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掃丐（四）
白墨眼珠一轉(zhuǎn)，道：“現(xiàn)在問這個還有用么？”
“這倒是，我丐幫自長老至幫主無一幸存，南宮無忌業(yè)已擒獲，由誰接替幫主，還需要兄弟們一起定奪。”
那富家翁說罷，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幫眾招呼道：“咱們先把南宮無忌帶回去明正典刑，然后大家一同推舉新幫主。”
“好嘞！”
丐幫幫眾們一個個干勁十足，仿佛那新幫主鐵定就是自己了一樣。白墨目光冷冽，看著這些咋咋呼呼的丐幫幫眾，未發(fā)一語。他們向已被金吾占據(jù)的乞丐村自投羅網(wǎng)，白墨只是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后。
還沒走多遠，領頭的富家翁忽然怪道：“咦？咱們出去的時候也是從這條路走得么？這些雜草好像都被人踩過。”
富家翁身邊的幫眾撇嘴道：“老六，別真把自己當頭兒了，疑神疑鬼的。咱們出去搜尋南宮無忌的時候，又沒說好從那條路走，咱們沒走過，別人走了呀。我勸你還是少廢話了，趕緊的把那南宮無忌給審了，咱們還得選個新頭兒呢?！?p> 另一個幫眾道：“我看吶，這丐幫是要完了。咱們何不去投靠那乞食教？孫、朱幾位長老現(xiàn)在在乞食教那邊混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光明正大的，比咱們窩在這小破村里不強多了？”
那富家翁模樣的人沉吟道：“乞食教花花腸子太多，諸位兄弟哪個想去，趁現(xiàn)在新幫主還沒選出來，盡可以去，能不能混出名堂靠你自己。孫長老他們都是有文墨的人，自然可以順風順水，他們是靠嘴皮子騙人的，跟咱們不是一個路數(shù)?！?p> 方才那個“藥丸黨”想了想，嘿嘿笑道：“也是，我自幼不擅動嘴，只擅動手，到了那邊也頂多當個打手，哪有現(xiàn)在驅(qū)趕幾根老木頭上上街就能坐地數(shù)錢暢快？”
眾人一邊說一邊走，終于見到了乞丐村。
風平浪靜。
村子的土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但這并沒有讓幫眾們警覺。村子里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除了某些特殊的時間段以及在外嬉鬧的孩子們，很少有人在外面閑逛，尤其是這些養(yǎng)家糊口的幫眾們出門之后。
幫眾們的目的地仍是老幫主許保全的宅邸。
畢竟他的宅邸可以說是村子里最大的建筑了，其他地方根本容不下這么多幫眾開會選舉新幫主，但那里現(xiàn)在正好也是中尉王大石的臨時駐扎地。
白墨看著這些惡貫滿盈之徒一點一點走入虎穴，別提有多暢快了。
幫眾們一推門，入目而來的便是那一個個按刀佇立、似有心事的金吾們。方才推門的幫眾啪的一聲關上了門，臉上冷汗直冒。
“怎么了？”
“跑！快跑！里面有官兵！”
“你小子是不是想支開我們？”那富家翁模樣的人不信邪，再次打開了門。
那些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的金吾如洪水般噴涌而出，但由于來這里掃丐的金吾并沒有全部堆積在許保全的府邸，所以在數(shù)量上金吾與丐幫是勢均力敵的。
然而，這些丐幫幫主并沒有攜帶什么有質(zhì)量的武器，他們方才出去抓南宮無忌，手上拿的不過是木棍而已。
那就是單方面的屠殺了。
金吾們都認得白墨，所以白墨沒有被殃及池魚，他忽然退出了戰(zhàn)場，走了幾步，便按住一個正往外走的老頭子的肩膀。
“南宮無忌？”
“……”
那老者一臉絕望的看著白墨。
他本來想趁亂逃走來著，沒想到居然有人眼睛這么尖，或者一直就在盯著他。
南宮無忌道：“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
“我可沒說殺你。那些丐幫幫眾為什么要抓你？”
“你不是丐幫之人？……我懂了，你應該就是當今中尉王大石吧?！?p> 白墨笑道：“不錯。正是王某?！?p> 南宮無忌雙眼一瞇，牙關緊腰，剎那間伸出右手，直取白墨咽喉。可這只手剛到白墨脖頸附近，便被白墨一掌拍落。南宮無忌慘嚎一聲，立即轉(zhuǎn)身向樹林中逃去。
白墨也追了過去。
那些丐幫幫眾對他這么重視，顯然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如果放走了他，一定會承受什么損失。
南宮無忌畢竟年逾五十，氣力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白墨這個小伙子的，況且白墨自幼習武，身體能力本就不凡。
二十步都不到，那南宮無忌便被白墨擒下。
