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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聽到這話，林猛咬緊牙關(guān)：“海路不通了，一伙賊人占了羅陵島，堵住了從番禺到合浦的要道，遇到私船就搶船劫貨。要是惹怒了這幫強人，說不定還會來攻打村子，燒殺搶掠！”
程曦心頭一緊，這簡直是斷了生路啊。
一邊是貪婪的官府，另一邊是兇殘的海盜，夾在中間，哪條路都是死路一條。
程曦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這群人的未來：燃燒的村莊，哭喊的婦孺，至于舉刀的是官還是賊，有區(qū)別嗎？或許還是有的，面對海盜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面對官府可就未必了！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問道：“那幫海盜有多少人，多少船？”
林猛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回答：“估計有十來艘船，上千號人吧？不然也占不住那么大個島?！?p> 海上賊人眾多，這也是他聽來的消息。十來艘船已經(jīng)足夠封鎖航道了，除非是大型船隊，否則根本過不去。
而他們這種小船，就算交了保護費，也沒有船隊愿意收留。
“海盜的船上有沒有拋射武器？”程曦又問。
“拋射？”林猛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只有那些稱霸一方的大海盜才有炮，這伙占了羅陵島的賊子就算搶到了炮，也不一定會用。”
看來這世界已經(jīng)有熱武器了，有了火炮，海戰(zhàn)的格局也會發(fā)生巨大變化。
好在他們現(xiàn)在的敵人還沒有掌握火器，事情就簡單多了。
程曦不再遮掩，直接問道：“附近還有多少有私船的村子或個人？林家村有沒有可能和他們聯(lián)手？”
林猛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各村都只顧自己的船，哪那么容易拉攏？”
造一艘海船要耗盡全村的人力財力，而私船販賣的貨物又大同小異，所以有私船的村子關(guān)系都不好，不互相搶生意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合作？
“你們都是販私貨的，離得又近，不論是面對海盜還是官府，立場都一樣，困境也差不多。既然如此，通力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幾條船組成船隊，抵抗海盜的能力也會強一些?！背剃匕言捳f得明白，她一個人救不了一個村子，但合作或許還有希望。
這話讓林猛眼前一亮，但很快，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村老們恐怕不會答應(yīng)，這次出海死了太多人，我爹沒了，船也要修，要是和其他村聯(lián)手，恐怕會被欺負?！?p> 這次出海損失慘重，貨物被搶和船要修還是小事，那些老練的水手沒了才是最要命的。像他爹，原本是四里八鄉(xiāng)有名的老船長，現(xiàn)在人沒了，還有誰能撐起林家村的臉面？
“如果真要出海，現(xiàn)在的船員肯定不行，得重新訓練。我可以先帶村里的青壯試試手，等有了成效，再和其他村商量。海上無論是航行還是作戰(zhàn)，靠的都不是單打獨斗，有了章法，未必會輸?！背剃氐鹊木褪沁@句話。
之前擊潰海盜時，她就發(fā)現(xiàn)，雙方戰(zhàn)斗都沒什么技巧，更多是靠一腔血勇。海盜們敢拿刀殺人，自然能打贏村民。
所以，培養(yǎng)這些人的作戰(zhàn)意識和船戰(zhàn)經(jīng)驗才是關(guān)鍵。
對于別的，程曦沒把握，但操練水手，尤其是風帆船的水手，她可是行家。
畢竟出身海軍突擊隊，程曦對海上作戰(zhàn)非常熟悉，還專門參加過風帆船的特種訓練。那些都是幾百年來積累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絕對可靠。
只要沒有火炮參與，海戰(zhàn)最重要的就是撞擊戰(zhàn)和接舷戰(zhàn)，這里面的學問和技巧很多。林家村的青壯都是漁民，天生就是水手，只要好好訓練，培養(yǎng)出一批敢打敢拼的戰(zhàn)士并不難。
她說得輕松，林猛卻聽得目瞪口呆。這女子真能操練船員？這可不是普通女子該會的?。∪绻皇俏渌嚭?，他還能理解，連海戰(zhàn)都會，就有些驚世駭俗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孤身一人沖出重圍，殺了那么多悍匪，之后還能好吃好睡，半點不放在心上，這本來就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到的?；蛟S真能成呢？
林猛一拍大腿：“我這就去找村老！”
反正也沒活路了，管不管用，總要試試！
“要和其他村聯(lián)手？”聽到林猛的話，幾位村老皺起了眉頭，其中最年長的三叔祖更是連連搖頭，“能不能成先不說，咱們剛丟了一船貨，你爹也不在了，沒個能撐場面的人，恐怕會被人欺負?！?p> 如果最先提議卻占不到優(yōu)勢，豈不是任人宰割？幾位村老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跑海人，深知這些近鄰的脾性。
都是欺軟怕硬、無利不起早的主兒，要是讓他們看出林家村的窘境，恐怕會趁機占盡便宜。已經(jīng)這局面了，再被砍一刀，以后連翻身都難。
“再說了，能換條出路，做沒本錢的買賣？”林五冷笑道。
這話戳到了痛處，七叔剛想說什么，三叔祖卻先罵道：“你沒見羅陵島還有一伙賊人嗎？那可是殺了你兄弟子侄的仇家，難不成還想投靠他們？”
見長輩發(fā)火，林七叔忍不住反駁：“也不是投靠，興許能劫幾條散船呢……”
