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夜宿淮州
話說林子蘇和周瑁遠上京搭機回來,因常青市突降暴雨無法降落,只能轉(zhuǎn)降百公里外的淮州市。
飛機甫一降落,周瑁遠先是打了幾個電話回復(fù)公務(wù),期間還懟了電話那頭的人。
林子蘇跟在他身旁,看他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這么多電話要回復(fù),還是為了逃避她的談話而故意為之。
眼見就要來到出租車候車區(qū),越發(fā)感到不安,陌生的城市,又是夜晚,還是跟一個“陌生男人”。
在林子蘇看來,不熟悉的就是陌生,這使她莫名的害怕和不安。
雖然飛機上因恐高他給予了照顧和容忍,這也確實提升了幾分好感度,可那是不可抗力原因。
下了飛機,林子蘇也很有分寸,很快就恢復(fù)了上下屬該有的禮節(jié)。
打完電話的周瑁遠,臉色很不好看,作為“助理”的她竟然如此不會察言觀色,還蠢蠢欲動試圖舊話重提,越發(fā)感到慍怒,沉個臉一言不發(fā)。
出租車甫一停到身邊,行李箱丟給司機后,他一把拉開車門,不由分說就一把將她按進車內(nèi)。
自己也一道和她坐到后排,像是怕她跳車,一上車就命令她系上安全帶。
林子蘇見他動怒,也不敢再說話,敢怒不敢言,心里卻在暗自盤算:
他怎么這么善變?確定我能做他的商務(wù)助理嗎?好吧,既然行程沒有結(jié)束,那我把你送到酒店,算仁至義盡了吧,也能結(jié)束了吧,到時候我要去哪,你也管不著了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一個小時后,的士停在了淮州皇冠假日酒店。
林子蘇見周瑁遠下了車,此時不說便沒機會再說,索性不管了,生氣便生氣吧,反正這里不是上京,我已經(jīng)不是他的助理了!
她鼓足勇氣,開口說話:“總裁,這也送您到酒店了,我的工作也完成了。我明天要開會,就先回常青市了?!?p> 她也想學周瑁遠的口吻,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但她很快就為自己的不知輕重付出深刻的代價。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周瑁遠一臉慍怒。
林子蘇正要說“沒有”,又被他不由分說強行拉了下來。
林子蘇一個踉蹌就撞進他懷里,被他一把抱住。
林子蘇又是一個驚嚇,又羞又憤,趕緊掙脫他。
好在他抱得不緊,很容易就掙脫了。
心中的羞急、憤怒、委屈、不安、焦慮、害怕……都一涌而上。
眼中強忍淚光,有點手足無措。
周瑁遠這次可沒憐香惜玉,一把將她拽進了酒店,行李則丟給了酒店門童。
一進到酒店,林子蘇就倔強地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打死就是不配合。
看到周瑁遠無視她離開,林子蘇趕緊給林美靜打電話,寄希望她能來解救自己。
可是電話還沒接通,就看到周瑁遠又折回來,跟她要身份證。
林子蘇不理,周瑁遠威脅道:“不給,我就只能開一間房了!”
不給身份證,看你怎么開!林子蘇心想。
“我是這個酒店的股東,也是VIP?!绷袅艘粋€瀟灑的背影而去。
又被猜中心思,林子蘇眼見阻止不了,心下又急又怕。
突然轉(zhuǎn)而一想:怎么這么傻,對啊,我有身份證,可以自己開房間呢,干嘛受他挾制呢?
看這情形,自己再提回常青是不可能,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當即什么都顧不得了,追上去,一直追到前臺,才追上他。
林子蘇把身份證亮出來,告訴服務(wù)員自己要開一間房,瞪了一眼周瑁遠,詢問多少錢?
