已經(jīng)招致百官非議,陛下若再想師心自用,對巨君深文周納,只怕文武百官會諷刺陛下昏聵無能!”
劉欣得意一笑道:“但凡是人,皆有缺點,朕偏不信,世上會有十全十美的人?太皇太后說的不錯,朕雖然對王莽深惡痛絕,但若沒有證據(jù),朕也不能平白無故冤枉臣子,不然千載而下,豈不是留給后人把柄,讓他們說真氣量狹小,嫉賢妒能嗎?”王政君目瞪口呆看著少年老成,如今越發(fā)不可捉摸的劉欣,突然,劉欣一聲令下:“傳朕旨意,自今日起,未得朕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靠近長信殿一步!”王政君瞪大眼珠看著劉欣身姿飄逸而去,心里開始盤算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