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的是瑾瑜自己。
“皇兄,朝陽曾讀過一個小故事,有所不解,現(xiàn)下拿出來與諸國皇子探討一番,可好?”
晏君復(fù)點點頭。瑾瑜便對著下方眾人道:“彼時,一湯餅,父母遺之,獲救于一母狼。遂與群狼結(jié)伴為生。束發(fā)之年,樵夫進山,見者乎,以歸于眾中。然則男子亦日食生肉,夜半狼嚎,目露兇光,與人畏意。以諸位之見,這名男子還稱得上是人嗎?”
瑾瑜面帶微笑,話語中氣十足,連一個余光都沒有給漠千狐。
“自然是不算的?!背雎暤氖窃挛趿?。他對瑾瑜拱手示意,然后接著道:“人之為人,不僅是一副皮囊便可以的。語言,食熟肉,社會能力,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若空有一副皮囊而行為似動物,如何稱得上是人?”
“那又是什么原因?qū)⒁粋€人生生的變成了一頭狼呢?”瑾瑜接著問。
晏君清終于搶到了話語權(quán):“當然是生活環(huán)境。一個人自三天大起便由群狼撫養(yǎng)長大,沒人教其說人話,行人事,即便身體里流著人類的血液,也會被群狼同化。”
瑾瑜回了晏君清一個微笑,緩步起身,接著道:“既然如此,諸位是都認同血脈比不上環(huán)境重要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朝陽自記事起,便生長于宮廷,由皇兄親自教導(dǎo),耳濡目染,都是北晏皇室該有的悲天憫人,賢德慧明。朝陽以為,人種不應(yīng)以先天血脈劃分,而應(yīng)以后天所生活的環(huán)境以及接受的文化而劃分。”
她步步生蓮,緩步于漠千狐面前,睥睨著他:“本宮是北晏陛下親封的公主,名字寫入皇室宗族玉碟,有封地有封號,即便是血脈不相連,也只能說明我北晏天子愛民如子,無論如何,都還輪不到你一個西邊來的外人置喙。不過也難怪,你身處不開化的蠻荒之地,即便被當作是人,也與狼群中的那個男子無異,不理解我們的文明國度的文化也屬正常?!?p> 她這句話說完,晏君清和月熙霖只是心里暗笑,南琨卻直接笑了出來。
不過漠千狐雖然暴虐但卻并不是沒有腦子之人,否則也不會抓住自己皇兄的弱點讓他下位。他知道即便瑾瑜在激怒他,這個時候生氣也不合時宜。所以他微微一笑,而后起身,向瑾瑜行了個禮,表達自己的抱歉之意。并表示等回都城之后,奉上自己的禮物,來賠罪。
瑾瑜見他并不上道,也覺得無趣,也沒有表示什么,自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晏君復(fù)見瑾瑜回來了,打了個圓場:“西漠皇子不必太在意,小孩子的話而已,不用當真。朕代朝陽,罰酒一杯,算是賠罪了?!?p> 說罷,舉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漠千狐十分給晏君復(fù)面子,笑道:“不敢當,是小王不知深淺,惹惱了公主。小王自罰?!比缓髮⑹种械木埔伙嫸M。
時間也差不多了,晏君復(fù)便讓大家先去休息,換身衣服,半個時辰之后,麓山獵場見。
說罷便帶著瑾瑜先退下了。
一回到宮里,晏君復(fù)便開始指責瑾瑜莽撞,竟然跑到漠千狐面前去挑釁。若是漠千狐真的沒忍住,對瑾瑜出手,那她躲都躲不開。
瑾瑜握起晏君復(fù)的大手,將指頭一根根的掰開,露出了手心里滿滿的冷汗,拿出巾帕,為他擦拭著。剛剛席間,從瑾瑜起身開始,晏君復(fù)便進入了警戒狀態(tài),生怕她有什么閃失,以便第一時間出手。因為在乎,所以才會這么火大。
“試試他的深淺罷了,我也不是真的就把自己往火坑里送的人。我斷定他不會被我惹惱,只是想知道這個度??磥磉@個西漠的皇子,不像面上表現(xiàn)的那么心浮氣躁。反而是那個南琨,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血統(tǒng),是真的草包一個?!?p> 晏君復(fù)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奪了回來:“朕說過多少次了,這些事情不用你來考慮。你好好的做你的安樂公主就行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去屏風后更衣,不理會瑾瑜了。
