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歸是自私的,對所愛的人總是憐惜,對其他人總是殘忍。
我也是一樣。
那天我和清凌下班之后,我打算回學校的宿舍。清凌卻拽著我說想一起吃飯,拗不過她,便去了。
我們找了一個靠門口的桌子,透過旁邊的玻璃可以看到慢慢亮了起來的BJ城里的燈。吃飯的時候她點了很多菜還點了酒,我很少見她喝酒,她看著我,倒了一點酒,比劃著手語說,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想喝點酒開心開心。
我才記起她的生日到了,總是記不住清凌的生日,以前的每年都是她笑著打手語告訴我讓我祝她生日快樂。
我們兩個都不能說話,她喝酒,我慢慢地吃著,我想讓她少喝點,又覺得這是她的生日,不想掃了她的興。到后來,她喝的有點多了,我便把酒從她手里拿走了。
她拿出手機來,胡亂戳著屏幕,然后拿給我看。
她在手機上打了大大的幾個字,然后遞給我看,“我喜歡你?!?p> 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有些懵了,可能她有些醉了吧,也可能是真的。她卻突然笑了,拿回了手機,伏在桌子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呆坐在那里。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很久了吧。也許她和我一樣,她對我像我對祁愿一樣,表面上裝著不在乎,偷偷藏著一切。我突然有些心疼坐在我對面的這個女孩,看著她就像看著我自己,但是這只是心疼。
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她抽泣的聲音。她的頭靠著胳膊微微顫抖著。過了一會,她又坐了起來,用手抹了抹臉,然后又撥了撥亂了的頭發(fā)。她臉上有淚痕,我不知道她是因為喝了太多難受,還是因為別的事情。我站起身打算結完賬,快點把她送到她住的地方,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我走到柜臺那邊剛拿出錢,向清凌瞥了一眼,看到她像瘋了一樣從門口沖了出去,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也沖了出去。清凌卻已經躺在了馬路中央,一輛紅色轎車停在旁邊,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么打了120急救,也不知道我們是怎么到了醫(yī)院的,電視劇里的狗血鏡頭在現(xiàn)實中真正發(fā)生的時候,我的頭腦里嗡嗡作響,一片混亂。
再有些清醒意識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清凌的病床旁邊,她就那么躺著,戴著氧氣罩,醫(yī)生說的那些話在我耳朵旁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頭部損傷比較嚴重,尤其是腦神經受損。身體各部位也受到撞擊,這些應該可以康復,但是她醒來以后,神經很可能不正常或者會造成智力退化?!?p> 清凌她和我一樣都是啞巴,是孤兒,她的音樂天賦是上帝給她的唯一禮物。而現(xiàn)在,這份禮物也被毀了,她心里的音樂夢想也要就此破滅了。想到這里,我不敢再看躺在病床上的那張蒼白的臉。
她要在醫(yī)院住一段時間,在我去她住的地方給她拿一些衣服,被子的時候我在衣柜底部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本子,可能是她的日記本什么的吧,我不想侵犯她的隱私權,但是我看到本子右下角寫著我的名字——祁諾,我打開那個本子。
不知道這算不算日記本,這個本子記錄了她的生活,只是每一件事里都有我的名字,讀到最后一篇日記的時候,我意識到她不是因為喝多了酒打下那幾個字,不只是因為醉了才沖了出去,而是這么長時間以來郁結在心里的事情都在酒后爆發(fā)了出來。
她喜歡我很久了,就像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了祁愿多久一樣。她在日記本中寫著,“你每年都記得她的生日,你送她不一樣的禮物,給她驚喜,你給她寄信,你給她寫歌,你為她努力,默默為她付出,而我,就像被你忽略了一樣,只是朋友。明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你一定又忘了。這么多年,我一直裝著毫不在意,總是開玩笑地從你那里了解你對祁愿的感情,每一次的試探,每一次無奈的笑,都讓我知道我的不可能。所謂的音樂天賦,不過是為了和你有共同語言,我的夢想從來都不是音樂,我只想拿著單反去流浪,去旅行,但是我想和你一起。這些,你都不知道。明天,我好希望你記得我的生日,不需要什么禮物什么驚喜,只要記得,那該多好?!?p> 我把日記本放回了原處,拿著她的用品回了醫(yī)院,我還沒有告訴孤兒院清凌出事的事情,清凌之前和我說過她想要獨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想再依賴孤兒院,我一直在糾結著,或許等她好一點了再說吧。
回到醫(yī)院的時候,清凌還在睡著,我的手機卻響了,盼望了很久的電話,我卻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接。清凌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我的后知后覺,若是我沒有強行到這個時空,她也不變成這樣。
我還是接起,沉默,抽泣,掛斷。
清凌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我必須照顧她,若是這樣,我又怎么能陪在祁愿身邊,她也是那么傻的女孩,以后除了拖累她,我不能再為她做什么了。
我有的時候有些懷疑自己,清凌因為我成了這樣,我的心里卻依舊在擔心著祁愿,我就像是一個自私的冷血的動物,對于清凌,我依舊和以前一樣,只是多了羞愧,但在對于愛情上我卻沒有絲毫悔恨。我可以照顧清凌一輩子,但我永遠都不會像對祁愿一樣對她,愛情的自私原來是這樣,另外一個人為你付出再多,也只有感動,關于愛情卻一絲一毫都不愿意回報。
過了三個多月,清凌慢慢好了起來,只是腦部的重創(chuàng)依舊還在,她的智力還是沒有恢復。
也就是在這三個月以后,我見到了祁愿。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若是祁愿來找我,我一定要用很理智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冷漠,讓她離開我。電視劇里都是這樣,若是不想拖累所愛的人,就要離開她。
可是,當我推開病房門突然見到她的時候,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一直牽掛的人就在我的面前,這么久以來一直有些恍惚的我似乎回過神來,我沖她笑了,我很久沒有笑過了,我把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肩上,她的身子向后傾了傾,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我不想再睜開眼睛。
一個男生的咳嗽聲讓我不得不回到了現(xiàn)實。
帶著黑色框的眼鏡,我看著那個男生,說不清在哪里見過他。
祁愿說那是她的學長,是BJ本地人,是他帶她到這來的。不管他是誰,從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種善意和一種親切,我友好地沖他笑了笑。
讓我意外的是他問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我想說看著他很面熟,但是又覺得解釋起來很是麻煩,而我又不能說話,便只搖了搖頭。
那天,祁愿知道了清凌現(xiàn)在的狀況,而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她事情的原委,我一直躲著她的那些問題不想回答。最后她說她和尹子央在學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走了以后,我呆呆地看著在亂戳手機的清凌,我還需要好久再想想這個問題。
只是那天見到她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