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進臣很是憋屈地站在窗前,窗外,奧德貴族們聚集在一起。
他接手奧德軍的第一場戰(zhàn)斗很順利,但是,奧德貴族們的得過且過讓他無可奈何。他恐嚇貴族們說,如果不馬上撤離這個村莊,莫臥爾的報復很快就要來臨,但這些貴族只是毫不在意地表示一番他們的尊敬,然后摟著士兵敬獻的女人走進各自的房間。
大概,許進臣唯一能怪責的是這個村子的富有(那些官員的家眷行李多的驚人),在這里,士兵們繳獲了數(shù)百個女人,以及可供六百多人吃半年的糧食。士兵們糟蹋了其中的四百多個女人,將最漂亮的一百多個女人獻給了貴族,他們非常感激濕婆大神賜給他們的女人和食物,所以決定在這里住下來了。
“一群豬玀。”看著奧德軍上下醉生夢死地得過且過,許進臣郁悶地要發(fā)瘋。
“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缺,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呢?這是神賜予我們的福地。”奧德人說。
許進臣好幾次幾乎墮落下去,但在最后關頭忍住了,他有他的理智。
“到底是眾人皆醉我獨醒,還是水至清則無魚,抑或一生難得糊涂?”許進臣看向夜空的眼神是那么茫然。
“我們必須進攻!聽著??!如果你們不希望死去的話?!痹S進臣開導貴族們。
“我們受夠了,一路逃難,一年的顛沛流離,現(xiàn)在,我們的苦日子到頭了,我們應該接受神的恩賜,生死如浮云,該來的就讓它們來吧?!?p> “你們難道不希望建功立業(yè),難道不希望重振家族,難道不希望完成復國大業(yè),難道,你們就是廢物??!”
“宇宙,人生,不過是梵天的一個夢,我們何必追求太多?享受眼前吧。”
“浮云,都是浮云啊?!?p> 許進臣想自殺。
在村子里過了差不多十天,許進臣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他召集士兵,宣布任何士兵只要愿意為他作戰(zhàn),他將收留他們,不僅給予他們土地,還為他們申請成為天朝公民。
“我的未來不在今世,而在來生。”
“今生來世,痛苦悲傷,這一切天已注定,人的命運,神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我聽老爺?shù)?,老爺在哪,我在哪。”老實土兵說。
“我日——”
許進臣想殺光這里的人,“混蛋,如果不是這里有吃有喝有玩,你們他媽的還不是火燒屁股一樣地會離開這里?”
沒有其它選擇的許進臣只好點火燒掉糧倉。
但土著們的能耐還是超過了許進臣的估計,他不得不繼續(xù)等待,因為在吃光最后一粒糧食之前,這些該死的土著是不會挪窩的;終于吃光了全部食物之后,貴族們用皮鞭趕著士兵們外出尋找吃的東西,他們照樣摟著女人過日子,貴族們在自己的房間里放了不少酒,即使沒有吃的東西,還能喝酒;喝光了酒,許進臣再次提出要離開這里,這下,貴族們提出了一個毛骨悚然的建議,他們可以吃掉那些女人。
“你們不是吃素的嗎?”許進臣結巴地問。
“女人是水,男人是草?!辟F族們回答。
這下子,許進臣徹底死心了,總算這些日子鼓動了幾個賤民士兵,他離開了這些哲學家,帶著少數(shù)幾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了這里。
許進臣是個路盲,但大致沿著恒河方向走是不會出錯的,火燒糧倉之前,他為自己準備了上百斤烙餅,本以為夠他們吃個十天半個月的,卻沒想到才兩三天時間,烙餅就開始發(fā)霉發(fā)臭,賤民們還能吃的下去,許進臣是沒有那個胃口了,一路上,許進臣吃的都是烤的半生不熟的魚,他發(fā)誓,回到孟加拉之后,一輩子也不吃魚了。
