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民國武林秘聞錄》《活在流水線上的青春》
恭親王卻轉(zhuǎn)臉去看慈禧太后,他不敢使什么眼色,但她從他眼中也看出他的意思,便即問了句:“京里還安靜吧!”
恭親王從容答道,“京里聽說兩宮太后回鑾了,民心振奮得很?!?p> 這一說越發(fā)叫人放心,慈禧太后便問:“明兒什么時候到京?。俊?p> “大概會在未時?!?p> “這一年多,大家把局面維持住,可真是辛苦了。在京的大臣,皇帝都還沒有見過,一到京就先見個面吧!”說著,慈禧向慈安看了一眼,另一位太后就微微點頭。
恭王察言觀色,知道慈禧太后是想一到京就動手,時機似乎太局促了些。
他還在考慮,她卻在催了:“六爺,你看行不行???”
恭親王心想著,她的心真夠恨的,于是很沉著地答了一個字:“行!”
這時慈安太后亦已看出慈禧急于要動手的意向,心里不由得有些緊張,口中便遲疑地問了出來:“明天來得及嗎?”
恭親王正放低了聲音,神色鄭重地又加了一句:“事須萬全,容臣有部署的工夫?!?p> 慈禧太后所想了一下,點點頭說:“好!明天等我們回到宮里,六爺再‘遞牌子’吧!”這是說明天回宮后還要召見他。他也覺得有此必要,應聲:“是!”接著跪安退出。
第二天一大早車馬隊由南石槽動身,兩頂大轎。慈安帶著小皇帝在前,慈禧在后,辰時起駕,迤邐南行。未正一刻,到了德勝門外。
三品以下的官員,在這里接駕,報名磕頭,轎子便走得慢了。等進了德勝門,由鼓樓經(jīng)過地安門,向東往南,由天安門入宮,換乘軟轎,到了歷朝太后所住的慈寧宮,已是薄暮時分了。
慈禧太后心里急得很,所以一進宮還來不及坐定,便叫過崔玉貴來,低聲囑咐:“你去看看,六爺來了沒有?來了就‘叫起’,讓他在養(yǎng)心殿等著。”
慈安太后見此光景,也就不忙著換衣服休息,與慈禧坐在一起,一面喝著茶,進些點心,一面等回話。
也不過兩刻鐘的工夫,崔玉貴回來奏報,說王爺早已進宮,此刻遵旨在養(yǎng)心殿候駕,慈寧宮到那里不算遠,兩宮太后也不傳轎,不帶侍女太監(jiān),就倆人靜悄悄的走著就去了。
養(yǎng)心殿從雍正、乾隆以后,就等于乾清宮一樣,是皇帝的寢宮,也是皇帝日常召見軍機,處理政務的所在,但大行皇帝在時,住在圓明園的日子多,在宮的日子少。
兩宮太后并排走著,進了東暖閣,在昏暗的燭火下,召見恭親王。
還沒等坐下,慈禧太后就急切地問道:“六爺,你看明兒該召見那些人呢?”
“臣擬了個單子在這里,請兩位太后過目?!闭f著,掏出白紙書寫的名單,遞了上去,慈安太后接了過來,隨手轉(zhuǎn)交了給慈禧。
這張名單上開著簡單的履歷,恭親王交到慈安太后手里,她略看一看,怕里面有什么字不認得,便順手遞到左邊:“妹妹,你念吧!”
于是慈禧太后接著單子念道:
“恭親王奕。文華殿大學士桂良,字燕山,瓜爾佳氏,滿洲正紅旗;武英殿大學士賈楨,字筠堂,山東黃縣。體仁閣大學士周祖培,字芝臺,河南商城;軍機大臣戶部左侍郎文祥,字博川,瓜爾佳氏,滿洲正紅旗?!?p> 名單都是恭親王與桂良精心篩選召集的可信任之人,研商以后決定的。
大學士為宰輔之任,文祥則是留京唯一的軍機大臣,加上恭親王自己,親貴重臣都在里面了,所以人數(shù)不多,分量很夠,足以匹敵顧命八大臣。
慈禧太后深為滿意,把名單折了起來,裹在一方白紗手帕里,點點頭說道:“明兒就由六爺帶領他們好了。你看,什么時候召見才合適???”
“早一點兒好,最好是趁他們立足未穩(wěn),不能讓他們有所察覺?!贝褥麜饬耍容d垣、端華他們進宮議政以后,才是最好的時機。
慈安太后忽然問道:“六爺!明兒見了大家,我們該怎么說啊?那一會兒很要緊,一句話都錯不得?!?p> 恭親王這樣回答:“兩位太后的意思,臣全知道,所以,明兒個兩位太后,只把他們的欺罔之罪,好好兒說一說,能激發(fā)臣下忠愛憤激之忱,事情就容易辦了。”
恭親王對賈楨和周祖培抱著極大的期望,疏通游說的工作做了已不止一天,此一刻是到了必須仰仗他們的最后關(guān)頭了。除了桂良是岳父,文祥是心腹以外。
對賈、周兩閣老,恭親王以皇叔之尊,卻執(zhí)后輩之禮,這不僅因為這黃縣、商城兩相國,位高望重,齒德俱尊,更因為這次非常時期,非仰仗漢大臣不能解決。
他們傳統(tǒng)的態(tài)度是,中立而和平,但不失效忠皇帝的基本立場。所以正紅旗的文祥和桂良,認為恭親王要打倒肅順,必須爭取漢大臣和蒙古親王、大臣的支持。
如果他們不支持,江南的戰(zhàn)事將會逆轉(zhuǎn),委屈成和議以求得的安定,也要付之流水。內(nèi)憂復熾、外患續(xù)起,不是社稷生民之福。
在府上,他先宣達了兩宮太后將于明日召見的旨意,接著便憂形于色地說道:“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深宮已不安如此,兩公國家柱石,不知何以感先帝在天之靈?”
桂良也說道:“明日只有二公的話,一言九鼎,可定大局。應該取一個什么方針,請快指教吧!”
這時,他懷中已揣著一份奏請兩宮太后臨朝聽政的草稿,隨即拿了出來,遞向賈楨,一面說道:“請筠翁卓裁!”
賈楨接到手里,再看正文:
惟皇權(quán)不可下移,移則日替,禮不可稍渝,渝則弊生,贊襄二字之義,乃佐助而非主持;敷宮中之德化,操出治之威權(quán),使臣工有所稟承,不居垂簾之虛名,而收聽政之實效。
這個奏折有意建議兩宮垂簾,文章實在不見得高明,賈楨有些不以為然。但看稿尾具名,已有了周祖培和戶部尚書沈兆霖、刑部尚書趙光的簽名。
他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連聲說道:“很好!很好?!?p> 賈楨看這情形,勢在必行,這個折子上去,必蒙兩宮歡喜,富貴可保,取過筆來,端楷寫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