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4號,傾云城傾云大學
“大叔,你還愛她嘛?”
牧宸收回凝視著窗外發(fā)呆的眼神,轉過側臉愣愣的看著對面戲謔發(fā)問的女孩。
蒼白的臉上有些疑惑,可他那一成不變的深邃眼瞳卻波瀾不驚,微微皺了皺眉,嗯了一聲又恢復了他那淡漠慵懶的常態(tài)。
女孩有些無聊的嘟了嘟嘴,這家伙,‘嗯’的一聲就想打發(fā)人?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還是想不起來了呢?
女孩轉了轉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還想說點什么,可她看著她口中的那個大叔已經起身走上了天臺,所以就忍住了。
倚靠在欄桿上的牧宸嘆了口氣,運作起了他非常熟悉的動作:掏煙、點煙、抽煙。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自然也落在了女孩的眼里,女孩垂了垂眼簾仿佛下定了決心,捋了捋頭發(fā)也走上天臺,學著大叔的樣子倚欄望遠。
牧宸抽著煙,看著人來人往的校園,路邊的銀杏葉全黃了,金燦燦的,煞是好看,可遠處掉光了葉子的櫻花樹卻顯得有些突兀。
在牧宸踩滅第三個煙頭的時候,女孩終于忍不住了。
“大叔,你還記得我嗎?”女孩收回目光親切地看著牧宸說道。
“嗯?陳夢瑤!記得呀?!蹦铃访娌桓纳幕卮?。
“那你能不能不要不開心了?”看著牧宸的狀態(tài)陳夢瑤有些不忍。曾經有一個女孩也跟他說過同樣的話,讓他不要不開心了。
曾經她帶著他在天臺上吹風,她扯著他的衣角,看著他的眼睛問他,“看你插花的手藝這么好,老實說你是不是送過許多女孩子花呀?”
他同樣看著她的眼睛,回復“你是第一個……”
“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女孩,她是肉肉的,她不是胖胖的;她,只是肉肉的……強勢而可愛!”聽著牧宸不緊不慢的語氣和那淡淡的憂傷,陳夢瑤也無可奈何。
“或許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狀態(tài)吧!”陳夢瑤心里想。
陳夢瑤是蘇青雪的好閨蜜,所以陳夢瑤一直都知道他們的那些事情,那些不是電視劇的電視劇,那些只有在電視劇里才會發(fā)生的故事、讓人羨慕又讓人惋惜,仿佛暌違已久的親身經歷。
2010年10月8日,傾云大學。
作為國慶假后的第一個班會也是來到大學的第二個班會,同學們已經早早的來到了教室等待著班主任的到來。
“同學們,這是剛轉到咱們專業(yè)的牧宸同學,牧宸,你先來自我介紹一下吧!”當班主任推開教室門進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一個木然的男生,穿得一身黑,站在門口發(fā)愣。
班主任說完示意正在發(fā)呆的牧宸去自做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牧宸,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因為我的英語太差學不了計算機,所以轉了專業(yè)……”說完少年掃了一圈教室,確認教室最后還有一個空位后面無表情的走到那里坐了下來。
聽著班主任那滔滔不絕的勵志講說牧宸倦怠的低著頭想昏昏欲睡,可旁邊的兩個女生卻顯然不想讓他如意。
“喂!那個牧宸同學,認識一下唄!我叫蘇青雪她叫陳夢瑤?!?p> “蘇是姓蘇的蘇,青山綠水的青,雪花飄飄的雪……”
“其實我是知道你名字的,高中那會你總上臺領獎學金的嘛!”
