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惶恐的神色在庫良的怒言中消逝,此刻的芷沅顯得異常平靜。
她靜靜地看著庫良,又好像什么都沒看。
感覺臂上的力道漸漸松開,公山元君皺起俊眉,他低頭望向她那雙充血的眼睛,心驀地慌了。忘了自己該恪守的原則,不顧此時場合不對,他用力搖著她的肩膀,喊道:“穆芷沅,醒醒!”
他的話讓眾人皆是一驚,忙朝他們所站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芷沅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禁都暗詫大殿下怎會這樣說?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們又不覺公山元君是喜歡胡說的人,便再細細瞧去,這又是一驚,只見這郡主雖是睜著眼,卻是雙眼無神,就好似靈魂出竅了一般,形如木偶。
好一會兒,芷沅方轉(zhuǎn)頭看向公山元君,面無表情。她看他,他知她依然沒有看他,——方才的她,看他而心里沒有他;此刻她看他,即使眼里也沒了他。
“穆芷沅,清醒一下……”
她必須清醒過來,她是他的未婚妻子,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竟是為了別的男人?他決不允許!
他不甘心——
他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嫉妒得快要發(fā)狂。
芷沅聽著他的話,覺得莫名其妙,想要掀唇嘲諷笑笑,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提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她承認公山元君的聰慧,但這回他真猜錯了,她并非神智錯亂,相反,她覺得這時的她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腦子對外界的反應清晰得讓她難受。
她轉(zhuǎn)眼望向殿門,想抬步往前走。瘦弱的肩上是公山元君似要將她捏碎了一般的力道,她蹙眉低聲道了一句,卻是沙啞至極。
“放手?!?p> 公山元君聽言,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他低眼看她,掛在嘴角的儒雅微笑早已不見。只是,不過片刻,他便緩緩松開,至她毫不留戀地越過自己。
殿內(nèi),靜得詭異。
那個少女似是極累,她拖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殿門方向走去,腳步虛軟,卻極有方向。所有人都屏息望她,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她終于走出殿門,拉住門外太監(jiān)低聲問了句什么。然后,他們便看見她繼續(xù)拖著身子,走進雨中,磅礴的大雨澆灌在她瘦弱的身體上,無情且無盡。
“小沅?!?p> 見此,穆嘯天站起身,心疼地喚了一句,想過去把她帶回來,又想到她也許誰也不想見,而且他若是真這樣做,眾人更會借題發(fā)揮,他們的處境也會變得更為危險。
只片刻間,穆嘯天便想了許多,雖心疼自己那小孫女,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頹然坐下。后來,與老友偶一聊起此事,老友明峰只告他,在那一瞬間,他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寶刀終究是老了,再也不能如年輕時那般恣意張狂了。
而公山元君呢?當他聽得她用沙啞的聲音詢問太監(jiān)時,他便驚怒交加地朝她看去,當見到她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的背影時,他便再也忍不住抬步跟上了——
“雁泉在哪兒?馬在哪兒?”
“奴才自小進宮,不知雁泉在哪兒,但庫良大人的馬就在前面不遠處由小椅子看著,郡主往前走幾步便到了?!?p> 這是她與門口太監(jiān)的問話。
她難不成是想獨自去雁泉找尋國師的尸體么?
“國師教導這丫頭雖不久,卻處處盡心,唉,面對恩師厄訊,想必這丫頭該傷心得很,丞相回去好好勸勸她吧……”
公山慎見自己剛賜婚的兒媳婦當著自己這一國之君的面對兒子甩臉,他的心情自然不好。但這時,他卻不得不打落牙齒往肚里吞,只得作無奈狀,表明她這樣不過是因她重情,重視與國師的師徒情誼,他們二人雖沒有師徒之名,卻有教導之實。穆嘯天知曉公山慎話中之意,心中悲憤,卻也只能強笑接旨,表示他一定會好好勸慰。
得了穆嘯天的保證,公山慎又對在場的人說:“諸位,國師月華于本國而言,乃重中之重。今日諸位恰遇國師生死不明的消息,雖是迫不得已,但茲事體大,望諸位海涵,來人……”
各使者聽得莫名,須臾,禁衛(wèi)軍統(tǒng)領蕭樹帶著一干精銳站在殿外,他走前問取吩咐,公山慎只道:“賊人謀害本國國師,罪無可恕,蕭樹?!?p> “臣在。”
“傳朕令,必要將賊人捉拿歸案,以此告慰我舜華百姓。”
吩咐完,公山慎又對座上人道:“諸位使者來我舜華,必保其安全,蕭樹聽令,近日使者留宿宮內(nèi),切不可讓賊人有任何可乘之機?!?p> 聞言,本來尚奇怪公山慎讓他們海涵的原因,到頭來,感情是禁了他們的足,四國使團嘩然,他們責難道:“圣上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將我等關起來么?”
公山慎沉著臉不回答。
一國使者突地說道:“難不成圣上口中的賊人,是指我等不成?”
“圣上從未這樣說過,只說為了各位的安全而行此無奈之舉,這位大人巧舌如簧,擾亂視聽,難不成這賊人真是你?”
使者轉(zhuǎn)頭看向那處,原來只是坐在后邊席上的一個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俊俏少年郎,這位使者有如林睿一般粗獷的相貌,卻少了和他一樣的豪氣,多了幾分粗鄙狡詐,他是伯里巴國的重臣,名喚沈雄。
此時,他看著那位少年,眼睛閃過驚艷。
“這位少年好生嘴厲,不過一會兒,就倒打一耙,公子才是擾亂視聽吧……”
沈雄大笑幾聲,谷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嫌惡。
穆秋皓氣得臉紅了,他剛想反駁,卻被穆賢狠瞪一眼,最后只能咬牙惡狠狠地瞪向那人,沒想他越是瞪他,那人笑得就越是開懷,露骨的淫邪眼神鎖住他,讓他又驚又怒,直想作嘔。
“朕并無他意,但非常時期,望各位海涵?!?p> 等大家的聲音都落得差不多了,公山慎面色不佳地對眾使者說完這話,便對孫自忠使了個眼色,徑自起身往外走去。
“圣上還有要事處理,先行退席,各位如要繼續(xù),請自便?!?p>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