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二十余年之前,大燮圣祖皇帝百里狄禹只是一方揭竿而起的豪杰罷了,手下兵馬不過數(shù)萬。當(dāng)時天下大亂,各方群雄四起,相互爭奪著領(lǐng)地和財物。
一日,百里狄禹兵敗被剿,本就不多的人馬更是四零八落,行軍至一山腳,卻見那山上陡然金光大作。山上一女子盈盈而立,冷聲道:“爾等見我不拜,可知已犯不敬?!”
那時,開國大將軍梅嘯山剛?cè)胲姴痪?,但百里狄禹慧眼識英雄,知曉這梅嘯山定會在將來對他有所助益,故二人同進(jìn)同出地位堪平。
話說那梅嘯山見女子后便盈盈下拜,并告知百里狄禹此女定是天鳳所化。百里狄禹拜天拜地之人,便也向那女子拜了一拜。隨后,那女子憐這二人心懷天下,便授予了百里狄禹和梅嘯山破軍之法。此后十余年間,百里狄禹從一方豪杰逐步將勢力發(fā)展壯大,最終攻破了夏平皇宮,黃袍加身登基稱帝,建立了大燮王朝。
而當(dāng)年百里狄禹和梅嘯山二人見到那天鳳所化之女的地方,便是棲鳳山。
只可惜,天賜元年,百里狄禹正準(zhǔn)備親自前去棲鳳山尋找當(dāng)年那天鳳之時,一把詭異的熊熊大火將整個棲鳳山燒得干干凈凈。
傳說,那火燒了三天三夜不絕不休。百里狄禹命人尋水源救火,但那詭異的大火卻水澆不滅,沙鋪不滅……帶著金色光芒的火將棲鳳山的天空照得三天三夜亮如白晝。此后,棲鳳山方圓數(shù)里更是寸草不生!
百姓們紛紛傳言,那是天鳳所化的女子泄露了天機(jī),傳授了圣祖皇帝破軍之法,故而遭了天譴,受了天罰。
然而……對于當(dāng)年只有十二歲的百里顏而言,他所知道的并不是那場天譴的大火,而是自棲鳳山被燒之后,百里家徹底失去了妘氏的一切聯(lián)系。
似乎以那場大火為契機(jī),妘氏一族在這個夏商大陸上消失得干干凈凈。
而此刻,陰暗處的蓮花雙唇輕啟,說出“棲鳳山”三字的時候,百里顏倏然站了起來!
“你說什么地方?”
蓮花防備著這突然情緒變化的百里顏,重復(fù)道:“棲鳳山?!?p> “你說八年前那火是你放的?”百里顏將這種種事情聯(lián)系了起來,這蓮花果然是妘氏一族的人!而若是因為當(dāng)年她火燒了圣山,那么以棲鳳山為傳世圣山的妘氏一族勢必要將她拿下問罪!不管蓮花逃到什么地方,只要妘氏一族還有一人,便逃脫不了妘氏的追捕!
似乎得到了一個甚好的消息,百里顏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此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來。沒想到這撿回來的蓮花竟然真的與那妘氏一族干系頗深!
“你膽子還真是不小,”百里顏笑道:“你可知當(dāng)年若不是你燒了那地方,如今棲鳳山必定是國之仙山,舉國上下朝圣的地方!”
