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從斌拿著寫有“柒玖肆”的牌號開始對號入座,剛進入房號,門外的衛(wèi)士“啪”的一聲順手帶上了門閂。
現(xiàn)在他可以坐下來,用自己的筆來一展才華,來給自己繪制一個美好的前景。十六年了,等的就是這一天,這是決定將來命運的一天。
忽然他又感到這不是考場,只是賭場。對!是人生命運的賭場,其他考生都是和我一樣的賭徒或賭友,只有打敗這些阻礙我發(fā)財?shù)馁€友,我才會發(fā)財,在這些人中,除了李步云,別人應(yīng)該都不在話下,只要他不來,我應(yīng)試穩(wěn)拿第一了,我相信他應(yīng)該不會來了。
“開卷!”隨著一聲喊,他的思緒被打斷了,時間有限,盡快交卷是當(dāng)務(wù)之急。
題目是——《論天勢》
…………
九月的天氣,白天會熱一陣子,到了晚上,就會涼爽的多,只要在屋中蓋得薄一些,無需開門窗,就不會感到熱。
李步云早上醒來,忽覺不適,一摸額頭有些燙,臉發(fā)熱,下得床來,走幾步,頓感頭重腳輕,不想吃飯,只想喝湯或茶水、吃水果。他知道這是著涼發(fā)燒了,因為窗戶是開著的,難道昨夜有風(fēng),還是有人故意開的窗,他知道今天開場應(yīng)試,一大早學(xué)子們都走光了,只有他還留在這里。
“李公子,你怎么還沒進場,恐怕快開卷了吧?”他剛走出門,就被小二看見了。
“哎!太不巧了,昨夜偶感風(fēng)寒,感覺難受?!?p> “那咋辦!不去?這可是不容易??!三年才一次。”小二也似有惋惜。
“不!一定要去,小二給我把馬牽來,我要進場?!崩畈皆坪軋?zhí)拗。
“李公子,你能行?”小二也有些擔(dān)心。
“快!快!”他有些著急。
不一會兒,馬牽到,李步云踩鐙上馬,揚鞭而去。
來到科場,守門軍士攔住不讓進,任憑百般解釋,也無濟于事。幸有內(nèi)務(wù)點名軍校出得門來。
“何人在此喧嘩,擾亂考場?”
“在下廬陵李步云,偶有小恙,應(yīng)試來遲,還望軍爺通融”李步云腦門出汗,臉色潮紅,近乎哀求的解釋。
“哦!你就是李步云,不行,已經(jīng)晚了?!避娦R蚕肫鹩羞@么個人。
“實在對不起,還望關(guān)照------”
“什么人在此喧嘩?”宿元景聞聲趕來。
“大人,是李-----”
“大人,學(xué)子李步云來遲一步,還望----”
“只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多時,你看--------”宿元景早已看出他臉色不佳,
“大人勿慮,這個不成問題!”
“好,隨我來!”
李步云急急入內(nèi)。
時間雖然過了三分有一,但對他這樣才華橫溢的人來說,剩余的時間還綽綽有余。
帶著滿身的汗津和不住攀升的體溫,以及加速了的脈搏和心跳,他還是坐了下來不緊不慢的審題,斗大的汗珠落在了案幾上,過了一會兒,他拿定思緒,用袖子擦完了汗,把卷紙放在正中間位置上,忍著體溫帶來的不適感覺,尤其是頭痛,開始奮筆疾書答他的《論天勢》。
…………
樞密院學(xué)子監(jiān),所有考生的考卷都是密封的,這是為了避免感情用事或者弄虛作假,便于公正處理。
此時,兩個主考官已被兩份考卷困擾著,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兩份答卷就文筆功力而言,兩份答卷本來就在伯仲之間按,不相上下,只是風(fēng)格不同,一份氣勢磅礴、恢宏剛強,有排山倒海之急,黑云壓城之危,讀起來,讓人有一種壓抑或透不過氣了的感覺,細品之,則陰處更潛伏一種暗流;另一份答卷則剛?cè)嵯酀?,中肯細膩,入木三分,說教透徹,更兼落落大方,不拘一格,如陽春白雪、寬闊遼原,洋洋灑灑,余韻悠長。所以王黼力主第一份,宿元景則推薦第二份,
“太師到!”有人高聲唱喏。
“請,快快有請!”“快請,快請!”正在爭執(zhí)不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起身相迎。
進來的正是當(dāng)朝太師蔡京,當(dāng)下,王黼就把情況介紹給這個當(dāng)朝一品,蔡京接過兩份考卷分別仔細看過,然后,他拿給二位主考,一邊指看,一邊講解。建議應(yīng)定為頭名的,也正是王黼力主的那份,而宿元景推崇的那份自然成了二名。
打開考卷,被評為第一的卷面上,赫然醒目三個大字:王從斌。緊隨其后的二名則是李步云。
回府路上,蔡府管家兼幕僚蔡二,一直似有所思。
“蔡二呀!在想什么呢?”蔡京忽然問道。
看到位高權(quán)重的主子不顧尊卑的關(guān)心起自己的心思,蔡二一時受寵若驚:“大人,這……”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對吧?”蔡京很快打斷了他,“既然不知從何談起,那就讓老夫替你道來。”
“屬下恭聽教誨,以開茅塞?!辈潭ЧЬ淳础?p> “首先,你會問‘大人你為何顛鸞倒鳳,李步云的文章光明磊落,胸懷坦蕩,其清爽正氣放在朝廷能一掃官場晦暗靡靡之氣,對振作朝綱不失久旱遇甘露,枯木又逢春’,為何舍主求次?”
“先就李步云來論,此人一旦登堂入室,必走王安石之路,將來落得也是王安石的下場。當(dāng)今天子,不是初定天下,縱橫捭闔的開國之君,不逢其時,難有作為,就像商鞅、晁錯,只是君王一時興致的棋子,到頭來還不是車裂或替罪,屈居其次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不錯了,這里有宿主考的薄面說話,準(zhǔn)確的說,和我們不是同路人。”
“再次,王從斌的文章雖然霸氣,卻多有陰邪,將來若假以時日栽培,相信也是一個好幫手,和我們氣味相投,很容易不謀而合?!?p> “那……”蔡二還要說話,意猶未盡。
“‘那’什么?你是說,我怎么就能隔皮斷貨,能將密封的考卷各歸其主?其實我們就是專為此時而來,那一晚在凌煙客棧,二人接我下聯(lián),就已讓我略知分曉了,料定此二人必會高中,新科及第者,必受皇上接見,甚至重用,因為皇上早想改換一下官場習(xí)氣,對那些老氣橫秋的官員已經(jīng)不屑一顧了?!?p> “李步云一身正氣、不卑不亢,剛?cè)嵯酀?,陽剛之氣太重,難以拉攏,竊想必然會站在宿元景一方。王從斌則正好相反,老夫從其文章中見此人雖有才學(xué),心術(shù)絕不正派,貪財好色,容易上我們的船,只要蔡總管你略加點撥,那就是我們的人了”。
“一個官場新秀,初等朝堂,就和我等一氣,看他皇帝老兒,能有多大作為,知道了恐怕還要病情加重呢!至于童大人、高大人那兒要小心應(yīng)付才是,怎么樣,懂了么?”
“噢!大人教誨的事,真是讓屬下長見識了。可是不知道皇上召見后又該作何定奪?”
“唉!皇上現(xiàn)在很忙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