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聽老爺子要和他談事,忙站起跟著來到里屋。在他的印象中,老爺子和他正兒八經(jīng)談事的機會并不多,更何況已經(jīng)分別這么多年。老爺子是個不茍言笑的人,福生在他面前聽到的多是一些人生感悟,但這并不是說他對自己的子女不關心。想當初,欣蘭和福生走到一起,如果不是兩人的堅持和老太太的堅定支持,恐怕也未必能成,原因就是他過于關心自己孩子未來。
兩人來到里屋,福生把茶水給老爺子泡上,然后跟著坐下。老爺子用茶杯蓋子,蓖了蓖茶葉,并沒急于喝,思索了一下,對福生說道:“這三四天,你們?nèi)S里已經(jīng)兩次了,具體啥情況,辦到哪一步啦?你給我說說?!?p> 福生心里就知道岳父會問這個,早有準備,聽問沒敢說謊,就把這兩天情況一五一十的給岳父說了個詳細。
老爺子聽了,面無表情道:“這么說,你和欣蘭去廠里,被這個女主任當皮球踢了?!闭f完,頓了頓又道:“你們想想,廠辦主任在廠里處的位置應該是一個上傳下達的位置,領導才是發(fā)布命令的那個人,下面辦事的是具體的職能部門,你們?nèi)商鞗]有見到領導,也就是沒有見到拍板的那個人,只是在和傳令兵說話,如果她把這事給領導匯報后,能引起領導重視了,那是好事??陕犇銈冋f的,都是把你們支走了,明擺著是不會向上傳遞的,如果這樣,這不就等于是白跑了兩天嗎,再這樣去,還等于白跑。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老爺子如此說,讓福生不得不佩服岳父分析的對,同時他也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這個城市脫節(jié)了。這么多年,在農(nóng)村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哪有心思在這兒?這一猛然回來,還真的不知從哪里下手,看來以前是求神問卦跑錯了寺院了,得多問問父親。想到這,他就又問岳父道:“爸,那這下面我和欣蘭該咋辦好哪?”
老爺子沉吟著,頓了一下道:這個事你們怎樣辦,你可以和欣蘭合計下,但為了以后,不要和這個女主任鬧紅臉,萬一她給你們添壞言也不好。記住沒?”
福生聽岳父囑咐,忙答應道:“放心吧!爸,記著了。”
隨后,福生欣蘭兩人離開家回旅館,路上福生就把父親囑咐的話和欣蘭說了一遍。
福生說完,不由得引發(fā)欣蘭心里一陣感慨,沒想到會是這樣,來幾天了,等于什么事也沒辦,如果往下還這樣,辦完這事要等到何年何月哪!兩人心里實在沒底。
旅館里這兩天生意特別好,四面八方來的人把這里住了個滿員,福生試探著服務臺打聽了下,可卻沒打聽到一個是和自己一樣來辦回遷的,打聽消息的希望也破滅了,讓他心里不住懷疑當年決定回原籍的正確性??刹换赜衷撊绾文模克麤]去想。
兩人牢記著父親的囑托,窩在旅館的房間沒再出去,商量著明天去該怎樣辦。
按福生的意思明天去直接按門牌去找廠長,把來龍去脈給領導說清楚,不給個說法就不走。
可欣蘭記著父親交待的話,一定不能把事情弄僵。可如果直接去找廠長,豈不是把那個主任得罪了,不僵也僵了。還不如還和以前一樣,先去問她看是否給領導回報過,如果沒有,咱們再去找領導不遲。這樣,臉上都過得去,免得以后事多。她這樣想著,就去征求福生意見。
福生想了想,也沒其他方法,只好說道:“就按你說的辦,但愿能一切順利。要不然,把咱倆困在這里別說一個月,就是有個十天半月的,也受不了。你說是不是?”
欣蘭仰靠在疊好的被褥上,看著房頂,聽福生說到十天半月,沒回答福生問話,卻反問福生道:“如果真困到這,你說咋辦?”
福生也沒吭聲,躺在那發(fā)呆,好久才道:“真困到這,如果十天半月還好辦,月二四十也能扛,如果再長,恐怕就影響到咱家了。您看咱先從花費說,我一月工資如果沒天氣影響的話也就四十多元,陸東自己能做活,有時比我多有時比我少,也按40元算,咱一家一月不到九十元,兩個閨女一星期伙食加零用得每人三元,這一月二十多元,陸南在外上學,費用就高了,伙食一星期加零用要六,七元,這樣一算,每月咱家固定花費也要五十多。何況陸東掙到的錢你能給他要完?正談戀愛肯定不能,所以,一年攢不下幾個錢。存這幾年那倆錢實在經(jīng)不起折騰。如果都像現(xiàn)在困在這旅館,只出不進,要不了三月,全玩完,是不是?”
欣蘭怎能不知道,一家進多少都在她這放著,她能不清楚,好就好在兩個女兒上學自己帶糧食,家里糧油不缺,要不,靠那點錢還真難供學生;可這會遇見這事也不是小事,關系著一家人的前途,她能咋辦?想到這,仿佛像下定決心似的對福生說道:“咱們明天去了,一定要問個明白,要不咱倆就不回來?!?p> 福生沒想到忽然間欣蘭決心會這么大,自己精神仿佛也受到了鼓舞,于是也說到:“那咱明天一定堅持,一定做到?!?p> 兩人互相打著氣。
到了晚上,從父親家回來,還互相鼓勵著。因情緒亢奮,走的急,再加天氣燥熱,出了一身的臭汗。想想幾天來,擠來擠去,來回不停的跑,身上臟的不得了,可旅館連個洗澡間也沒有。想想明天要去辦事,一身的氣味站不到人前,欣蘭只好讓福生去求著服務員多掂了幾暖瓶開水,回到自己屋里兌進涼水,兩人對付著抹了身子了事。
等躺在了床上,用了一天腦力的兩人,再也挺不住了精神,困意上來,不知不覺就都睡了過去。也許是幾天來日思夜想,睡夢中的欣蘭就覺得自己一家已經(jīng)拿到準遷證,從老家高高興興的遷回來了,更驚喜的是回遷的陸東柳琴手里還拉著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直叫著自己‘奶奶’撲向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