蓮花半垂了頭,沒有回話。
“罷了,就當(dāng)撿了個燙手的山芋?!卑倮镱來徎?,伸出了手來,道:“信我,就把手給我,我百里顏予你承諾定護(hù)你性命。但前提是你必須助我尋到妘氏下落。”
蓮花未有回應(yīng),百里顏的手便仍舊那樣舉著。百里顏倒是不在意,只接著道:“若是那令牌真是來尋你的人拿走的,那么他們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了?!?p> 蓮花的手輕輕顫了顫,陰影下的臉只看得到一角蒼白。
“若是被抓了回去,讓本王想想,妘氏一族是如何處置族中重犯的?”說著,百里顏似乎真的想了想,而后道:“妘氏是從祝融氏強(qiáng)行分出去的支脈,想來那些刑罰也是跟祝融氏一樣的。祝融氏對待族中重犯,向來是在祭壇處置,引天火焚身,說明白點,就是活活燒死……”
百里顏說的那刑罰倒是并沒有嚇到蓮花,這讓百里顏挑了挑眉,然而就在百里顏以為蓮花仍舊不開口的時候,蓮花卻從陰暗中伸出了一只手來。
那手想來是剛剛緊緊握住碎瓷片的手,瓷片的邊緣已經(jīng)將手劃破,讓那手上鮮血淋漓。
蓮花將手遞到了百里顏的手里,卻是抬起了頭來,看著百里顏那有些錯愕的臉,一字一句問道:“商人固然講究誠信,那末王爺你呢?你又為何執(zhí)著于尋找妘氏一族?是想要得到妘氏一族的力量?還是要摧毀它?”
聽著蓮花問著直白的話,看著蓮花臉上那從未出現(xiàn)過的冷漠而高傲的表情,百里顏出現(xiàn)了錯覺,錯覺那放在自己手心里面的染血的手,是滾燙的。
但其實,若是此刻的百里顏稍微細(xì)心一些,必定會發(fā)現(xiàn)……不是那手滾燙,而是漫流在那手上的鮮血,是滾燙的。
未得到百里顏的回答,蓮花冷冷地凝視著他,繼續(xù)道:“不管王爺你是想要得到妘氏一族的力量,還是要摧毀它,我連婳在此允諾,生而一日,必助你一日!直到妘氏一族……不復(fù)存在!”
蓮花,應(yīng)該說是連婳……似乎想了這么多日,躲了這么多年,這一刻,面對著百里顏這個城府頗深的商人的這一刻,方才想明白:還能夠逃到哪里去呢?就這樣逃一輩子么?既然逃不了,那么便不逃了!既然他們要尋她回去,既然回去便是無窮無盡的折磨,那么就摧毀吧!
若是妘氏不復(fù)存在了,自己還用逃么……
摧毀啊……
八年前,不就是想要摧毀么……
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摧毀吧,摧毀一切,殺了面前這女人,便不用承受那些折磨了。
然后,然后當(dāng)年幼的她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山腳,聽著漫山的飛禽走獸四散奔逃,看著大火漫天而起,山上還不時傳來焦急驚慌的人聲……她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自小便沒有離開過的棲鳳山。
彼時,心里唯一不舍的,只有那一襲洗得發(fā)白的袍裾。
可惜,她從未能夠抓住那袍裾。
百里顏聽得蓮花如咒一般的話語,不知為何,竟對面前這倏然狠戾的小姑娘生了憐意,一個小孩子,不可能無故放了火之后逃了這么多年。這么些年來,她一個小姑娘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乞丐?差點都忘了,當(dāng)初白迦和百里容都說她是個乞丐來的。然而,定也是有頗多的經(jīng)歷,才會讓她在被那兩個青、樓的女子脫衣服的時候不顧一切反抗,甚至抓傷了其中一個女子的臉。
百里顏心下一緊,感覺蓮花的手似要放下了,連忙握緊了來,將那小小的手緊緊捏在了手心里。
真小,這哪像一個十七歲的姑娘應(yīng)當(dāng)有的骨骼……對呀,十七歲,是可以稱為女子的了。難怪之前一直看她只覺發(fā)育不良身形嬌小,如今看來,更是小得就像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乞丐,哪里有多余的吃食,日日圖個飽,卻連飽腹都難,又怎能長得完好?
想到此處,百里顏突然一拽,蓮花未及這多變的怪人又來了怎樣的一出,直接被拽了過去一個踉蹌。而那百里顏趁機(jī)一手繞過蓮花膝彎一手繞到她背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這一嚇給蓮花嚇得不輕,掙扎著要下來,但就她那小身段被百里顏抱懷里就跟抱了個孩子似的,三兩下就掙扎不了了。百里顏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大踏步走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