周瑁遠給柜臺服務(wù)員遞了一個眼色,服務(wù)員心領(lǐng)神會,問她想選什么房型,林子蘇只說最便宜的就行。
服務(wù)員就幫她開了個普通標間,林子蘇問了多少錢,得知599,不禁咂舌。
可要強的她也不想讓周瑁遠覺察到,只得咬咬牙,硬著頭皮應(yīng)下。
林子蘇趕緊去包里翻錢,她沒住過酒店,也不知道入住的流程。
服務(wù)員笑著說,只需要100元的押金,房費到退房時再結(jié),林子蘇大舒一口氣。
因為遠途旅行,她身上不會帶太多現(xiàn)金,多的現(xiàn)金一般都放在行李箱里。
隨身攜帶的,也就百十來塊錢的現(xiàn)金。
服務(wù)員的話算是解了她的尷尬,還不忘道謝,服務(wù)員也笑了。
周瑁遠把身份證遞給服務(wù)員,給服務(wù)員又使了個眼色,服務(wù)員點點頭。
周瑁遠盯著林子蘇,此刻她就像一只倔強的傻狍子,好在她還算識趣,他的怒氣也消減了些許。
服務(wù)員辦好了手續(xù),把二人的房卡和身份證放在柜臺上。
林子蘇卻沒拿,還是不放心,因為她看到了周瑁遠給服務(wù)員遞眼色。
因此先是掃了一眼,確認是兩張房卡,才算放了心。
驚鴻一瞥間,也看到了他的身份證,從倔強秒變震驚——他的身份證上竟是“周紹源”,出生日期是1978年12月30日。
林子蘇驚愕萬分,周紹源?怎么會是“周紹源”,難道周瑁遠的名字是假的嗎?
不對,周瑁遠,不是假的,這是他公開的身份。
他這樣一個注重隱私的人,說不定“周紹源”是他的另一個身份。
也許,就是一個不能公開的隱秘身份,一個用來便宜行事的身份。
那這個1978年12月30日,總不會是假的吧?他33歲,原來他33歲!比我大了一輪多!
林子蘇像是揭秘了重大之謎一樣,連面露得意之色都渾然不知。
很快周瑁遠的聲音驚醒了她:“假的!”
他是附在耳邊說的,很小聲,還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周紹源”的身份證。
隨即又附過來悄聲說:“她也不知道!”
盡管林子蘇猜到是假的,但親耳聽到,還是震驚不已,難怪服務(wù)員這么淡定!
很可能服務(wù)員都從來沒見過這個“老板”!她認的只是他的VIP客戶身份!
林子蘇又回到了現(xiàn)實,也無心證件的真假了,喜色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在他顧及體面,開了兩間房,不然今晚就是跟他鬧掰,不在崬森干了,也要離開這里。
因此也沒有剛才那么強烈的倔強和抵觸。
辦完手續(xù),那只傻狍子還在發(fā)呆,周瑁遠趁機一把拿起二人的身份證和門卡。
特意端詳了一下她的身份證——林子蘇,1990年9月26日,他笑而不語。
林子蘇趕緊奪過來裝了包,周瑁遠看見她還背著那個包,眉頭一皺,臉色又不好了。
轉(zhuǎn)身要走時,見她還杵在那里,便過來一把拉上發(fā)呆的她,去乘電梯。
林子蘇直到聽到電梯的聲音,才發(fā)現(xiàn)他牽著自己,驚呆了——他,竟然拉我的手?。?!
林子蘇趕緊抽回手,臉上又是一陣燙紅,大半夜的,這樣授受之親,合適嗎?想干嘛?
周瑁遠一直看著她,她這愛紅臉的模樣,真是惹人愛,再大的氣性看到這模樣也消了大半。
關(guān)鍵是,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換個這么不知趣還這么死倔的,以他的脾氣,早爆了。
好在她現(xiàn)在終于乖了,周瑁遠嘴角輕揚,將她推進了電梯……
“明天早上,司機小郭開車過來,你坐我的車一起回去?!敝荑_h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電梯里的沉寂。
林子蘇看向她,正要說不用,看見他殺過來的鋒利眼神,到嘴的話,最終還是咽回去了。
周瑁遠皺了眉,道:“你這個小腦袋,到底都在想什么?”
林子蘇不知道他想尋找什么答案,只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副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倔強的性子又被激起了。
周瑁遠見她不應(yīng)答,也沒了耐心,便要發(fā)作時,林子蘇突然脫口而出:“您是總裁,跟您這么親近,我不適應(yīng)。而且,我不喜歡住酒店!”
