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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馬拉雅山脈

第三十章 命

喜馬拉雅山脈 一木小小 3171 2011-12-03 14:06:57

    我打開車門,阿三叫我:“嫂子,等等”。他熄火,下了車,走到后面,打開車尾箱。我也下車,站在他旁邊。在裝顧毅的高爾夫球裝備的大袋子旁邊,有一個做工精美的小袋子,阿三拿給我。我打開,是一個手包,我曾順口說,在某天瀏覽時尚新聞時順口說,手包也挺好看的,我要是有一個就好了。“顧大哥前幾天托朋友去香港買的”,阿三說。

  我還能大義滅親嗎?顧毅,你總是這樣在默默中打動我,我如何能,置你于絕地?!我把手包放進肩上的大手袋,轉頭走向辦公樓。在大門外的小廣場,我看見三個穿警服的男人向我走來,為首的是徐建華,他后面跟著兩個年輕人。

  我挎包的手緊了緊。徐建華在我面前停住:“我們去坐坐?”,我看了看那兩個年輕警察,他立刻說:“沒關系,走吧”,說完自行先走。年輕警察看著我,一種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我跟在徐建華后面,年輕警察緊跟我步伐。

  我們又走進那家臺式餐廳,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年輕警察則坐在大門邊,與我們相隔一張桌子?!拔肄k案順路經過,想澄清一些事情?!彼_門見山。對前來的服務員說稍后再點東西后,他接著說:“夏云,叫你在顧毅手機安裝竊聽軟件是件冒險的事,因為弄不好會打草驚蛇,事實證明我搏對了——起碼你保守了秘密。早上我說的事,本來不該告訴你,這是我們內部的事”,他停了下來,眼里有著等待,我想了想,明白了。“徐隊長,你放心,我會保密的”,我堅決的說。話音剛落,顧毅的鈴聲響起,我的手機設了分組鈴聲,“farawayfromhome”就是他的鈴聲。

  太巧了,在我和徐建華見面時,顧毅剛好打電話來,我不免有些緊張。他很少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我,是剛才走得急沒來得及說什么嗎?稍作猶豫,我接通電話。電話里傳來他急切的聲音:“小云,你在哪?”我的心跳驟然加快,下意識的看了看對面的徐建華,后者正深思的看我?!拔摇蔽艺f不下去了,我能撒謊嗎?又能不撒謊嗎?

  “小云,別動,等我”,他急促的掛了電話。

  我愣住。別動,等我?他知道我在哪里嗎?我迷惑的看徐建華,也許我的潛意識里,期待他幫我解開謎底。他目光深沉。我別開臉,望向窗外。我當然不能求助與他。他,已經那么明顯的可能與顧毅為敵。我再也不能傷害顧毅了。

  突然間,像被施了定身魔法,我的目光定住,我的身體僵住,我的心跳幾乎停止:車,顧毅的車還停在那里。阿三,沒有離去的阿三,正站在我遇到徐建華的小廣場的位置上,面向我們的座位的方向,臉色陰沉的望著我們。

  徐建華循我的目光望去,幾秒種后,轉回頭來,若有所思。

  我清醒過來,第一反應是:阿三看見我和徐建華在一起并告訴了顧毅。顧毅認識徐建華嗎?或者說,知道他的身份嗎?如果知道,能猜到徐建華找我的目的嗎?我很快找到答案。如果不知道,又怎么會語氣急促、匆忙掛掉?

  愧疚,浮上心頭。在顧毅得知我和徐建華見面時,我才冒出應該對徐建華拒之門外的想法??上r間不能倒退,不能回到那個徐建華在門外等我的傍晚。

  “別擔心,他不知道你之前和我見過面,今天是剛好司機碰見。”徐建華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

  我疑惑的看他。他的目光中透著肯定,我的心安定了些,不僅因為他是一名認真負責的老刑警,不僅因為我已經把他當作朋友,而且因為我想到顧毅剛才的急促中是擔心,而不是驚疑。

  新的憂慮很快涌上。來到之后呢?顧毅來到,會如何?我還能,和徐建華表現(xiàn)出朋友的樣子嗎?所有的一切,從那個傍晚開始的一切,都將牽扯出來嗎?想到這,我用復雜的眼光望向肇事者:徐建華。他眼眸深深如大海,無法捉摸。他問:“他說什么?”我如實回答:“他說他過來。”他似乎馬上明白了我的擔憂:“他不會想到我叫你竊聽,他過來,應該是……”

  他停下來,欲言又止,眼中明滅不定。預感,不祥的預感席卷而來,我的心慢慢的往下沉,空氣變得凝重,呼吸變得沉重。

  他放慢語速,眼中不露喜怒,一點沒有透露心里的想法:“他以為我會用你來要挾他?!?p>  要挾?會嗎?他會做這樣鄙劣的事情嗎?不,不會的。慈愛的抱起小龍、做刑警的最深感觸、社會責任感,交織成正直、剛毅、敬業(yè)的徐建華,這樣的人,怎會用要挾的手段?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疑問的目光下,他沒有否認,沒有解釋,只是沉默,如默認般沉默。

