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凡和魯智深正給柴進說到他們打算去北疆從軍,眾多柴府仆人便端著酒菜來到大堂,待把六桶酒放好,小管事突然看著魯智深笑說:“好漢,這酒可是大官人珍釀的好酒,篩出這么多,喝不完就只能倒掉,我們這些小民倒真是想看看今天如何喝完六桶酒?!?p> 雖然小管事的神態(tài)語氣都很客氣,但誰都能聽出味道來。
柴進眉頭微皺,本欲斥責(zé),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zhuǎn)而不咸不淡地說:“你這滑頭說些什么?”
“主人莫要誤會,我就是心里很好奇,想看看英雄如何喝下六桶酒,一時沒有說清楚?!?p> 小管事訕笑著賠罪,而柴進也沒有再多說,只是笑著招呼趙不凡和魯智深:“他們不會說話,兩位兄弟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只管喝酒便是。”
自幼孤苦的趙不凡雖然年齡不大,但察言觀色的本事已是爐火純青,心里不由暗暗思忖:小管事明顯是故意的,但柴進故作不知,也不讓他們暫且退下,恐怕是要試探我們的反應(yīng),摸摸我們的深淺。
趙不凡能夠不動聲色,但耿直率性的魯智深卻受不住如此冷嘲熱諷,立時就粗著嗓子回應(yīng):“今天你們便好好看著灑家與兄弟是如何把幾桶酒喝完?!?p> 趙不凡暗暗苦笑,他就知道魯智深肯定忍不了,但又不好多說什么,害怕在外人面前駁了魯智深的臉面。
小管事同樣沒有退讓,雖然手上恭敬抱拳,但語氣帶著輕蔑。
“好漢可莫要說大話,別說六桶酒,便是能喝兩桶的人都沒有多少,今天這六桶酒若能喝光,小人便喝好漢的洗腳水,但若是喝不完又如何,好漢可敢賭一把?”
魯智深受不得激,立時狠聲接口:“若今天不能吃光六桶酒,灑家便吃你的洗腳水?!?p> “好!”小管事果斷應(yīng)聲。
看到這里,柴進已經(jīng)試探出魯智深和趙不凡的性子,眼見事情鬧得不好收拾,頓時厲聲喝斥管事。
“胡言亂語什么!大好興致都被你們攪亂,還不趕緊退下!”
“大官人,他們明顯就是口出狂言的渾人,根本不是英……”
小管事的話還沒有說完,柴進已急聲打斷:“何須你來評論?”
趙不凡暗暗舒了口氣,他真是不知道怎么把六桶酒吃下去。
眼見事情即將平息,魯智深突然提起酒桶怒道:“灑家受不得這氣,偏要看你吃洗腳水,今日這六桶酒,灑家非吃不可?!?p> “智深哥哥!”趙不凡大驚失色。
柴進同樣滿眼愕然,正打算出聲勸說,魯智深已撕開上衣露出滿身花繡和壯實的胸膛,他單手抓起小酒桶直接就往嘴里倒,那清涼的酒液如同流水般涌入了他的喉嚨。
“哈哈哈……好酒!好酒!”
魯智深大笑著抹抹胡渣,順手抓起另一個小酒桶遞給趙不凡,眼神滿含期待。
趙不凡咬咬牙,硬著頭皮接過了酒桶:“哪有不喝的道理?”
“好兄弟!干!”
“干!”
兩人話音剛落,一陣爽朗的笑聲突然從門外傳來。
“吃酒怎么能少了我武松?!?p> 一個青年快步走進大堂,眾人尚且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已是抓起酒桶笑說:“好漢!我武松敬你們一桶!”
魯智深和趙不凡彼此互望,突地就笑了起來,近乎異口同聲。
“兄弟!敬你!”
三人做著癡癡傻傻的事,卻顯露出率直心性,處處透露著一股子熱血豪氣,又不失聰慧,著實令柴進非常喜歡,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吟詩暗贊:“癡傻瘋和尚,斗酒顯乖張,男兒若無氣,安能赴疆場?!?p> 不多時,魯智深和武松已是各自喝完一桶酒,而且緊跟著又拿起一桶,全然沒有示弱的意思。
發(fā)酵酒或許酒精度不高,但年少的趙不凡著實無法與魯智深和武松相比,僅僅只喝下半桶就已經(jīng)感覺胃部翻騰,難受到意欲作嘔。
魯智深看出他的窘迫,一邊大笑一邊說:“灑家吃得痛快,想到院內(nèi)耍些拳腳,消消熱勁?!?p> 粗中有細的魯智深確實非常聰明,此時習(xí)練拳腳或許對身體負擔(dān)很大,但足以大幅消減酒勁。
“好!”