南宮無忌語速飛快的道：“老朽本是鳳京中一綢緞坊的賬房先生，外出游玩時被丐幫綁架至此，他們本想將老朽斷肢割舌，讓我去城中乞討，但由于他們正好缺一個賬房先生而老朽趁機反復求饒，這才無奈加入丐幫。進入丐幫十余年，老朽雖位至濟世長老但從未傷害一人，從來只管庫房賬務，還請中尉大人開恩！”
“他們?yōu)槭裁醋ツ?？?p> 南宮無忌自知就算他不招，那些被擒的丐幫弟子總有人會招的，他們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哪有什么硬骨頭可言？南宮無忌思忖過后，咬牙道：“因為老朽把劉保全及幫庫所有黃白之物全都偷運走了！藏寶的地點正在郊外，老朽可代為引路，只求將功補過！”
更多的金吾聽到風聲，離開其他宅邸，一同合圍而至。
最終，丐幫中高層幫眾一共二百一十六及其家眷共一千一百人全部落網(wǎng)，解救的被殘害者不計其數(shù)。
除了南宮無忌外，丐幫幫眾全部難逃一死，大晉的刑名（即法律）對罪犯的處罰是很嚴厲的。偷盜者去手，***者去勢，與白墨前世所在的世界最大的區(qū)別是極少株連，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基本原則。
掃滅丐幫后，現(xiàn)在最緊要的問題是那些被解救者的去留。
他們九成九都已經(jīng)成了殘廢，剩下的十分之一成也好不到哪去，皆已被洗腦成了精神病，連這個世界生活所需要的常識都難以掌握。
就算他們還有親人在世，那也能找到才行。
就算能找到，那些親人也不一定會收留這些非瘋即殘的人，畢竟一家人生活已經(jīng)夠吃力了，可不需要一個累贅來拖累全家。但如果不妥善解決，他們還是會淪為乞丐，會有新的見機者成為他們的“主子”，重新壓榨他們，形成新的丐幫。
白墨只要一想到這個問題，就會頭疼到爆，朝廷也不可能養(yǎng)著他們……他現(xiàn)在只能命令王大石將這些人圈在乞丐村里暫時“照料”了。
隨著在南宮無忌的帶領下繳獲丐幫的資產(chǎn)，以及白墨向許保全老家的官府發(fā)去了抄家令。
掃丐行動就此告一段落。
丐幫的資產(chǎn)之大，令人頗感意外。
甚至白墨都有些眼紅了。
金銀足有三大車，須以千斤計！更別提庫房里的銅板了。
大晉的金銀不是“法定貨幣”，原則上買賣東西只能用銅板，但金銀比銅板要值錢的多，而且保值，基本上有錢人都會把自己家的銅板兌換成金銀，需要花銷時再換回銅板。
白墨與王大石鐵定是不敢打這些錢的主意的。
新任治粟內(nèi)史荀無翳早已聽到了風聲。
這些錢被廷尉署與中尉署聯(lián)合繳獲的次日，荀無翳便上疏皇帝要求將這些錢財收入國庫。而白墨也有自己的打算，同樣向北冥真肅上了一封奏疏。
白墨的奏疏內(nèi)容不長，但提的建議在這個時代來說很超前。
用這筆錢成立“賑濟司”并由專人運作，用以解決京城的乞丐問題。災年還可以解決難民問題。在運作方面，也不能坐吃山空，賑濟司的運作者需要有經(jīng)商經(jīng)驗，以這些錢為本金經(jīng)商賺錢，使賑濟司的資金得以持續(xù)涌入。
而北冥真肅自己，則希望這筆錢能進入皇家的私庫，至少有一部分可以進。
經(jīng)過十余天的扯皮后，北冥真肅最終一錘定音，這筆錢六成用以成立賑濟司，二成歸國庫，一成歸皇家的私庫，還有一成用以對白墨、王大石的論功行賞。
白墨則請求用自己的封賞成立新的暗部門，當然這不是在朝堂說的，而是在私下說的了。
在白墨意料之外的是，賑濟司的成立并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甚至大部分公卿大夫?qū)λ际浅种С謶B(tài)度，絲毫沒有“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聲音出現(xiàn)。后來對賑濟司的最大分歧，反而是它的運作人選的問題。
每一派都想安插自己的人成為賑濟司主官。
白墨提出的“歸朝廷管但不納為臣僚”的建議很快就被反對的聲音淹沒了。
真真?zhèn)€豈有此理！名不正則言不順，朝廷下屬的機構，怎么能不屬于臣僚呢？
最終，賑濟司被改名賑濟署，設賑濟一人、賑濟丞二人，寮屬若干。完全還是老一套的樣子。
主官被蕭衍的老部將搶到了，但白墨據(jù)理力爭之下，還是在民間的著名商人中選了兩名賑濟丞，其中一位便是京城著名豪商，赫衛(wèi)。
此事過去之后，白墨收到了兩封書信。
一封來自徐漸，這封信上只有四個字，曰：“毋怠正業(yè)?！?p> 另一封來自荀無翳，這封信字數(shù)很多，表達的意思主要是對白墨提出的“賑濟司”的建議的感激之情，以及提出了一些自己的隱憂，他擔心賑濟司如果不靠朝廷府庫的收入做支持，而按照白墨提出的“置產(chǎn)業(yè)以滋利”，很可能被經(jīng)營賠本。
這兩個人說的話，白墨都聽懂了。
荀無翳說的，如其文意，沒有絲毫隱藏。
徐漸那邊呢，是因為他最近被蕭衍打擊的夠嗆，一個人完不成皇帝交代的任務，來拉白墨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