瑾瑜也覺得委屈,明明就是在幫他,他還生那么大氣,也一跺腳,回偏殿去了。
午后的麓山獵場,大家都已經(jīng)到齊了。雖然瑾瑜還是站在晏君復(fù)身側(cè),但是兩人明顯不像早晨的時候那么親昵了,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和肢體接觸。別人雖不覺得,但晏君清還是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
已經(jīng)是午后了,而且是第一日,所以大家都是小試身手而已,明日才是重頭戲。
狩獵區(qū)域是麓山圈出來,一塊兒坡度較為平緩的林子。里面的活雞,兔,羊,鹿等都是人工養(yǎng)殖然后投放進去的。這些人工馴化的動物沒什么攻擊性,只為增加狩獵活動的趣味而已。
鑼聲敲響,三位皇子,晏君清,以及衛(wèi)章為首的一些武將便策馬進入了林中。
看臺上,晏君復(fù)坐在主位上,瑾瑜坐在其身側(cè)。兩人望向林子的方向,互不理睬。
畢竟不是大型的狩獵活動,晏君復(fù)又是一國天子,這時候他去參加,顯然是不合適的。有晏君清陪著就好。瑾瑜倒是想去,但是中午和晏君復(fù)鬧了別扭,現(xiàn)下也不好拂下面子去求他,就本本分分地坐在旁邊,內(nèi)心里早已癢癢的了。
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后,日頭西沉。伴隨著夕陽,沖進林子的皇子和武將們也都興高采烈地帶著自己的獵物成果回來了。
晏君復(fù)命小太監(jiān)清點了獵物,見大家成績都不錯,很是開心。說晚上篝火烤肉,便用大家打來的獵物。又贈予了成績優(yōu)異者一些制作精良的匕首,弓等尋常武器,便宣布散了,讓大家回去休整一番。雖然皇子們都離開了,但是麓山山腳下的宮人們和禁衛(wèi)軍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搭帳篷,搭篝火架,處理被獵殺的牲畜等。緊密卻有條不紊。
瑾瑜在外面挺直腰板坐了一下午,加之沒有午休,現(xiàn)在已是強弩之末了。一回到寢殿里,她便倒頭就睡。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抓緊時間充電。
晏君復(fù)立于偏殿窗外,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瑾瑜疲憊的樣子,中午的不愉快之感頓時煙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滿是心疼。若不是自己和她鬧別扭,下午她也不必坐的那么直,大可依偎在他身上,休息一會。
他輕步走入偏殿之中,玉蘅正在將她的外衫和鞋襪褪去。晏君復(fù)走近,對玉蘅示意退下吧。玉蘅看了一眼瑾瑜,然后退下了。
晏君復(fù)繼續(xù)將瑾瑜的鞋襪外衫脫去,給她蓋上被子,并將被角仔細地掖好。然后自己也在她身旁躺下。
他仰面向上,輕聲說:“瑜兒,哥哥不好,以后不讓你這么累了?!?p> 睡夢中的瑾瑜也不知道聽到?jīng)]有,只是吧唧了幾下嘴,翻了個身,繼續(xù)熟睡了。
半個時辰之后,晏君復(fù)將瑾瑜喚醒,瑾瑜朦朧著雙眼,看著身邊的人,還沒有完全清醒。
晏君復(fù)看著瑾瑜的樣子,就后悔將她喚醒了:“你若是還困,便繼續(xù)睡吧。晚上的篝火晚會朕自己去參加就好。”
前一刻還迷迷糊糊的瑾瑜,在聽到“篝火晚會”這四個字之后,立馬滿血復(fù)活,跑下床塌便喚玉蘅幫自己梳洗換衣。
晏君復(fù)立馬將人揪了回來,幫她把鞋襪穿好,才將外面的玉蘅喊了進來。然后自己也回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