跟隨他的賤民士兵有六個人,許進臣給他們取了漢名,從大一到大六,他實在沒有勇氣將許姓安在這些人頭上。米拉萊爾是被強行帶走的,因為許進臣需要她做翻譯,不過,許進臣認為米拉萊爾是很愿意跟隨他的,至少是不反對,她的漢名是小七。許進臣決定以后再收土著做奴仆,一律男子姓大,女子姓小,簡單又方便。
日夜兼程下,許進臣他們走的很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超過明軍大部隊,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已經(jīng)越過了蒙奇戰(zhàn)區(qū)。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已經(jīng)是安樂祥和的土著鄉(xiāng)村了。
許進臣將自己裝扮成明國的商人,賤民士兵則扮演腳夫向導的角色,小七是他的侍女。只要不是在戰(zhàn)區(qū),莫臥爾人也好,土著也好,都是不會得罪帝國商人的,蒙奇圍城戰(zhàn)的頭兩個月甚至允許商人離開城市。
蒙奇城以東的奧德王國領土并沒有遭到莫臥爾大軍的侵略,但許進臣一路行來,發(fā)現(xiàn)這些貴族領都已經(jīng)脫離了奧德王國,自封土邦主并宣誓效忠莫臥爾。
在加坎德(侯爵領)的噶瓦城,許進臣得知比哈爾叛變的事情,這個消息讓許進臣沮喪了許久,他確信蒙奇明軍覆滅的命運已經(jīng)不可避免。
“總有一天,老子殺他全家?!痹S進臣暗自發(fā)下誓言,比哈爾公爵是個親切隨和的老頭,至少許進臣一直這么認為,公爵的兒孫輩,他認識不少人,他還曾經(jīng)為統(tǒng)帥部百般刁難比哈爾鳴不平,現(xiàn)在,他感覺自己受騙了。
倒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加坎德侯爵是個效忠明國的好人,即使莫臥爾皇帝親帥大軍逼進,也沒能讓這個侯爵屈服,在失去全部軍隊之后,這個侯爵放棄領地投奔了孟加拉明軍。
“兄臺可是從西邊來?”許進臣愕然抬頭,發(fā)現(xiàn)是個金發(fā)男子,不過漢語很流利。
“我聽說貴軍遭逢慘敗,十萬大軍盡歿,貴國政府有意放棄南亞的征服?”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一次戰(zhàn)敗而已,動搖不了帝國的根本?!?p> “可是,我所知道的不是一次,兩次慘敗?!苯鸢l(fā)男很有些自來熟地坐在當面,許進臣后面的幾個賤民(土兵)毫不猶豫地拔刀,準備把沒有禮貌的人砍了。
“讓他說?!痹S進臣揮手制止了土兵的動作,對面的金發(fā)男已經(jīng)重新站起來,神情拘束不安。
“我沒有惡意,以上帝的名義?!苯鸢l(fā)男子吃力地道歉,好像他從來沒有道過歉一樣。
“我的意思是,如果貴國打算放棄南亞的殖民地,我希望能夠取得貴國在南亞產(chǎn)業(yè)的收購權。”
“你想要收購權?”許進臣看向金發(fā)男子的目光帶著嘲諷,“閣下能不能告訴我,你有多少黃金?我在孟加拉也薄有低產(chǎn),如果價格合適,我可以轉讓給你?!?p> “啊,真是太好了,錢絕對不是問題?!苯鸢l(fā)男子高興地說,“我這次帶來了一萬枚雙皮斯托爾,折合你們明國的金幣十萬兩?!?p> “皮斯托爾?我們只收威尼斯和西班牙的錢幣,你說的皮斯托爾恐怕沒人會要的。你說的皮斯托爾,我記得是法國錢幣,1皮斯托爾換10弗洛林(注),大致相當于一兩黃金,一萬雙皮斯托爾頂多也就兩萬兩黃金吧?!?p> 金發(fā)男子流汗中,他怎么也沒想到在這里會有人熟悉歐洲的錢幣。皮斯托爾金幣純度很高,做工精美,一路上他欺騙過不少明國商人,最多時候他用一皮斯托爾換明國金幣二十兩。
“還有,我有必要提醒你,光是我的莊園,每年的收入折合黃金大約有三千兩,如果出售的話,哪怕折價,起碼也值十萬兩白銀,折成黃金,一萬兩并不算太貴。像我那樣規(guī)模的莊園,孟加拉有上千個,你的錢是遠遠不夠的?!?p> 金發(fā)男子倒吸了一口氣,“真的?你確定?”
