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龍錦繡卻忽然問杜沉非:“你來這里干什么?”
杜沉非一聽到這話,仿佛忽然想起似的,立刻站起身來:“龍先生,你既然一直在研究各種毒藥配方,那么你也一定是這方面的專家,是不是?也肯定能解這老怪以前的毒,是不是?”
龍錦繡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杜沉非聽說,心中一動:“那么,通神見鬼化魂散的毒,你有沒有解藥?”
龍錦繡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有!”
杜沉非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好了很多:“那么你能不能賣一點(diǎn)給我?”
龍錦繡皺眉:“你們也有人中了通神見鬼化魂散的毒?”
杜沉非說:“是??!不但有人中了這種毒,而且人還不少,有三四十個人中了這毒。你如果肯出手相救,在下感謝不盡?!?p> 龍錦繡沒有再說話,他的手中忽然就多出來一個小麻袋,他從里面摸出一個瓷瓶,拋給杜沉非:“這就是通神見鬼化魂散的解藥,足可以解數(shù)百人之毒?!?p> 杜沉非接了過來,他連看都沒有看便揣在懷中:“很好!很好!多謝!這一瓶藥,卻不知道你們一般賣多少錢?”
龍錦繡沒有回答,他只是揮了揮手,似乎已懶得再理睬杜沉非。
杜沉非說:“你賣藥竟然不收費(fèi)?這么好啊!既然你不打算收費(fèi)的話,那我就要走咯!”
龍錦繡還是沒有回應(yīng)。
杜沉非只好說:“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我的兩個朋友了。再見!
他剛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腳步:“龍先生,從這里往東去八十里,那里有個富源銀場和廣進(jìn)銀坑,那里有很多人都中了這種毒,值得你去解救。”
他想了想,又有點(diǎn)懷疑龍錦繡不會去,便恭維說:“龍先生這么帥,又這么有型,一看就是個好人,我也聽說過,重劍團(tuán)是一個非常富有正義感、很受江湖朋友尊敬的單位。一聽到這種消息,我就知道,像你這么行俠仗義救死扶傷的人,一定會不辭勞苦去救他們一命的……”
話音未了,杜沉非又已躍下那條溪來。
溪澗中的水流湍急,這溪中的鵝卵石也很滑,如果稍不留神,就很可能會被水流沖走。
可是無論這條溪有多湍急,也無論這條溪最終會流到哪里,哪怕一直跟到大海,杜沉非都決定一定要將段寒炎與牛犢先找回來。
即使他們已變成了兩個死人,杜沉非也一定要將他們的尸體帶回去。
他忽然在想,牛犢先是跟自己形影不離的兄弟,忽然之間就死了,如果讓自己的老娘得知,她一定也會很傷心。
而段寒炎本來是個衣食無憂的富二代,武林世家的公子哥,本來還打算出來游游山、玩玩水、泡泡妞,不料玩是沒玩成,妞也沒泡到一個,反倒把小命都丟在了這里。
杜沉非現(xiàn)在很無助,也很心急。
他在那條溪里,踉踉蹌蹌,一面走一面哭。
他哭得就像是一個孩子,像一個已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媽媽的孩子。
他至少已有十年沒有哭過。
他常常都不是很喜歡懂得哭泣的男人,他覺得從一個男人身體里流出來的,應(yīng)該是血,而不是眼淚。
所以杜沉非常常都不是很喜歡那個“哭秦庭七日”的申包胥,也不喜歡靠眼淚打天下的大耳朵劉備。
可是現(xiàn)在他忽然覺得一個男人哭泣也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可恥的是,當(dāng)你的親人或者朋友永遠(yuǎn)離你而去,你卻連哭都還沒有學(xué)會。
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yuǎn)?究竟又來到了什么地方?
