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涼風(fēng),吹起一角白色紗質(zhì)窗簾,也吹醒了半夢半醒的徐子宥。
汪煙就這樣抓著他的手整整一個晚上,喝醉后的她力氣倒是大得驚人,以至于他都無法掙開半分。
徐子宥疲憊的捏捏鼻梁,摸出口袋里的手機看了看,一個電話也沒有。然后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丈夫徹夜未歸妻子竟然一個電話都沒有!他只覺得心中突然竄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幾乎在瞬間溢滿了胸膛。
“子宥哥哥?!边@時汪煙緩緩睜開眼,大大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那雙握住他的手正在輕微的顫抖。“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p> 徐子宥輕嘆一聲,“傻姑娘,不知道你的身體不能喝酒嗎?”
“知道,我知道?!彼c點頭,眼睛紅了一圈?!翱墒俏液秒y受,只有喝醉了才能暫時忘記那種痛?!?p> 他沉默了,半晌也不曾開口,或許是不知道說什么吧。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汪煙對他的感情,所以才更加不敢給她回應(yīng),無論現(xiàn)在他表現(xiàn)出什么樣的情緒都會讓她傷心。
解釋未免太過蒼白,關(guān)心則又給她一個絕望的希望,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yuǎn)或太近都不合適。
這世上總有些因果毫無邏輯可言,卻每每應(yīng)驗讓人不得不信是宿命的安排。陳千嶼、汪煙和他自己,三個人的宿命就如同一根錯雜糾纏的紅線,纏得讓人喘不過氣。
其實,他們都太過自私、自我,為了一己私欲執(zhí)著到頭破血流也不肯回頭,從不肯委屈將就、也不在意一直站在身后默默付出的那個人。
太多的時候他們這種人都活得很累,并非生活過于刻薄,而是他們太過執(zhí)著,認(rèn)準(zhǔn)了一條路就偏執(zhí)的走下去,漸漸被縛于自己編織的一團亂麻中最終亂了心神。
見他不說話,委屈的情緒一涌而出,汪煙微微起身抱住徐子宥,也說不出什么話,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抽噎,“子宥哥哥,子宥哥哥……”
他頓了下,微笑著不著痕跡地將她推離懷抱。“嬌嬌,我結(jié)婚了。”
“我知道,爸爸告訴我了?!奔绨蛞驗槌橐p輕顫抖,“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是陳千嶼?她是怎么對你的你都忘了嗎?在你最難過、最痛苦的時候,她在哪里?你患失語癥整夜整夜的失眠的時候,她在哪里?你在醫(yī)院不肯配合治療,傷口因為感染而發(fā)炎的時候她在哪?”
“在我心里。”他冷淡的打斷了汪煙的哭訴,“她一直在我心里。所以我很明白,只要我一天放不下她,哪怕再多的傷害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p> 汪煙搖著頭掩面痛哭,溫柔的聲線因激動而變得尖銳?!八降讘{什么!”
“是啊,有時候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憑什么占據(jù)我的心這么久?”他溫溫一笑搖搖頭,“那時候她天天纏著我時我真的很反感她,可是當(dāng)她突然消失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她像末日病毒,我還未曾察覺到,她卻早已深入骨髓。她啊,不怕受傷,不怕黑暗,也不懼我的冷言冷語,就那么直直的闖入我的世界。溫暖得像個小太陽,帶著畢生的光芒與溫暖包圍了我的整個世界,耀眼得不像話。也許,就是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放不下她了。時至今日,我還一直很慶幸當(dāng)初還好她堅持了,還好我回頭了?!?p> “出去!你出去!”汪煙抄起床上的抱枕向徐子宥扔去,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向來干凈的臉上掛滿了淚水,近乎咆哮的對他吼道。
徐子宥沒有躲避,松軟的抱枕直直砸向了他,他微蹲長腿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抱枕放在床上,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許久,埋首哭泣的汪煙才抬起頭,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本來白皙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睛腫了,嗓子也啞了。
頓頓,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引得她一陣輕笑,“好,我答應(yīng)你。”
陳千嶼,你說過會把徐子宥讓給我的,可是你卻沒做到,既然如此我也不該對你太過仁慈了。
C市,陽光穿不透厚重的烏云,整個畫面都醞釀著一種別樣的憂傷。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極了抽象畫里大片揮灑的暗色,云層低得似乎一伸手便能摸到,好似下一秒就會坍塌似得。
細(xì)雨夾雜著冬季的凜冽,裹著濃厚的霧氣,密密麻麻的席卷了整個畫面。陳千嶼站在居民樓前的空地上,冰冷雨水打在發(fā)梢膩在臉上,身上的灰色大衣因為淋了雨水變得沉重,整個人也因此而瑟瑟發(fā)抖。
來來往往的路人像看瘋子一樣的對著她品頭論足,幾個熱心的路人指著墻角讓她去避避雨,時不時路過幾個時髦女郎則是看著她這一身的名牌暗道肯定是被甩了。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物笑得勉強,自己已經(jīng)在這站了一個上午了,可是姥姥還是不肯出來見她,甚至連一個開口的機會也不給她。
也罷,這些年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習(xí)慣了家人的憎恨與漠視,習(xí)慣了弟弟的針鋒相對,習(xí)慣了姥姥的刻意躲避,習(xí)慣了一個人生活,只是啊……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有那么一絲難過。因為她很清楚,不咸不淡、與你無關(guān)才是傷人最狠的方式。
包里傳來嗡嗡的振動聲,陳千嶼掏出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片刻后滑開接聽鍵。
“回去吧,我不會下來的?!彪娫捘嵌说穆曇?,熟悉而陌生。
“姥姥……”陳千嶼張開的唇微微顫抖,蒼白纖細(xì)的指尖緊緊攥住手機?!拔医Y(jié)婚了,和徐子宥?!?p>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掛斷,聽筒只剩下淺淺的呼吸。
“對不起?!毖劬Ψ浩鹨魂囁釢?,胸膛內(nèi)像是被強酸腐蝕后的空洞,淚珠就這樣不受控制的滑落下來。
“唉?!彪娫捘嵌私K是傳來了一聲淺淺的嘆息,“那就好好過日子吧,結(jié)婚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少鬧脾氣,動不動就鬧離婚,丟人。”
陳千嶼抽噎著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電話里便傳來了滴滴的忙音。手機應(yīng)聲掉在地上,沉默片刻后她捂住臉蹲在大雨里哭得像個瘋子。
忽然覺得雨不再下了,陳千嶼略微的抬頭,眼前出現(xiàn)一雙穿著黑色皮鞋的大腳。
頭頂?shù)娜艘话炎プ∷氖滞?,一下將她拽起來,然后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奮力掙扎,那人卻越抱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