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月陰霾
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朱永炆對于昨晚經(jīng)歷的一切，沒有任何印象，像往常一樣，他睡醒后，伸個懶腰，習(xí)慣性的去看他的小泥鰍，見玉盤里空空如也，才忽然想起他的小泥鰍昨日就不見了，他拿起白玉盤問一旁的劉四：
“你說，小泥鰍怎么會突然不見了？會不會被宮里養(yǎng)的貓咪給禍害了？”
“完全有這種可能，聽說最近宮里的貓咪有好幾只呢。”
朱允炆狠狠的將白玉盤摔在地上：
“必須！馬上！給我全部殺光光！現(xiàn)在就去！”
“是！小殿下，奴才馬上派人去辦。時辰到了，快過來換衣服，用完早膳，還要去學(xué)堂呢！”
朱永炆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忙忙換好衣服，喝了半碗粥，道：“昨天肖姑娘醒過來，我陪父親在藏畫閣耽擱了，回來就困覺，沒顧上去看看她，我們先去舞樂坊看看肖姑娘，再去學(xué)堂?！?p> 劉四道：
“先去舞樂坊再去學(xué)堂，怕時間來不急，要不咱們還是先去學(xué)堂，下學(xué)后直奔舞樂坊如何？”
朱永炆戳一下劉四的腦門：
“反了你，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劉四揉著腦門：
“當(dāng)然是聽您的！”
他們正待出門，太子府一個奴才慌慌張張的跑進(jìn)來跪在地上：
“小殿下，不好了，太子用早膳時突然暈過去，太子妃讓您趕緊過去！”朱永炆聽罷拔腿就往東宮跑去，劉四緊跟在后面，他們來到東宮太子府，進(jìn)門后，朱永炆見床榻上父親雙目緊閉，太醫(yī)跪在旁邊診脈，母親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淚，見他進(jìn)來，把他攬?jiān)趹牙?，哭成個淚人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朱永炆眼眶里溢滿淚水：“母親不要擔(dān)憂，孩兒昨天和父親在藏畫閣呆了很長時間，沒見父親說身體有什么不適，父親是暫時昏迷，他不會有事的?！?p> 這時外面?zhèn)鳎?p> “皇上駕到！”
從門口到里面齊刷刷跪倒一片，朱永炆扶著母親隨眾人行跪禮：“恭迎皇上！”皇上進(jìn)門后，急火火的走到太子榻前，慌得幾位太醫(yī)院使叩頭跪拜：
“微臣拜見皇上！”
“太子這是怎么了？可查出病因？”
太醫(yī)院太使道：
“回稟皇上，太子突然暈厥，脈象起伏不定，臣等尚未查出病因?！?p> “傳朕的口諭，把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統(tǒng)統(tǒng)給朕招過來，務(wù)必盡快查出病因！”
“微臣遵命！”
“你們都起來吧！”
太醫(yī)院兩個太使起身后，不停的用手揩著額頭上的汗水。太醫(yī)們經(jīng)過兩天的忙亂，太子終于睜開眼睛，但是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動，朱永炆日夜守在父親身邊，親手侍奉湯藥。這天夜里，朱永炆剛把藥喂父親喝下去，過了一會，太子全部把藥吐出來，朱永炆正在給父親擦洗身子，皇上進(jìn)來，看到孫子如此孝順，既心疼又感動：
“孫兒，這些事可以讓奴才來做，這么晚了，你回去睡覺吧！”
朱永炆過來見禮后說：
“我是父親的兒子，為父親做這些事，是應(yīng)該的?！?p> 皇上撫摸著朱永炆的頭：
“朕的孫兒長大了，懂事了，皇爺爺高興?！?p> 太子在病榻上躺了半月，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近幾天陰雨連綿，似乎給大明皇宮更添了幾分沉悶與陰霾。這天一早，外面還在淅淅瀝瀝下著雨，在東宮太子府的正殿里，跪著太醫(yī)院十幾位院使，皇上板著面孔：“你們給朕說說，半個月過去了，為什么太子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而你們個個束手無策？”
“稟皇上，太子病發(fā)突然，臣等嘗試過很多藥方，太子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如今，太子的身子越來越虛弱。。。臣等實(shí)在無能為力。。?！碧t(yī)院的長使顫顫兢兢。皇上猛地拎起清瘦的長使：
“無能為力？一句無能無力就把朕給打發(fā)了嗎？朕養(yǎng)著你們這群庸醫(yī)有什么用？”將長使摔出去一丈多遠(yuǎn)。
跪伏在地上的十幾位太醫(yī)渾身發(fā)抖，副長使顫聲道：
“皇上，太子。。?？峙隆?。。時日不多了。。。臣等無能，請皇上恕罪！”皇上身子搖晃著轉(zhuǎn)過身去，雙手顫抖，抓著扶椅：
“太子還能撐幾天？”
長使悲聲道：
“最多三五天?！?p> “你們都下去吧！”皇上老淚縱橫。。。
太子在病榻上又挨了三日，四月十六日辰時，這位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皇長子朱標(biāo)，永遠(yuǎn)的閉眼上了眼睛。
