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一章重新寫了,今天只有這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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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楊堅的雄心】
大興城,大興宮。
大興城就是后世的長安城,大興宮就是太極宮,也是這個新生帝國的心臟。
延嘉殿書房內(nèi),一人手持寶劍凝身長立,只是不知為何,劍身只是堪堪拔出半截,還有半截,竟然還留在鞘中,不見劍尖。
劍顯然是好劍。
不用說那鑲滿各種名貴珠寶玉石的劍鞘,掛著精美玉佩的劍穗,單看劍刃上散發(fā)開來的懾人光芒,便知此劍不凡。
更何況此劍現(xiàn)在拿在此人手中!
他身材高大,威儀凜凜,目光凝練,一雙眼睛極為有神,眼上兩道眉毛渾如刷漆,筆直如手中長劍,更為這張臉添了幾分威嚴。
雖然此時已經(jīng)褪去龍袍,換上一身絳色長袍,可楊堅渾身上下卻仍舊散發(fā)出一種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
露在鞘外的半截劍身反射出一片白光,投射在他臉上,正好將他的雙目照得雪亮。
那白光極為刺眼,楊堅卻不曾眨一下眼睛,反而睜大雙眼直視那光芒。
佇立良久,他顯然想將手中寶劍整支抽出劍鞘,手指方動,卻是又嘆息一聲,終于停住。
旁邊的皇后獨孤伽羅早已側(cè)立許久,聽見他的嘆息,卻是笑道:“陛下為何長嘆?”
楊堅沉默,沒有回答。
獨孤伽羅又笑道:“陛下既想拔劍,為何又止?。考氄f起來,這柄絕世寶劍的鋒芒,妾身還未見過呢,陛下今日何不讓妾身一睹此劍風采?”
楊堅這才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目光溫柔,沉吟片刻,終于將手中長劍整支抽出。
寶劍乍然出鞘,那耀眼的光芒頓時讓房內(nèi)為之一亮,也照亮了獨孤伽羅雍容華貴的容顏。
她雖是女子,卻也輕贊一聲:好劍!
望著那鋒利的寶劍,楊堅嘆道:“阿羅,時光如流,連圣人都感嘆逝者如川,不舍晝夜,朕方才觀此寶劍,忽然有感于孔圣人此言,才不覺長嘆。”
“陛下怎的突然生起此番感慨?莫非心中有什么煩悶之事?不如說與妾身聽聽吧。”獨孤伽羅語氣平緩,循循善誘。
按道理,她的夫君年富力強,正當壯年,如今帝國初建,一切都蒸蒸日上,不應(yīng)該會生出這樣的感慨。
“阿羅,年華易老,世上一切繁華,都如白駒過隙,唯有豐功偉業(yè)方可流傳千古。遙想昔日秦皇,年不到四旬,統(tǒng)一天下,混一宇內(nèi),建下不世功勛,萬古傳唱??墒恰弈??”
獨孤伽羅惑然笑道:“陛下如今不是已經(jīng)手握天下權(quán)柄了嗎?”
楊堅眼中竟有一絲無奈,苦笑道:“阿羅,朕如今只是坐擁區(qū)區(qū)江北之地,又怎么能談得上是手握天下權(quán)柄呢?朕今歲早已四十有六,想到秦皇不到四旬就已滅六國,平天下,朕只覺得難以望其項背,這才發(fā)此感慨。”
“陛下此言差矣?!豹毠沦ち_忍不住安慰起自己的夫君來,“縱觀古今,如秦皇者能有幾人?再者,秦皇之功,并非他一人之力,乃其秦祖幾世之功累加,方能成就其大業(yè),而陛下則不同。陛下乃創(chuàng)業(yè)之君,起于微時,歷經(jīng)坎坷,終掌天下之權(quán)柄,這份成就,妾身以為,并不遜于秦皇?!?p> 獨孤伽羅稍稍一頓,接著說道:“再說那江南陳氏吧。陳頊死后,他大兒子陳叔寶得了皇位,妾身聽聞那陳叔寶,只是一荒淫之君,繼位之后,終日不理朝政,只以艷詞歌姬為樂,朝中更是一堆昏臣當?shù)?,忠良之臣反而沒有立足之地。如此昏主,朝綱敗壞,百姓愁苦,人心渙散,何愁不能滅之?陛下心中所圖之事,以妾身看來,必能成功,只是早與晚罷了?!?p> 楊堅輕輕點了點頭,望向她的目光更加溫柔。
二十多年的夫妻,一路如履薄冰般攜手走到今天,兩人早已有了超乎尋常的默契,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果然都瞞不過皇后這雙睿智的眼睛。
“阿羅,還是你最懂得朕的心思,劍指江南,對朕而言,確實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那陛下還感慨什么?”
楊堅又是嘆了一聲才說道:“朕原本以為,三年之內(nèi),朕一定可以揮師南下,如果順利的話,朕便可以趕在五十天命之前,取下南陳,完成千古霸業(yè)。只是……只是上蒼似乎并不站在朕這一邊,今日高颎在朝奏時剛剛奏及,梁州、荊州、揚州這三州沿江數(shù)十縣,突然蟲災(zāi)暴發(fā),田中蚜蟲遍地,噬咬田麥,只怕今年……唉,是個大兇之年啊。”
這么大的事情獨孤伽羅又怎會不知。各地的消息陸續(xù)傳來,她身為一國皇后,母儀天下,這些民間疾苦,多少曉得一些。
“朕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已經(jīng)六載,各州縣糧倉日漸充盈,百姓也日漸富足。朕原本以為,只要再過個兩三年,待國力充實,朕便不再有后顧之憂,可以一舉揮師南下,可是現(xiàn)在……如此兇年,坊間百姓起碼要兩至三年才能恢復元氣,只怕朕在五十天命之前……唉!”
說到蟲災(zāi),獨孤伽羅也是神傷,她輕嘆一聲道:“陛下,或許此乃天數(shù)吧,既然上蒼要陛下再等待幾年,陛下又何必心急呢?陛下既有這份雄心,便也需有耐心,千古霸業(yè)若是那么容易便可完成,陛下也不會如此焦急了!”
雄心和耐心……
這話是有道理,可楊堅卻是搖頭。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雄心正熾,心里那股豪情似要迸發(fā)出來,若不是時機未到,只怕他早已南下親征了。
可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垂垂老去,若是真的過了五旬天命之年,只怕那股豪情壯志早已被磨滅了,到時候,還何談什么比肩秦皇?
他已經(jīng)等了六年,手中這柄寶劍也六年未曾出過鞘,只是不知還要再等上幾年。
獨孤伽羅正想著怎么再找些話來安慰他,門外卻傳來聲響。
“陛下……”
楊堅有些微慍:“大膽!何人膽敢驚擾朕午憩!”
門外那道尖細的聲音有些慌張:“陛下,奴婢該死!只是高仆射在外求見,他說事情緊急,才不得已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恕奴婢死罪?!?p> 獨孤伽羅朝他一笑,向外面凝聲說道:“既是高仆射,那便宣他進來吧。”
“諾!”
楊堅雖無異議,卻是面有憂色,若非急事,高颎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午憩?
獨孤伽羅也在猜測高颎的來意,思考片刻,也是心思沉重,想來定是哪地的蟲災(zāi)又暴發(fā)了……
不會是徐州吧?梁州、荊州、揚州都已有壞消息傳來,若是徐州也遭了蟲災(zāi),那……
陛下方才剛剛還在煩及此事,這個高颎,來得真不是時候。
不到片刻,高颎果然匆忙而入,急急行過君臣之禮后,高颎口中大呼道:“陛下,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