朦朧中,他已走完了那條溪,溪水也已經(jīng)匯入了一條并不太大的河流。
杜沉非沿著岸邊的小路走來,他一面走一面在用目光河中搜尋。
他的視力很好,一點(diǎn)都沒有近視,也沒有散光的毛病,只可惜他搜尋了很久,也沒有看到他的兩位朋友。
大約走了兩個時辰,只見前方河邊的竹林中,隱隱看見一帶紅墻,顯出幾重屋角,像是一個出家人的所在。
只要來到這房屋的門前,只要一個人的智商持續(xù)保持在二十三點(diǎn)六二五以上,就一定看得出來,這里是一個庵堂。
因為在這房屋前的牌坊上,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三個字——“非空庵”。
這個庵堂很破,破得比你想象中的破舊還要破三點(diǎn)四五倍,破得連招牌都差點(diǎn)掉了下來,破得連門都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庵堂雖然名為“非空”,卻想必已空了很久。杜沉非可以保證,這個庵堂至少已有三年零八個月沒有住人。
這個時候,就連門框上,都至少掛了三張蜘蛛網(wǎng)。
杜沉非這時是既累又餓,心情也很不好。
他在這庵堂牌坊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此刻,他忽然很想家,很想回到虎狼谷,回到那個被布置得很溫馨也很舒適的家。
在虎狼谷,雖然到處都是猛獸與毒蛇,但猛獸再兇險,也兇險不過江湖,毒蛇再惡毒,也惡毒不過人心。
當(dāng)他想到從前與牛犢先在虎狼谷中穿梭取樂的情形,以及和他一起趴在地上被石蘿依打屁股的時候,杜沉非就已忍不住抽泣起來。
可是正在這時,在杜沉非的身后,忽然有一個聲音說:“靚仔,你在我家門前哭什么?”
杜沉非沒有回頭去看這個人,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他現(xiàn)在壓根就沒有去和一個陌生人搭訕的心情。
現(xiàn)在,他似乎已完全忘記,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也似乎已完全忘記,像這種連門框上都掛滿了蜘蛛網(wǎng)的房屋,本不應(yīng)該有人的。
所以,過了很久,杜沉非才沒好氣地回應(yīng):“不關(guān)你事,走開!走開!你不要管我!我等一下就走。”
那人沒有離開,而是忽然打了好幾個“哈哈”,好像很開心似的。
一聽到這人在笑,杜沉非就忍不住跳了起來,他一回頭,就看到了這個人。
這人身穿長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秀才。
只是這人長得也太出乎杜沉非的意料,因為這家伙雖然是一副秀才打扮,肩上背著一個書包,但一張臉卻又瘦又黑,瘦得簡直就像是一只猴子,黑得簡直也像是一只猴子,而且還是一只滿口齙牙的猴子。
這個人只要咧嘴一笑,那一口齙牙,就如同一個泥坑里被人亂七八糟插了二三十根棍子。
很明顯,這人完全不符合帥哥的標(biāo)準(zhǔn)。
杜沉非并不討厭長得這么難看的人,但長得這么難看,還在自己哭的時候笑得這么賤,那就很有點(diǎn)讓他反感了。
所以,這時的杜沉非,顯得很不愉快:“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我?”
這黑猴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不是笑你,還能笑誰?”
杜沉非忍不住問:“你難道覺得很好笑?”
黑猴竟然又點(diǎn)頭說:“是?。〔恢罏槭裁?,一看到你難受,我就忍不住想笑?!?p> 杜沉非皺著眉頭,過了很久,才說:“有毛?。∪绻旁谄綍r,我一定會扎扎實(shí)實(shí)地修理你一頓,打得你滿地找牙。不過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郁悶,想削你都沒有這個心情?!?p> 黑猴聽了杜沉非的話,不但沒有生氣,反倒笑得更為開心:“好哇!那簡直太好了!幸好你現(xiàn)在沒有修理我的心情,我可剛被人修理了一頓,現(xiàn)在還沒有做好再被人修理的準(zhǔn)備?!?p> 杜沉非斜著眼盯著黑猴:“既然你還沒有做好被人修理的準(zhǔn)備,那么你最好快點(diǎn)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一定不要讓我看到你?!?p> 黑猴并沒有走,而是忽然哼起了一曲小調(diào),這是他即興創(chuàng)作、自己作詞又自己編曲的小調(diào):“你說你很郁悶,是不是為情所困?
你說你很郁悶,是不是你老婆在外面鬼混?
你如果很郁悶,不如快去吃一口大糞……”
他唱得真難聽。杜沉非可以保證,自己從出生到現(xiàn)在,也沒有聽過這么難聽的歌聲。
杜沉非聽了這樣的歌,連眼珠子都變了:“臥槽!你踏馬的可真是欠抽啊!是不是皮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