作為一個帝國的統(tǒng)治者，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籌劃好了一切：他百年后，太子朱標(biāo)繼位，其它諸子手握重兵，保衛(wèi)邊境，大明江山世世代代都由他的子孫掌控。為此，他舉起屠刀，屠戮功臣，為兒孫們清除一切潛在危機(jī)，但歷史和命運(yùn)又不是他所能掌握的。太子死后的三天里，他水米未盡，大病一場，躺在床榻上，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太子生前的一幕：在他處決朝中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時，太子跪在地上求情：
“父皇，這些叔叔們都是曾經(jīng)和您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功臣，他們總有千般不是，請您開恩，饒恕他們，不要處以極刑?！彼?dāng)時氣急了，順手操起座椅砸過去，太子避開后，仍然跪地道：
“父皇，您不要再殺朝臣了，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臣，請父皇三思！”他去御花園折下一根長滿刺的荊條，讓太子握在手里，太子看著又尖又硬的刺，沒敢伸手，他用劍剃掉荊條上的刺，遞給太子說：“父皇殺這些人就如同替你剃掉這荊條上的刺，父皇是在為你除掉威脅，你懂嗎？”
。。。
他從床榻上爬起來，對身邊伺候的太監(jiān)道：
“扶我去太子靈堂。”
“皇上，您身子不好，夜已經(jīng)深了，外面很涼，您還是躺下吧！”
“不要緊，走吧！”
太監(jiān)傳來轎子，又拿來外衣替他披上，攙扶著他出門上轎，剛走幾步，遠(yuǎn)遠(yuǎn)聽到太子靈堂傳來僧眾超度亡靈的誦經(jīng)聲，到靈堂外面下轎后，他腳步蹣跚的走到靈堂門口，只見：燭火搖曳，靈堂忽明忽暗，偶爾有幾聲夜鸚的尖叫，更添幾分凄涼和陰煞，靈前嗶嗶啵啵燃燒著香火和紙?jiān)?，悲痛摧心摧肝，他默默的站在那里看著金燦燦的棺槨，心在一千遍的呼喊：
“兒呀，父皇為你清除了一切潛在威脅，父皇百年后，你的路很好走，你一定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你如今卻躺在這里，先父皇而去，你讓父皇怎么辦呀？老天，你為什么讓朕的兒子英年早逝？”
一陣?yán)滹L(fēng)刮來，他禁不住咳嗽起來，正在守靈的朱永炆爬起來關(guān)切的問道：
“皇爺爺，夜里風(fēng)大，您怎么來了？”
“皇爺爺來瞧瞧。。?！?p> 他忽然看見他的孫兒瘦了一大圈，心疼撫摸著孫兒瘦削的下巴道：
“孫兒，這段時間，皇爺爺不曾好好看你，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這時劉四過來見禮后說：
“皇上，您勸勸小殿下，他日夜守靈，每天不吃不喝，再這樣熬下去，怕。。?！?p> 朱永炆忙制止劉四：
“別說了，你瞎說些什么，讓皇爺爺擔(dān)心！”
“孫兒，你父親在天之靈知道你的孝心，你把自己身體熬壞了，你父親能安心嗎？皇爺爺一大把年紀(jì)，你為皇爺爺想過嗎。。?！被噬嫌謩×业目绕饋?，朱永炆很著急的喊道：
“皇上著了風(fēng)寒，快送皇上回養(yǎng)心殿，請?zhí)t(yī)瞧瞧”
幾個太監(jiān)一起過來，把皇上扶上轎子，送皇上回養(yǎng)心殿，又派人去傳了太醫(yī)。朱永炆目送他皇爺爺離開后，復(fù)回太子靈前，忽然看到肖若花捧著食盒過來，跪在他旁邊，低聲道：
“小殿下，我剛熬了燕窩粥，你喝一口暖暖胃，夜里涼?！?p> “肖姑娘，你昏迷了一個多月，我本想去看看你，可是。。?！?p> “你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p> “這么晚了，你還過來給我送粥，謝謝你！”朱永炆很感動。
“不要言謝，你趕緊趁熱喝了吧！”
在靈前是禁食的，朱永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肖若花的熱情他無法拒絕，接過肖若花遞過來的粥，三兩口就喝個精光，朱永炆擦擦嘴：
“肖姑娘手藝不錯，真好喝！”
“好喝，我天天熬給你喝”肖若花笑笑說。
朱永炆不好意思道：
“不用這么麻煩你，讓奴才做就可以了。”
“一點(diǎn)都不麻煩，我先退下了。”
“你等等，我讓劉四送送你?！?p> 肖若花不忍心逆他的好意，點(diǎn)點(diǎn)頭：
“那好吧！”
朱永炆喊來劉四，一路上劉四打開話匣子：
“肖姑娘，你好多天不曾來看我們小殿下了?！?p> 肖若花搪塞道：
“你們小殿下天天守在太子身邊，我也不方便見他呀?！?p> “你說的也是，從太子生病到去世，小殿下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特別是太子去世這幾天，小殿下悲傷過度，吃不下飯，日夜守靈，困了就打一會盹。。?！?p> 他們說著話，不覺已走到舞樂坊門口，劉四一揖：
“肖姑娘，你進(jìn)去吧！我回去交差了。”
“謝謝你送我！”肖若花見劉四離開后，飛上房頂，看著漫天星斗，嘆口氣，太子病逝，小猴子跑去龍宮給她報信后，她告別父母，幾個時辰前才回到皇宮，送走了小白，她又變回肖若花。太子突然病逝，皇宮從此不會太平，真武神君令她們“助燕王”的法旨她沒忘，皇帝有眾多兒孫，下一位東宮之主真的是燕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