“你是不喜歡住酒店,還是不喜歡跟我一起住酒店?”周瑁遠慍怒。
你說對了,就是不喜歡跟你一起住酒店!
林子蘇心里回答得斬釘截鐵,可嘴上還是不敢,以沉默回應(yīng)。
“不喜歡,還勾引我,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
什么“勾引”?
難道是飛機上……
果然,他來秋后算賬了!
他說的沒錯,你明知自己恐高,為什么還跟著坐飛機?
我忘了,真的忘了,等知道時,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我不是故意的!
忘了?不是故意的?這借口很幼稚,很可笑哎!
在他看來,你就是故意的,就是在勾引他!
而且,而且,你都讓他的身體有反應(yīng)了!
你現(xiàn)在這副態(tài)度,可不就是像一盆冷水澆他頭上,這可是赤裸裸在羞辱他,是個男人都會跟你發(fā)火。
他這修養(yǎng)算好的了,現(xiàn)在才開始“報復(fù)”行動!
換個德行差的,說不定飛機上都搞你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嗎?
我…………,那我怎么辦?
這時,電梯到了,林子蘇立即剎住來自靈魂的拷問和來不及思考對策。
因為還有比這更要命的事情——她的直覺,如果不是電梯到了,以他此刻的憤怒,不知道會有什么行動。
此時見門開了,一個貓身,迅速滑了出去,站到外面等他。
周瑁遠氣不打一處來,也“竄”出電梯,大踏步走在前面。
林子蘇突覺不妙,門卡還在他手上,他也沒有給的意思。
想到剛剛來自靈魂的危險提示,想到剛才電梯間里他的蠢蠢欲動。
此刻,走廊四下詭異的安靜,感覺危險正躲在暗處準備伺機而動,竟有點毛骨悚然了。
林子蘇再也顧不得了,一路小跑追上他。
剛開口說了一個“門”,周瑁遠突然回身,迅如獵豹,林子蘇差點被嚇暈,很快就被逼到了墻角。
那張英俊又憤怒的臉逼近眼前,嘴唇只稍微動一下,就能親上。
他身高一米八以上,林子蘇雖然也有一米六六,可是在他面前,還是顯得嬌小無助。
驟然逼近,好似泰山壓頂,只見他的黑眸突然一縮,眼底閃過一絲凌厲。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豹子低吼:“你在挑戰(zhàn)我的底線嗎?既然你這么不識趣,我就如你所愿!”
林子蘇嚇得一激靈,他原來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心里所有的想法,知道我對他的警覺甚于常人……
還沒來得及展開思緒,就被環(huán)在了中間,她不受控地嗯了一聲。
身體也本能向后一縮,筆挺挺地貼到了墻上。
極力想和他保持距離——雖然根本就是徒勞,因為他現(xiàn)在除了臉和嘴沒貼上來,整個身體都抵著她。
她的后背貼墻貼得越緊,他抵得也越緊。
比起他的威懾、兇險、咆哮、凌厲、霸道、憤怒,他的雄性荷爾蒙、男人香、男人力、英俊、偉岸、不羈更恐怖。
此刻沒有任何阻擋,就這樣源源不斷地侵蝕著四肢百骸。
林子蘇既無招架之力,也為身體和意志的軟弱和淪陷感到羞恥,恨不能把身體鉆進墻里。
眼見他就要強吻上來,竟是花容失色,從淪陷中抽離了一絲微弱的力氣,把臉一撇,算是躲過一劫。
可是,身體和四肢就沒這么幸運了。
她試圖對抗、掙扎、脫身,可為時已晚,不僅雙手被緊緊箍住,整個身體都被強悍的男人力抵著,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更“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們所靠房間的男歡女愛戰(zhàn)況正酣,虎狼之詞不絕于耳。
她仿佛被卷入湍急的漩渦,視線再也無法聚焦。
整個世界都在溶解塌陷,唯一還能感受到的就是臉上火辣辣的燙。
他也越發(fā)變得不可理喻,一把板正了她的臉,一手緊箍她的手腕。
力量的懸殊,使她任何的掙扎都是徒勞。