不怪他這么想，跑海的，手上大多不干凈。而且打劫嘛，幾條小船就夠了，用不著大船。
“混賬！是嫌林家死人還不夠嗎？搶人家底，也不怕遭報應(yīng)！”三叔祖氣得臉都紅了，咳個不停。他們林家雖然跑海，還真沒干過殺人越貨的勾當。
現(xiàn)在這話都說出來了，眼瞅著是要害了一村人啊！
見長輩發(fā)火，林老七也不敢硬頂，只嘀咕了句：“這也不干，那也不干，難不成等死？”
見眾人吵了起來，林猛趕緊說：“叔祖，現(xiàn)在局勢就是這樣。要不借錢，要不做賊，要不抗稅，哪條路都得拼命。既然如此，何不先看看恩公怎么操練？如果真有用，就算不和其他村聯(lián)手，咱們也能多些戰(zhàn)力??！”
這可是大實話，不論走哪條路，都是刀尖舔血，多幾個能打的也是好事。
別的且不說，恩公那是真能打啊，面對那么多悍匪，還能只受點輕傷，比他這個七尺男兒還厲害呢。
這話讓村老們交頭接耳了一番。仔細想想，林猛說的也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如今海上這么亂，當然要人多才好說話，組織船隊才最穩(wěn)妥。而且自家人知自家事，雖說都是跑私船的，也有不少血氣方剛的漢子，但他們終歸是漁民，不懂怎么打仗。這樣下去，還不是被殺被搶的命？
幾人商量了一番，三叔祖緩緩點頭：“你爹原本就是船長，這位置早晚也是你來接。既然你覺得能行，就先試試吧。不過不能拖太久，得盡快定下章程，是借錢還是聯(lián)絡(luò)其他村，都要早早定下才行！”
如果真要組成船隊一起出海，下個月就必須啟程了，得趕在官差上門收稅前回來，否則都是白搭?？墒沁@么短的籌備時間，又要操練，又要和其他村商量聯(lián)手，真能成事嗎？大家心里都沒底。
林猛也沒把握，但事到臨頭，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猶豫什么？拼了！
林家村建在海邊，村外就是沙灘，每天晾曬著不少漁網(wǎng)，還有蝦干咸魚之類的海貨。這些都是儲備的糧食，還能賣了賺錢，自然多多益善。然而今天，沙灘上站著的不是木架子，而是村里大大小小的青壯。
“虎子，猛子哥說的是真的嗎？真有人要教咱們武藝？”少年抓著同伴的胳膊，急切地問。
這幾天村里愁云慘淡，憋得他們這些年輕人一肚子火，恨不得提刀去海上殺賊。聽說有人要教他們武藝，一個個都憋足了勁兒。
那叫“虎子”的比身邊人都大幾歲，胳膊上還纏著布帶，是之前活下來的船員之一。
第一次跑海就遭了劫，受了傷，也正因此，他對海賊恨之入骨，對恩公更是視若神明。
“我教你們海戰(zhàn)之法?！?p> 聽她開口，林虎簡直傻在了原地。
這，這就是程恩公？他還以為是哪來的小子呢！
只見那人腰背挺得筆直，頭發(fā)高高束成發(fā)髻，穿著長袖長褲，卻把袖口、褲腿扎了起來，利落得像個練家子，哪有什么女態(tài)？這真是船上那個長發(fā)披散、手持短刀的女人嗎？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騷動。等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不成他們的恩公本來就是個男的，之前是林虎他們看錯了？
林猛也沒讓這群人繼續(xù)聒噪，大聲道：“以后都要叫程恩公！要是敢在外人面前提她是個女子，老子就打斷你們的腿！”
原本聽程曦說要女扮男裝時，林猛還有些吃不準。
這么嬌弱的模樣，哪能裝得像？
然而等程曦換上男裝，束起發(fā)，壓低聲音，竟然真像個少年郎。
現(xiàn)在連親眼見過的人都認不出了，還怕她被旁人識破？將來林家村可是要和其他村聯(lián)手的，恩公這女子身份，還是藏一藏為好。
眾人驚詫，程曦卻不覺得假扮男人有什么難的。她從小混在男人堆里，長大后更是參軍，加入了特種部隊。
那種地方可不在乎男女，上了戰(zhàn)場全憑個人能力，早就讓她養(yǎng)成了一身軍人氣質(zhì)。所以就算這具身體長相清秀，身量不足，只要改改眉型，墊墊肩，裹個胸，再壓低聲調(diào)，依舊能像個俊俏小子。至于膚色，海邊操練十天半個月，再白也能曬黑，到時就沒破綻了。
既然達到了想要的效果，程曦也不廢話，帶著一群人操練起來。天已入秋，海邊的日頭依舊毒辣，曬得人汗流浹背。
跌跌撞撞在木板上跑著，林虎簡直懷疑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了。他不是來習武的嗎，怎么光是在木板上跑來跑去了？
然而不遠處的呼喝聲愈發(fā)響亮。
“跑起來！別停！再快些！快快快！跨過板子才能活命！”
那聲音又急又快，讓人心跳也隨之加快。林虎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努力奔跑。他當然見過這個，那些海盜就是把船靠在他們船邊，搭上跳板殺過來，也正因此，他們才會死的死傷的傷，還被人捉了。只是他從沒想過，這條窄窄的木板會這么難走！
正跑著，前面一人腳下一滑，摔倒在沙灘上。
林虎心頭一顫，若是在船上，這人估計已經(jīng)掉進海里了，打完一場都未必能爬上來。
運氣不好遇到鯊魚，命都要交代了。一想到這個，有些發(fā)軟的腿立刻又繃緊了，他飛快向前跑去。
然而操練不僅僅是跑木板，還要學如何從高處跳下，如何翻過屏障，躍上甲板。整整三天，都是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累得一身大汗，手腳酸軟。就算是林虎這種極相信救命恩人的，也不免生出了疑慮。
直到第四天，有人忍不住了：“恩公，不是操練嗎？為什么不學刀法？”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了。他們不是要學會武藝，擊潰海盜嗎？學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做什么？
程曦抬眼看了對方一眼：“你身高幾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