  憤怒、傷心剎時填滿心間,我感覺自己遭到了背叛。怎么可以,徐建華?我如此的信任你,你卻只是利用我?!我猛然站起來,拔腿要走。我要離開,我再也不要和他待一分一秒。

  他動作敏捷,站起來晃到我前面,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去哪里?”他的手強勁有力,緊緊的抓住了我,他身軀高大,完全遮擋了我的去路;從他舉起的手臂的空隙望去,門口的兩個年輕警察抬起頭,戒備的看著我們這邊。

  “坐下”,他低喝。我不甘心的坐下,旋即拿起手機,想撥打電話,我要告訴顧毅:千萬不能過來。一只大手按住手機,我抬頭,他神情嚴肅:“你現(xiàn)在打電話,會影響他開車?!蔽覠o法辨別他的語氣中是否有朋友般的關心,我混亂的頭腦中只有:顧毅,千萬不要過來!

  窗外,阿三一直站著,一直望著我們。我從透明玻璃窗望過去,阿三就在不遠處,如果可以,我愿意像電影中的人物般,撞破玻璃沖向阿三。只是,這不是電影,是現(xiàn)實。

  僵持,我們僵持著。我回避他的視線,焦急的等待結局的發(fā)生。命運,已經如一只鐵手,鉗制住我的脖子,讓我難以呼吸、不能動彈,只能,等待。

  鈴聲陡響。我們的視線一起轉向放在桌面的我的手機上,他眉頭皺緊,我呼吸加快,緊張的氣氛在彌散,有一剎那我以為他要拿手機,幸好沒有。我拿起來,是阿三。怎么是他?我望向窗外,阿三的右手放在耳邊,依舊看著我們。我按下通話鍵,阿三沉重的聲音傳來:嫂子,顧大哥出事了。

  我的身體癱軟,握手機的手一松,徐建華接過手機……

  停下,前行,停下,前行……長長的堵車隊伍中,我們的車,一輛警用越野車,顯得醒目而滑稽。縱是警車,在三行擁擠的車流中也無法正常行駛。我們從辦公樓出來,走了一段路,掉頭,堵在離辦公樓只有兩三公里的高架橋上。

  我把自己裹進一個無人的世界,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我拒絕看見,竭力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我拒絕聲音,用心靈去捂住耳朵;我拒絕思考,不斷摁住對“顧大哥出事了”這句話的猜想。

  然而我還是看見車輛在徐徐前進,聽見徐建華不斷打電話問一個交通事故的情況,想到“出事”的種種可能,也許,我其實還知道,后兩者的聯(lián)系。

  車速快了起來。但右邊的車輛仍舊堵塞。駛過一輛又一輛動彈不得的車輛,車速逐漸減慢,在右道堵塞的源頭、一個警察和觀眾站在外圍的地方駛過,停下來。

  我想呼吸,但不能。我想眨眼,但不能。這一刻多么虛幻。它讓我無力呼吸,它讓身邊的世界停止轉動。

  我曾數(shù)次在黑暗中行走。道路布滿荊棘,每走一步四肢都被藤條和灌木所刺痛。忽然間一陣混雜的聲音傳來,有兇狠的叫罵聲、人群撞擊摔倒發(fā)出的呯砰聲、追逐奔跑的腳步聲和母親痛苦的叫喊聲。我奔跑起來,我感覺到四肢被劃傷、在流血。很快我沖出荊棘叢,看到一大塊空地上,一群惡徒追打母親,母親已經被圍在中央,無力反抗,任憑眾人拳打腳踢,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來,她奄奄一息。我想飛奔過去救她,但雙腳麻痹,不能移動,月色越黑,母親的眼幾近閉上,我恐懼的大喊:不,這只是做夢,快點醒來,快點醒過來!我如同要擺脫被關在大瓶子里的命運,用盡全身力氣撞擊瓶子般,奮力搖晃自己,要自己醒過來。我終于醒了,冷汗涔涔。長吁一口氣,我拍拍胸口:呵,幸好,這只是一場夢!

  我但愿,仍然可以,像過往一樣,用意志搖晃自己:快點醒來,這只是一場夢。只要醒了,一切就好了。

  但這一次,我沒有醒來。這個夢,我永遠沒有醒過來。

  猶大為了30個金幣背叛了耶穌。他并沒有想到自己的背叛會把耶穌推向死亡的境地。當他看見耶穌被捆綁著挨打、被定了死罪,震驚而悔恨的丟還那30個金幣,懇求放了耶穌。然而并沒有改變耶穌因自己的背叛而死亡的命運。

  我自以為為了正義要接下徐建華的任務,我的背叛讓顧毅以為徐建華會傷害我,一改穩(wěn)健的開車作風,飛車而來。

  這是命。

  我親手推動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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