這時他的聲音在耳邊慍怒響起:“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反應(yīng)了嗎?它比你的大腦誠實,可你從來不尊重它,你總是相信愚蠢的大腦,浪費了我的時間,就得付出代價?!?p> 言罷,他便要霸王強吻。
林子蘇一想到今晚要失身于此,想到從此將要失去方老師,一時害怕、委屈、羞辱、傷心、絕望……一股腦兒涌起。
眼淚奪眶而出,身體也從綿軟變成了顫抖。
使出最后的力氣,哭喊了一句“我有男朋友了……”
周瑁遠聞言,愣怔片刻,慍怒更盛,鐵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墻。
他還是失去了興致,終于放開了她。
林子蘇還沒反應(yīng),又被不由分說拉走,一個踉蹌險些撲地上。
周瑁遠一把抓住她,將那個天雷勾地火的房間甩在身后,林子蘇不受控地被拽回電梯。
下樓,打的士。
司機問去哪里。周瑁遠甩了千元大鈔給他,只說了一句“去你們都不敢去的地方”。
司機聞言面露恐懼,瞄了一眼后視鏡。
不知這男人什么來頭,看著衣冠楚楚,眼神卻兇狠殘暴,看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栗,絕對是個道兒上的狠人。
而旁邊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被他牢牢控制,驚恐滿面。
說話間,周瑁遠已經(jīng)強行給林子蘇系上安全帶。
系上安全帶時,他還狠狠地拽了一把,還發(fā)出一聲重重的“嗯”的憤怒低吼。
林子蘇只覺得身體被迫一緊,有一刻的窒息無法動彈。
看到他兇狠的眼神里,還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暗黑情愫,林子蘇被嚇得一激靈。
雖然害怕至極,可也不敢再反抗。
司機本意想拒載,可手腳還是不聽使喚地啟動了車子。
林子蘇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看到司機反常的神色,直覺知道他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善地!
又見車子一路向前,沒過一會兒,就駛出了有路燈的地段。
應(yīng)該是出了淮州的核心城區(qū),周邊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森白的車燈打照著前方。
路面一片慘白,透著陰森森的詭異,道旁黑壓壓的小楊柏,像陰魂惡鬼,仿佛是通往地獄的末日之路。
林子蘇被未知和恐怖籠罩,驚恐無助,如墮噩夢,后背直冒冷汗,不住地打冷顫。
曾經(jīng)靜姐講過很多駭人聽聞的兇殺命案,當時不以為意,現(xiàn)在身臨其境,才徹底體驗到那種深入骨髓和血液的恐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像貪婪的巨蟒之嘴,張著血盆大口,拼命吞噬著恐懼。
越到后面,越感到絕望,想呼救,想哀求,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剩下絕望,呆呆地望著周瑁遠,滿眼都是哀求。
這是唯一可以救贖自己的人,帶我入魔窟是他,救我于希望也只有他……
眼淚無聲地落下……
周瑁遠此刻鐵石心腸,不為所動。這時周邊開始有燈光,有喧囂聲。
林子蘇驚恐地望向窗外,外面是三五成群如鬼魅般的古惑仔。
看見有車過來,突然興奮喧騰起來,起哄,吆喝,扒車窗,追逐。
甚至膽大不要命的會突然闖到車前,試圖逼停車子,像極了電影里的生化喪尸……
林子蘇被堵的喉嚨,仿佛突然間氣血相通,“哇”的一聲就嚇哭了。
司機也是一激靈,回頭看周瑁遠,以為他要到地兒了,便要放慢速度。
不料周瑁遠卻大吼一聲“開車,走——”。
司機驚得滿頭大汗,當即把油門一腳踩到底,車子噌地一下幾乎是騰空飛出去。
林子蘇驚恐地尖叫一聲,喉嚨似乎又被卡住再也哭不出來。
盡管系著安全帶,仍感覺整個人像被拋了出去,下墜,失重,天旋地轉(zhuǎn)……體內(nèi)翻江倒海也已顧不上了。