“這些歐洲鄉(xiāng)巴佬,他們還真以為自己很有錢了?!弊詺W洲開辟海外殖民地以來,的確有不少的歐洲貴族發(fā)了財,但歐洲貴族一貫古板和保守,重視血統(tǒng),輕視商業(yè),大多貴族寧愿守著幾畝封地窮死也不愿意放下高傲的身份。偏偏歐洲的貴族一個比一個能擺譜,養(yǎng)馬養(yǎng)盔甲,三天一大宴五天一舞會就不說了,打仗的時候,據(jù)說某些大貴族老爺還能帶著上百輛馬車(馬車上塞滿了各種用途的衣服,酒器,餐具,香水或奢侈品等等),數(shù)百個仆人。
許進臣估計金發(fā)男子也是在美洲,非洲,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發(fā)了橫財,路上聽說明軍敗退的消息,跑到這里企圖趁火打劫。
在歐洲那地方,十萬兩黃金能建幾十座城堡,那邊的莊園大多方圓不到十里,十萬兩黃金也能買上幾百個,大概這也是金發(fā)男子囂張的理由,果然——
“你的莊園,它有多大?”金發(fā)男子吃力地問道。
“具體多大就沒有仔細測量過,我們的土地測量員忙著畫地圖,沒時間管這樣的小事情。莊園里有六處山林,兩條河,一個小湖泊,耕地面積是六千畝。土地值不了多少錢,我的莊園里有兩個碼頭,十二個作坊,大概兩千個工人?!?p> “你,你是明國最大的地主嗎?”
“我已經(jīng)說過了,像我那樣的莊園,孟加拉有上千處。”
金發(fā)男子仿佛受到了很大打擊,久久不語。
許進臣上樓歇息的時候,聽到金發(fā)男子依稀在說著話,估計是歐洲的土話,他聽不懂。
這個金發(fā)男子在說:“這里真是個發(fā)財?shù)牡胤?!?p> 回到房間,許進臣猛然記起金發(fā)男子說過的,明軍遭遇的慘敗不止一兩次,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不會是蒙奇明軍全軍覆沒,孟加拉明軍也遭逢慘敗吧。”
想到此節(jié),許進臣再沒有休息的yu望,急忙跑回旅館餐廳,卻再也不見金發(fā)男子的身影。他掃視了一番餐廳眾人,沒有找到一個明國移民(商人),他不詳?shù)念A感越發(fā)嚴重,噶瓦城雖然不大,但這是商路經(jīng)過的地方,沒道理沒有明國人的。
“嘿,你是哪里人。”許進臣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個白皮人對面,他估計這個白皮人也是歐洲人。
被問的男子慢慢吞食了盤中的食物,慢慢地抬頭,用孟加拉語說,“你問我?”
白皮男子大約四五十歲年紀,臉上滿是海風刮削的痕跡,眼睛微閉著,露出幽幽的精光,縱然是見慣血腥,許進臣心中也莫名感到一絲不安,腦子里不斷回響著一個聲音:此人危險。
“對,問的就是你,我是明國商人?!北粚Ψ絿樧?,許進臣很不舒服,但現(xiàn)在不是發(fā)飆的時候。
“明國?”男子甩甩頭,“這里還有明國人嗎?”
“這里是明帝國的屬國?!痹S進臣盯著對方的眼睛,“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荷蘭人,不過,認識你并不讓我愉快,當然,如果是在海上,我會很高興看見你?!焙商m人乜眼說。
“就算不是海盜,也經(jīng)常打劫海上船只。”許進臣對眼前的荷蘭人的職業(yè)給出判斷。
“你好像不擔心我讓這里的士兵把你抓起來?!痹S進臣指著不遠處的屋頂,那上面還飄著一面日月十字星旗(明帝國國旗)。
“那面旗幟——”荷蘭人頗有些意味地說,“現(xiàn)在主要用來吊死親明的地方貴族?!?p> “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呢?”荷蘭人說完盯著許進臣,發(fā)現(xiàn)許進臣神色如常,有些奇怪地問。
“在意什么?”