武松提著小酒桶歪歪扭扭地跟著魯智深來到堂外,看起來似乎搖搖欲墜,但又始終不倒,而且面帶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位兄弟,我便獻丑了?!?p> 伴隨著話音,武松率先展開了拳法,而且他的拳法非常怪,騰挪縱躍間,似倒不倒,似醉不醉,看似無規(guī)無矩,實則天馬行空,步步殺機,看似搖搖欲墜,實則身姿輕盈,招招靈巧,看似綿軟無力,實則暗含內(nèi)勁,拳拳迅猛,便是魯智深也不禁大聲稱贊:“好功夫!”
或許是見獵心喜,魯智深突然扔下酒桶揮拳打向武松。
“武松兄弟小心了!”
“來得好!”
兩人雖是切磋,但強橫的勁力掀得風(fēng)塵飛舞、枯葉四散。
不知何時。
天空飄起了潔白的雪花,但始終無法落到交戰(zhàn)的兩人身周,其武藝之高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旁觀的小管事意識到兩人不是坑蒙拐騙之輩,頓時滿面苦色,想不通怎么會有這等豪杰。
許久。
魯智深和武松大笑著分開。
醉醺醺的魯智深邁步走到小管事近前大聲道:“酒已經(jīng)吃完,拿水來,灑家要洗腳?!?p> 小管事鐵青著臉狡辯:“這酒又不是你一人喝完?!?p> 趙不凡瞬時皺眉:“什么時候說過要一人吃完,只說是今天要把它吃完,不至于被倒掉?!?p> 小管事還想狡辯,但身為主人的柴進已先一步接話,顯得儒雅而又從容:“愿賭就要服輸,柴府從沒有不講信義的人?!?p> 小管事嚇壞了,瞬時哭喪著臉說:“我認輸!我認輸!”
小管事和眾多仆從灰頭土臉地跑去端洗腳水,柴進則回身對著魯智深和趙不凡重重一禮:“仆從不懂事,還望兩位兄弟見諒,鄙人沒有及時喝止,確有過錯,但本意僅是想了解兩位兄弟,沒想會惹來斗酒的糟心事,便向二位賠罪了?!?p> 柴進誠懇道歉,坦然說出自己的心思,反倒令趙不凡和魯智深消除了芥蒂,他們漂泊慣了,再加為人灑脫,自是能理解柴進,待到小管事端著水盆回來時候,醉醺醺的魯智深還擺手笑說:“愿賭本應(yīng)服輸,若灑家今日輸了,你定然不依不饒,但灑家沒將你放在眼里,看在柴大官人面上,便就此作罷,洗腳水不用吃了。”
“多謝好漢!多謝好漢!”小管事立時連連稱謝。
氣氛自此變得融洽,柴進心里認同了魯智深和趙不凡,也是傾心相交,各種噓寒問暖,倒是令兩人頗有些感動。
次日清晨,趙不凡和魯智深向柴進辭行,柴進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要走,苦苦挽留,為此還拉來武松幫著勸說,但兩人都是做出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的人,柴進苦勸不住,也只能無奈送別,還吩咐仆人拿來五十兩白銀送給兩人做盤纏。
當(dāng)初盧俊義給趙不凡的金銀還有很多,趙不凡不愿無緣無故欠下過多的人情,便微笑著婉拒了。
臨別的時候,趙不凡力勸武松同去北疆從軍,但武松不愿意。
武松躲在柴莊是因為早前一拳打暈了鄉(xiāng)里的惡霸頭頭,他認為自己把人打死了,擔(dān)心官府調(diào)遣高手圍捕,便隱姓埋名來柴莊避禍,至今已有大半年,近來得到消息說那惡霸沒死,他正思量著去找兄長武大郎。
武大郎是武松唯有的親人,而且天生有殘缺,武松擔(dān)心兄長被人欺負,心中有牽掛,因而不愿到北疆從軍抗敵。
趙不凡很喜歡武藝高強且性子豪爽的武松,便笑著對他說:“武二哥,今后若有危難或是想從軍混個出路,你就來北疆尋我和智深哥哥,咱們兄弟一起殺敵建功,依咱們的本事,肯定能干翻大事業(yè)?!?p> 年青氣盛的武松與兩人很合得來,也是朗笑著回應(yīng):“好!若有那天,我肯定來北疆尋你們!”
一番惜別之后,趙不凡和魯智深迎著風(fēng)雪再度啟行北上,哪想沒走幾里路就碰到二十多條漢子,而且綁著一個昏睡的人往柴莊走來。
趙不凡和魯智深互望一眼,魯智深便大步上前喝問:“你們綁的人是誰?想帶到哪里去?”
這群人里有一人是柴進莊子里的仆從,昨晚曾見到過魯智深和趙不凡,因而立時就抱拳回說:“兩位好漢,今晨佃戶來報,說是捉到一個醉倒在雪地里的偷酒賊,此刻我們正要押解到莊上等候柴大官人發(fā)落?!?p> “偷酒賊?”
魯智深有些好奇,忍不住探出光頭打量,待看清那人的模樣,他瞬時大驚失色。
“這不是林沖兄弟么?怎的被你們當(dāng)偷酒賊給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