看著牧宸不理她,蘇青雪繼續(xù)說道:“唉!好歹人家也是個大美女耶!你怎么能不理人呢!”說完還故意裝作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嘴。
這是一個身穿卡通風粉紅色圓領休閑套頭衛(wèi)衣,扎著丸子頭的秀氣女孩。
女孩一雙美眸明亮如秋水、灣灣的柳眉、長長的睫毛,瓊兒小鼻,五官精致不說,氣質清麗脫俗,加上嬰兒肥的面容顯得有些可愛。
“兄dei別老繃著臉啦!多說說話呀,其實生活還是挺美好滴?!笨粗铃芬琅f不理想她,她只好拿出循循善誘的口吻了。
牧宸極其不耐煩的轉過頭,皺了皺眉,在兩個小仙女期待的目光中憋出了“沒意思”三個字。
2010年10月9日放學后。
上完課的牧宸沒精打采的在校園里閑逛,雙手插兜,一腳一腳地踢著那些落葉。
“牧宸,散步呢?”開口的是陳夢瑤。
“嗯?!蹦铃肺⑽⑥D過頭,依舊沒停下踢樹葉的動作。
“兄弟,跟我們一塊去參加社團活動吧!姐教你拉大提琴怎么樣!”蘇青雪說完還得意的挑了挑眉頭。
“沒興趣?!蹦铃分苯右豢诨亟^。
“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啊,姐有空了一定要了解一下……”
2010年10月 15日,課間。
“憂郁的少年,你能不能不要不開心了,你別再難過了,我是上帝派來的快樂天使,我會讓你快樂的?!笨粗@個陽光、自信、開朗又可愛的女孩一臉笑嘻嘻的樣子牧宸愣了愣。
她繼續(xù)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別總是一副死相啦,你又不是真的有病,你只是不開心而已?!蹦铃窋Q了擰眉頭,蒼白的臉色終于第一次有了些變化,她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有復雜的情緒翻涌出來,卻又說不清是什么。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照著牧宸的半個身子,他白襯衫上的褶皺像是突然就被磨平了,他身上那種淡漠疏離的憂郁也似乎隱匿起來了。
牧宸的圈子本來就單一,他不會為了聚會邀請而煩惱,他也不會為了參加一些沒必要的活動而疲憊,他寡言少語,他也不想有一些多余的交際。朋友不朋友的他無所謂,他也樂得有這樣耳根清凈的生活,但有個人卻非常有所謂。
“走,去圖書館”
“走,去自習室”
“走,陪我練琴”
“走,去吃飯”
“走,去逛街”
“走,去爬山”
“······”
“你很喜歡音樂嗎?”在被蘇青雪強制性的指揮著在田徑場上狂奔過后坐在邊上休息的牧宸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正在戴著耳機陶醉的蘇青雪。
“何止是喜歡,簡直就是摯愛啊,可惜我報志愿的時候失誤了,不過這個專業(yè)也不錯的?!碧K青雪扯下耳機并不惋惜的說道。
“我喜歡寫小說,可是一個小時前寫的人物名字一個小時后我就忘記了,現(xiàn)在也寫不了了;我不喜歡這個專業(yè),我喜歡計算機,可是我的英語差得連‘hello world’都不會拼,我挺羨慕你的?!被璋档臒艄庀驴床磺迳倌甑谋砬?,淡淡的憂傷也隨著微風劃過了蘇青雪的心堂。
其實蘇青雪沒有告訴牧宸,她第一次看見他并不是在頒獎臺上。
第一次見他是在公園,他蹲在地上逗那些流浪貓玩,幾只小貓從草叢里鉆出來,圍著他轉,他便從書包里拿出盒裝牛奶,倒在手心喂那幾只臟兮兮的小貓。
那幾只小貓輪流舔著他的手心,他看著圍在身邊的小貓開心的笑了,少年微微咧著嘴,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陽光穿過嬌艷的櫻花灑在少年白色的襯衣上,將他溫暖的氣息襯得更加明顯。
蘇青雪記著了這個畫面,也記著了這個笑容好看的男生,可是,此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那么舒心的笑過了。
后來,蘇青雪在學校的頒獎臺上再一次見到了他,臺上的他,笑容溫暖,自信卻不張揚,從容地脫稿致辭,所以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牧宸。
再后來,蘇青雪就繼續(xù)偷偷的關注著他。她知道他喜歡小說,而且自己也在寫小說;可是后面因為網(wǎng)站改革,他失敗了。碰巧那時候他的父母做生意碰壁欠了債,一直在鬧離婚。他那時候每天都走在了崩潰的邊緣,他的頭發(fā)都白了許多,而且傳言他患上抑郁癥。
從那以后昔日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漸漸地如死水般沉寂了。
高考后她還托人問了他報的學校,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那天那天牧宸突然轉入她們班,讓她再次見到了他。
慢慢的牧宸也習慣了蘇青雪的聒噪,習慣了她強勢的邀請,習慣了她帶著他去天臺上吹風,習慣了她指揮他沒心沒肺的在田徑場上狂奔,習慣了她用力地拍著他的肩膀大聲的說話。
其實,有蘇青雪一個人在身邊也挺好的,最起碼他還知道自己還活著,他的生活也不會那么無聊了。
牧宸是這樣認為的。
秋去冬來,元旦也如期而至。
傾云大學新年晚會上,蘇青雪以一曲《門德爾松E小調協(xié)奏曲》震撼了全場,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歇。
晚會后蘇青雪拉著牧宸的衣袖得意地說:“姐是不是特厲害!還不請我吃飯犒勞一下?”