因為身后那些騎著奇奇怪怪的摩托“喪尸”們,各個都戴著恐怖面具,你追我趕。
像幽靈一樣在后面狂追,以追車撞車砸車為樂,時不時還能聽見彈弓石頭砸到車的聲音。
他們手上的彈弓至少有晾衣架那么大,能飛射半個拳頭大小的石頭。
很快就有一輛紅摩追上了周瑁遠一側(cè)的車窗,車上兩個古惑仔,一人吆喝助威,一人拿著彈弓對準車窗。
周瑁遠眼疾手快,啪啪兩下按開兩人的安全帶鎖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林子蘇就趴倒在座位下。
石子破窗而入,呼嘯而過,又碎了對面的車窗,破窗而出。
林子蘇驚魂未甫呆若木雞,甫一抬頭,又看見自己一側(cè)的車窗,也追上一輛黑摩。
一人把頭伸到車窗的破洞朝里面看,看到車里有女的,更加興奮帶勁,那人帶著一股陰氣的獰笑。
林子蘇聽到這聲音,又看到那張恐怖的“喪尸”面具臉,不禁毛骨悚然,啊的一聲尖叫,險些暈過去。
那人興奮不已,也學她啊的一聲尖叫,回身就舉起大砍刀,伸進窗戶砍人。
林子蘇早已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想尖叫,終究是嚇破了膽兒,喉嚨也破了音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本能地就撲向周瑁遠,緊緊地抱著他,周瑁遠也一把抱住她,驚險萬鈞。
他卻泰山壓頂面不改色,出奇的冷靜和鎮(zhèn)定,冷靜得比外面的“喪尸”們還可怕。
他一邊抱緊林子蘇,一邊指揮司機“掉頭,回原路”。
司機此刻異常機警,聽到指令,不假思索立即猛打方向盤,掉轉(zhuǎn)車頭,車子一個漂移轉(zhuǎn)彎,繞開幽靈車隊的車流,向原路飛去。
那些追逐的幽靈,車速太快,只聽到從的士車旁呼嘯遠去的聲音,飄出很遠后他們才剎車,掉頭來追。
很快到了岔路,周瑁遠再次大吼“換路”。
司機耳聰手快,車子一擺,就飛進了另一條道。
這條道不是來的路,可以避開古惑仔剛剛聚集的地盤,但車后的“幽靈”們?nèi)跃o咬不放。
眼見“幽靈”們又要追上來了,這時車外突然警笛大作,來了十幾輛警車。
“幽靈”們聞聲瞬間作鳥獸散,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真的就如幽靈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身邊只剩下安詳?shù)木崖?,警車并沒離去,而是跟在他們后面,像是在護航。
司機早已汗如雨下衣背濕透,驟然松懈下來,握方向盤的手止不住地發(fā)抖。
看到有警車護航,劫后余生的他,鼻子一酸,一個大男人的,也禁不住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后排的林子蘇如地獄歷劫,驚魂未甫。
盡管警車護航喪尸已散,依舊不能抵消她浸透在身體里的深深恐懼,仍緊緊抱著周瑁遠不放,就這樣抱了一路。
直到安全回到酒店大門,車停的一剎那,林子蘇才終于有了一刻的放松,放聲大哭起來。
周瑁遠安撫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隨后放開她,下車,去警車那邊。
和警察交談后,周瑁遠很快就回來,警車離開。
他打開車門,讓她下車,林子蘇早已癱軟如泥,連邁腳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瑁遠便要抱她下車,卻被她推開——雖然并不是她推開的,是周瑁遠沒有勉強。
此刻,她對周瑁遠的憎惡討厭到了極點,唯有拒絕才能發(fā)泄自己的憤怒。
她勉強扶著車門,顫顫巍巍地下了車,可離開了車子,沒有了支撐,顫抖發(fā)軟的腿腳還是站不住。
周瑁遠順勢就摟住了她,一邊又給司機甩了千元大鈔。
司機的眼淚還沒干,連連點頭不迭,一個字都沒敢說。
終于送走了這個活閻王,才大舒一口氣,就為這幾千元九死一生,值嗎?
司機搖搖頭,此時才發(fā)覺自己手腳冰涼,禁不住苦笑一聲,這主兒真不是一般人兒能伺候的!