“為了那面旗幟。”荷蘭人說,“幾乎每個明國人在得知那面國旗的作用后都會向莫臥爾人抗議,甚至有明國人殺進莫臥爾總督府,準備把莫臥爾總督干掉?!?p> “哦?那些人都怎么樣了?”
“他們中有小部分人被掛在旗桿上了,大多數(shù)人好像被送往阿格拉了。如果你們的帝國還有實力與莫臥爾作戰(zhàn)的話,或許他們的待遇會好點?!?p> “莫非你認為大明帝國已經(jīng)沒有實力與莫臥爾作戰(zhàn)了?”
“如果早些時候自然不信,但是現(xiàn)在,還真不好說呢?”
“如果閣下僅僅是指這次南亞戰(zhàn)爭明軍的失利的話,我想,你太小看大明帝國的實力了?!?p> “如果還有大明帝國的波斯遠征軍全軍覆沒呢?”
“什么?!”許進臣驚訝地跳起來。
也許大明帝國的國民都不能理解,土地貧瘠的波斯為什么會成為大明帝國陸路的主要敵人。在西域,明軍集結了至少二十萬大軍,包括兩萬國防軍和六萬殖民軍,這支軍隊的軍事開支占大明帝國軍費的三分之一。
“是不是很驚訝?”荷蘭人看著許進臣震驚的表情,很享受的樣子,“據(jù)說大明帝國的西域軍團是最強的,是大明帝國攻擊的矛,防守的盾,西域軍團是整個大明帝國軍威的象征?!?p> “你錯了,閣下!”許進臣努力平復激蕩的心情,他絕不相信西域軍團會全軍覆沒。“不要說西域軍團不可能被波斯人擊敗,就算真的被擊敗了,也不過是大明帝國龐大軍隊的一小部分。你們荷蘭人不是在印度洋消滅過大明南洋艦隊主力?我們只用了一年時間就恢復了這支艦隊,并組建了印度洋艦隊?!?p> 荷蘭人哼了一聲,不再回應許進臣的質問語氣。
“前段時間,我聽說奧德的明軍發(fā)起一次反攻,幾乎殺死莫臥爾皇帝,莫臥爾大軍全線崩潰?!痹S進臣故意驕傲地說。
“很遺憾,我聽到的消息卻是,明軍在奧德戰(zhàn)爭遭遇慘敗,被迫退守蒙奇,隨后被莫臥爾大軍圍困達十月之久,孟加拉明軍接到求援信之后,竟然到了無兵可派的程度。”
“你聽到的消息是什么時候的?”許進臣譏笑道,“兩個月前,我還聽說莫臥爾軍戰(zhàn)敗的消息呢。”
“莫臥爾的皇帝就在前面的城市,你們孟加拉明軍好不容易拼湊出一支援軍,卻不堪一擊地被莫臥爾皇帝擊潰,自身難保之下無數(shù)的殖民堡壘被廢棄,美麗的莊園被莫臥爾軍接管,或者夷為平地?!?p> “也許,是莫臥爾皇帝敵不過奧德的明軍,不得不繞過明軍防線,千里偷襲孟加拉,打了孟加拉明軍措手不及吧?!?p> “真是那個,呃,死豬不怕開水燙?!弊詈笠痪溆玫氖菨h語。
“干掉他!!”許進臣憤怒了,向土兵揚揚手,轉身離開。
土兵眼里閃過殘忍的神色,拔刀圍向荷蘭人。
一陣刀劍交鳴聲響起,推dao的座椅,人們的尖叫落在后頭,許進臣疲憊不堪地再次上樓,遠處的旗幟仍然迎風飄揚,但是,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他想馬上回到自己的莊園,他很擔心自己的家人。
比哈爾叛變,西孟加拉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也許荷蘭人有些夸大其辭,但遲早會是事實。
注:
弗洛林屬佛羅倫薩古錢幣,一弗洛林相當于3.5克純黃金。
明國金幣都是實實在在地標注多少兩,殖民政府擔保隨時可換取同等重量純(純度百分之九十以上?)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