看著這個笑容甜甜的女孩,牧宸也咧嘴笑了。
當晚,蘇青雪坐在無人的路邊,用她的大提琴拉了一曲《雅克的咖可琳眼淚》。
無人的路邊,昏暗的燈光,牧宸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照片里的女孩,坐在櫻花樹下的石凳上正在深情的演奏,柔美的秀發(fā)微微隨風飄揚,燈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笑容更加甜美,光禿禿的櫻花樹也似乎變得可愛了,漆黑的夜里仿佛她就是唯一的光源。
牧宸把照片發(fā)到微博上,加上了說說——當我將要墮落深淵之時,上帝已派你來到人間。
時間是一個好東西,你只要慢慢的享受,傷口也會慢慢的結痂恢復。即使不能達到原來的樣子,但恢復了終究是好的。
2010年12月24日,平安夜。
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牧宸提著大包小包跟在蘇青雪的身后,看著那個對花花綠綠的東西都好奇地要湊上去看一眼的女孩,牧宸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然后繼續(xù)跟上去。
“諾!送給你的?!碑斕K青雪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蘋果出現(xiàn)在牧宸跟前時,牧宸茫然的看了看蘇青雪手中的蘋果,又看了看蘇青雪的臉,然后盯著自己的腳尖。
“哦,忘了!你已經是負重累累了,我先給你拿著吧?!碧K青雪紅了紅臉,快速地轉過身了。
彼時的商場里一首“告白氣球”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似乎給這熱鬧而浪漫的平安夜增添了不少曖昧的氣息。
“牧宸,給我買朵花吧,挺好看的!”花店門前的蘇青雪停下腳步,一臉期待的看著牧宸。
“行?!蹦铃芬矝]有多余的動作,徑直走向了花架自己挑選起來。
十五分鐘后,一款擁有玫瑰、百合、伴葉、襯花、繡球花、滿天星、洋枯梗的花便送到了蘇青雪跟前。
“來,青雪?!蹦铃穼b好的花送到了蘇青雪面前。
明亮的燈光下,少年臉上的陰翳被自信和肯定給取代了,他那淡淡的的笑容似乎比陽光更加燦爛。
看著眼前少年淡淡的笑容蘇青雪恍惚間看到了昔日在櫻花樹下給流浪貓喂牛奶的白衣少年。似乎她的目的也達到了,因為她想要的只是他開心,她想再次看到他溫暖的笑容。
2011年元旦,班級跨年聚會。
牧宸坐在角落里低頭玩著手機,微信頁面上他給備注為“天使”的人發(fā)消息,“很無聊嗎?”
蘇青雪同樣玩著手機,備注為牧宸,“有點吧!但這是班級聚會哎!”她回復。
“我發(fā)現(xiàn)我愛上你了,蘇青雪同學,做我女朋友吧?!蹦铃饭硎股癫畎愕厍贸隽诉@幾個字,點擊發(fā)送,然后是幾分鐘的沉寂。
他忍住去看蘇青雪,見她低著頭,黑暗中也看不清表情。那幾分鐘的停頓,簡直不亞于查高考分數(shù)時等待分數(shù)跳出來時的焦灼與緊張。
“好啊?!弊罱K蘇青雪慢吞吞的回復了。
牧宸看完消息后欣喜的抬頭,見蘇青雪在朝著他笑,黑暗中的他看著蘇青雪,笑得合不攏嘴。
蘇青雪扯了扯衣角,突然感覺鼻子有些酸,她想笑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怎么笑了。
2011年3月15號,傾云大學,南門。
牧宸站在校門口打了一個電話,接通。
“喂,你在哪?”
“傻瓜,回頭?!?p> 牧宸回頭,看見背著大提琴拖著行李箱的蘇青雪手機握在耳邊朝他笑。
他走過去,隨手拿下琴包背在自己身身上。
“走吧?!?p> 2011年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大二;傾云,蘇青雪家。
蘇母一個勁的給牧宸夾菜,蘇父晃著小酒杯,“來來來,小牧,再喝一杯?!?p> 第一次正式見家長,牧宸的心態(tài)可用惶恐不安來形容。
他雙手握杯,又跟蘇父喝了一口。
酒又苦又燒,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也不清楚什么才是醉。
酒精沖入腦子,混淆了神經,他整個人都有些麻木了。
不顧蘇母的阻攔,他跟蘇父喝了一杯又一杯。
末了,趴在馬桶上吐。
清醒后他意識到這是第一次見小雪的父母,趴在馬桶上起不了身,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羞得抬不起頭。
蘇父站在洗手間外嘖嘴道“喲小牧呀,你這酒量不行啊?!?p> 蘇母瞪眼過去,蘇父趕忙閉了嘴。
蘇青雪給他端了碗醒酒湯,蹲在一邊看著他喝,又是心疼又是氣,最后干脆捶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