林子蘇想推開他,奈何身上的力氣和魂魄在爪哇國還沒回來,只能被強行半抱半摟著進入酒店。
入電梯,穿走廊,刷卡,開門,進房間,被丟到床上,
周瑁遠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這才開口說話:“剛剛我們?nèi)サ哪莻€地方,就是你回常青的必經(jīng)之路。事情本來很簡單,可你不聽話,非要用愚蠢的大腦做錯誤的判斷,給我亂貼標簽,而不是用身體做誠實的選擇。如果你現(xiàn)在還要回去,我不會再阻攔,但這次恐怕沒這么幸運會遇到警察。你說吧,是不是還要回去?”
林子蘇驚魂未甫,拼命搖頭,眼淚又被嚇了出來,此時才大徹大明,原來他不讓回去,是考慮到人身安全,不是自己想那樣。
也是此時,才算真正明白周瑁遠那番“大腦是敵人,用身體決定”的言論,竟是如此的洞見和先明。
正是自己相信了愚蠢大腦的判斷,而險些做出后悔終生的決定。
倘若今晚不是他拼命攔著,此刻恐怕自己已然落入地獄魔窟,而自己還在給他瘋狂貼“圖謀不軌”的標簽。
原來都是自己的自以為是,以至于惹惱了他。
林子蘇自知理虧,終于不要反駁,呆呆地蜷在床上。
可還是倔強地不肯服軟,委屈的眼淚更兇了。
身體卻在慢慢恢復(fù)意識,恢復(fù)力量,回到人間,回到夜晚,回到房間……
“我不害人,也不被人害。我不想今晚的事,再發(fā)生!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他的語氣終于正常了,還遞了紙巾給她。
林子蘇委屈歸委屈,此刻也清醒了幾分。
原來碰觸他的底線——說事不過三就事不過三,他會毫不猶豫雷霆出擊讓你知道后果,說一不二,毫不含糊。
可是這后果,分明就是借機報復(fù),是人禍,完全可以避免,他卻用最危險甚至致命的方式給我這個教訓,真的需要這樣嗎?
所以,他所說的“后果”,就是赤裸裸的懲罰。
林子蘇哭得更兇了,委屈不已……
“淮州的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今天晚上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這里幫派眾多,經(jīng)常發(fā)生火并,這幾年的打黑行動,風聲緊時就藏起來,風聲一退就又出來。
今天那個地方,是淮州上高速的必經(jīng)之路,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古惑仔就會聚集,那里的治安一直都是最大的隱患。
不要說你這樣的小丫頭,就是我這樣的男人,也不敢在半夜出行。我們在淮州項目去年就出過事,一個女員工加班下班晚,她老公來接她。
結(jié)果回家途中就被搶,她老公還被打成重傷,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因為這個事,淮州城市公司還專門出了一條規(guī)定,禁止員工加班。”
林子蘇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聽完周瑁遠的解釋,心頭的委屈也慢慢消散,眼淚也釋放完了。
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心中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感謝,可到嘴上,就成了“我想睡覺”。
哭了一晚上,嗓子都破音了。
周瑁遠見她終于開口說話,臉上也有了血色,這才放心,看了下表,快一點了。
于是起身,交代她好好休息,明天酒店會叫床,才轉(zhuǎn)身離開。
周瑁遠走后,林子蘇疲憊至極,把被子一卷,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蜷著。
還想復(fù)盤一遍今晚發(fā)生的事,不想這兩天趕行程實在太累了,今晚又歷此大劫耗盡體力精力,使她挨床即著。
這一覺,睡得太沉,以至于定的五點手機鬧鐘響了數(shù)遍也沒叫醒她,直到酒店的叫床電話響起,林子蘇才醒。
一聽六點了,她就慌了,顧不上渾噩的困意,跳起來就沖進洗浴間沖涼洗漱。
幾分鐘搞定,出來穿衣,收拾行李,剛收拾好,便有服務(wù)員敲門。
打開門,見服務(wù)員進來送早餐。
正一臉疑惑,這時周瑁遠從她隔壁的房間推著行李箱出來——他竟然住隔壁!
林子蘇一臉驚詫地看著他。
而他的司機兼保鏢郭曉釗早早到來,等在外面,見他出來就上前幫他拿行李,又過來要幫林子蘇拿行李。
林子蘇并不想與他同行,可一想到昨晚的事仍心有余悸,終究不敢再對抗這尊閻王,還是乖乖給了郭曉釗。
郭曉釗走后,周瑁遠便過來,說在她房間里吃個早餐再走。
林子蘇擔心時間來不及,正要說什么,周瑁遠不悅地說了句“吃早餐”,就進了房間。
又是命令的口氣,不容商量和拒絕。為什么他是這樣一個人?
