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幫來武館挑人的時候,云琛正收了隔壁洗衣巷二妞的一文錢,幫著她找貓。
四歲的小機靈鬼咿咿呀呀,找到貓以后,還騙走了云琛的糖人,還騎著云琛脖子不下去。
等云琛逗完孩子,回到武館的時候,一大半人已經(jīng)被挑走。
一個年紀大的武師替她可惜:
“你要是早回來一刻鐘,指定把你也挑去。聽說只是做做外圍清障護衛(wèi)的活兒,一日就有半錢銀。”
云琛笑笑不說話,她在錢財方面一向隨緣,不戀富貴,夠吃夠喝就行。
見眼下清凈無事,她便和平時一樣,卷起袖子挑水、掃洗、劈柴。
這是住在武館的武師們全憑自覺的“家務活”,一般是接不到差事的武師們干這些。
剛忙活完,二妞又找來了,哭哭啼啼地說貓被踢死了,給云琛兩文錢,叫云琛給貓報仇。
見二妞一把鼻涕一把淚,灰頭土臉,小褂子背上還有個大鞋印,小模樣可憐極了,云琛皺眉:
“走,哥給你出氣?!?p> 二妞哭得小臉通紅,拉著云琛七扭八拐,走到一處亭臺外。
只見亭臺四周護衛(wèi)重重,戒備森嚴。不遠處還有高低巡邏崗哨。
所有護衛(wèi)都穿著統(tǒng)一昂貴的黑色服制,佩刀戴索,一臉“生人勿近”的氣勢。
護衛(wèi)的保護圈中央,一個玄衣華服的公子正坐在亭子里喝酒。
幾個商賈模樣的男人朝那公子恭敬行禮,垂首掩飾臉上的懼色,謙卑地彎著腰離開。
隔得太遠,云琛看不清那公子的模樣。
一眼望去,只覺氣質十分矜貴不尋常。
再從這護衛(wèi)規(guī)模和周圍人都極規(guī)矩尊敬的態(tài)度來看,那公子應是主家,且地位相當不凡。
云琛甚少見到這種規(guī)格的護衛(wèi)隊,正打量著,二妞牽住云琛衣角,指著那群護衛(wèi)最外面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伙,抽抽搭搭道:
“云哥哥,就、就、就他踢死了我的貓!你、你、你給我報仇!”
見先前搗亂的小丫頭去而復返,還帶著一個身穿最低等武師服制的年輕男人,那滿臉橫肉的護衛(wèi)兩手環(huán)胸,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聲。
云琛問:“二妞,告訴哥哥,又是哪個踢的你?”
二妞好像這才想起來自己救貓不成,還被踢了一腳,忍不住小嘴一撇,眼淚汪汪委屈道:“就、就他!”
順著二妞手指的方向看去,云琛再次與那滿臉橫肉的護衛(wèi)對視上,后者又是充滿鄙視的一哼。
云琛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
她先將二妞送回家,隨后立刻去而復返。
只見亭子里外已空空如也,一群護衛(wèi)正簇擁著一頂雀藍金頂?shù)能涋I朝西而去。
走在隊列末尾的,恰是那個一臉橫肉的護衛(wèi)。
云琛輕功在后,不近不遠地跟著。
前方重重護衛(wèi)中央,一個身穿高等服制的護衛(wèi)靠近軟轎,低聲道:
“少主,后面有尾巴跟著,不確定是不是韓家的人?!?p> 轎中傳來一道冷郁的聲音:
“才剛和談完,韓家不至于。去瞧瞧那‘尾巴’什么路數(shù)。”
那護衛(wèi)離去片刻又回來,回稟道:
“稟少主,那人看服制像是武館里的武師,和今早挑的那批清障護衛(wèi)是一個武館的。年紀十六七,膚白貌美,身量高瘦……”
“講這些有何用?”轎中的聲音出言打斷,音色里添了冰冷不悅。
那護衛(wèi)尷尬地咧咧嘴,繼續(xù)道:
“那武師輕功很俊,卻沒有下十足功夫掩蓋蹤跡,的確不像是‘尾巴’,許是知道我們早上挑人,錯過了,趕來自薦的?!?p> 轎中再次傳來聲音:“那就打發(fā)走,莫擾了正事?!?p> 那護衛(wèi)點點頭,心說果然還是不能在外面武館雇傭人,不清不楚,就是麻煩,而后輕功落定在云琛三丈外,攔住她的步子,拱手道:
“閣下一直跟著我家少主,敢問何事?”
云琛想了想,眨著眼睛,簡短道:
“報仇”。
那護衛(wèi)身形一僵,手已移向腰間佩刀,卻見云琛用下巴指指,又大喘氣道:
“找那個一臉橫肉的家伙,尋私仇?!?p> 那護衛(wèi)松一口氣,回頭望一眼,疑惑道:“張洪?”
云琛道:“他踢死我妹妹的貓,還踢了我妹妹一腳,我得報這個小仇?!?p> 那護衛(wèi)想起來,今日與韓家在亭中會面之前,確實聽到下面人回報,有個小丫頭找貓找到亭臺邊上,被清障隊趕走了。
因為昨夜三更在紅坊小巷附近被偷襲的事,最近護衛(wèi)們都對“貓”很敏感,便沒留一點情面。
如此看來,竟是傷了有主的貓,確實是他們理虧。
“在下葉峮。敢問閣下姓名。”
“云琛。”
“云兄,看你服制,也是干咱們這行的,你應當知道,護衛(wèi)主子必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風吹草動皆警戒,不論男女老少孩童牲畜,都得查驗仔細。故我等不得不小心應對,傷了云兄的妹妹和貓,葉某在此賠罪,望云兄海涵?!?p> 葉峮說罷抱拳行禮,神色十分謙和。
這話說的很漂亮,也很客氣,讓人無可指摘,亦可見家主權貴非常,才能訓練如此護衛(wèi)。
云琛抱拳回禮:“我懂你意思。但護衛(wèi)以‘護主’為第一要緊,不代表可隨意傷殺。那張洪一腳踢死我家貓不算,竟還踢我妹妹,這算什么道理?你我皆是習武之人,應當知道,一腳下去,貓都能踢死,那踢在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后心處,一著不慎,會是什么后果?!?p> 葉峮聞言神色一凜,面上歉意更重。
云琛道:“你們應該慶幸,我妹妹小身板結實,沒被踢出個好歹?!?p> 葉峮打量云琛,護衛(wèi)們大多佩刀,佩短棍,佩鐵索或靴刀,全是適合近身作戰(zhàn)的兵器。
可眼前這“少年”卻佩著一把長劍。
再瞧“少年”一路過來的輕功路數(shù),葉峮知道,這是個高手,自信無人可近身,以劍相斗,丈外可殺人。
若是真不小心踢死人家妹妹,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端,要多麻煩才能應對這樣的高手。
再表歉意,葉峮當即離去。
他看出,云琛不報仇是不會罷休的。
只要別破壞他們的正事,便隨她去吧,反正張洪也不是他們的家生護衛(wèi),只是別家武館臨時雇來湊數(shù)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