之前以為他是兩面人,還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他太復(fù)雜了,根本不是“兩面”能概括的,這分明就是個“多面體”。
林子蘇見他一臉冷峻,有點犯怵,不敢使性子,乖乖用早餐。
整個早餐,林子蘇沒看他,也沒說話,想到昨天兩次主動抱他的行為——
雖然在那種極端狀況下的非常舉動并非本意,她仍感到羞恥和無地自容,實在沒法像他那樣若無其事。
一邊又因為著急回常青,使她根本無法安心享受早餐,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停碗停筷。
周瑁遠雖然沒說話,但全程眼睛都沒離開她,見她放筷,就命令道:“不要浪費糧食,吃完!”
林子蘇很討厭他的命令口氣,想說吃飽了懟回去,可甫一看到他那雙凌厲吃人的鷹眼,什么話到嘴邊還是都咽了回去。
她乖乖拿起面包吃了起來,但吃得太快,噎得不行。
周瑁遠便把自己的牛奶放過去,林子蘇顧不得,趕緊拿起來喝。
總算吃完了,再沒吃過這么尷尬又煎熬的早餐了。
好在他終于放筷了,擦了嘴,嘴角一勾,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你是唯一一個跟我一起吃早餐的外人?!?p> 林子蘇怔了一下,一時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后來才回過味來,他言外之意是,能和他一起吃飯,是件很榮幸的事,她應(yīng)該感恩才是。
下樓的過程,林子蘇全程都有點心不在焉。
這要是放在昨天晚上,真不知道他又會有什么恐怖的手段來報復(fù)。
一想起昨晚的經(jīng)歷,還是心有余悸。
不過,吃完早餐下來,他又像變了一個人,又恢復(fù)了上京大學初遇時的那個迷人、優(yōu)雅和性感的英倫紳士。
不僅沒計較,還笑了,太難得了!
到酒店大廳,林子蘇要去前臺結(jié)房費,周瑁遠沒阻止,自己則徑直往大門而去。
郭曉釗早已停車在門口等候,見周瑁遠出來,立即去開左側(cè)后車門,周瑁遠優(yōu)雅地坐了進去。
林子蘇去結(jié)算,結(jié)果吃了個閉門羹,因為她和周瑁遠的房費,郭曉釗一早就結(jié)過了。
走到門口,林子蘇猶豫的間歇,周瑁遠降下車窗,命令她“上車”。
郭曉釗機靈,直接打開后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非常有禮貌。
這是她第一次見郭曉釗——這是周瑁遠最信任最貼身的保鏢司機,曾是王牌特種兵,退伍沒多久,應(yīng)聘到崬森物業(yè)公司做保安。
后因為一次意外事故救了周瑁遠,而被周瑁遠看中招為己用。
他的禮貌,讓林子蘇倍有好感,他比周瑁遠有人味兒多了。
林子蘇和郭曉釗目光對視時,小聲問了一句“我怎么還錢給你”。
郭曉釗驚愕了一下,但仍紋絲不動,保持著請的姿態(tài)。
林子蘇看到他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唉,算了!
看來他也很怕周瑁遠——他身邊的人是不是都這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累嗎?!
林子蘇尷尬不已,只得微微一笑,既是同情也是感謝。
郭曉釗還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沒有多余的表情和動作,關(guān)上車門后就一路小跑,跑進了駕駛座。
關(guān)車門,看到郭曉釗利索地系好安全帶,林子蘇才想起來,也去找安全帶,這次很快就找到并系上。
郭曉釗在等周瑁遠發(fā)話,周瑁遠看了一眼林子蘇,就說先回總部,林子蘇趕緊說她要先回“家”。
郭曉釗始終沒有回頭,只透過后視鏡和二人對話,周瑁遠便說“先送她”。
郭曉釗這才和林子蘇確認地址,一切就緒才啟動車子,行動干脆利索,熟練且標準,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
預(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