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君來見
云斐被送進書院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這暴脾氣，怕不是一進王丞相的大門就被王薇打趴下了？”云朝還不知道表弟的斤兩么。
其實她心里琢磨的事更多，王薇突然上門，肯定是有別的幺蛾子。
“歸梨，你平日里怎么占卜的？能算出王薇到書院是想做什么嗎？”
問題來了，賀歸梨馬上接住答案。
“占卜很簡單啊，你問我答?！?p> 賀歸梨繞了繞頸間的一縷長發(fā)，凝神想了會兒，說：“王薇小姐是想知道，這次梨山書院的科考名單。”
“什么？她怎么會知道云院長安排人下山考試了？”
云斐臉色大變，用手按住嘴巴吃驚地追問。
梨山書院有數(shù)十年沒有學子參加上京科考，除了幾位不惑之年的師兄徒有進士虛名，在朝內(nèi)擔了個虛職，其他人都是白身。
“我爹松口了？不過上京的科考三年五年的，沒個定數(shù)，今年會有嗎？”
云朝對朝廷組織的大考也有所關注，但近十年來，圣上極少下旨開考，上京科考停滯了許久。
“會有的，而且很快。”
賀歸梨篤定。
云斐已經(jīng)假定了賀歸梨的話是真的，那之前晏九匆匆下山，恐怕真的就是赴考去了。
“要是真的開考……為什么我爹……不叫顧直岸也去呢？”
云朝也陷入了懷疑，萬一賀歸梨猜的是真的，那顧直岸的才學也不差，為什么她爹沒有讓他下山參加科考？
梨山書院多一個人參加，便多一分優(yōu)勢，顧直岸又不像云斐一樣會拖后腿，她爹怎么扣著人不放呢？云朝不明白。
云斐聽到了她的碎碎念，也皺起了眉，“顧直岸……也不差，文舉考試應該有把握。夫子們怎么不推薦他下山？”
兩人想不出原因，知道原因的賀歸梨眨眨眼。
“你也沒去啊？”
賀歸梨反問云斐。
“我就是來書院避禍的。”
云斐這回不裝了，他可不是普通學子，他是學渣。
“這是這名單對她有什么用？王薇還想在里面選夫婿嗎？”
云朝隨口嘲笑。
云斐冷哼一聲，想到自己的悲慘命運。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p> 賀歸梨聳了下肩膀。
窗外的樹林里掠過一只飛鳥，清晰的咕咕聲響起，林中干爽的風一陣陣吹進來。
賀歸梨起身合緊了窗縫，又回到座位。
“如果王薇是為了打探這個消息，那她一定會找機會去我爹的書房或者跟我爹接觸，我得提醒我爹一聲。”
云朝認真地思慮行動。
“以往大小科考，都以上京學子為榜首，這一次梨山書院想要出頭恐怕也不容易?！?p> 云斐搖頭說，心里卻沒有特別擔心。
這一次，下山的不僅有晏九，還有沐青呢。
想到沐青身后的人，云斐對書院里的那個母老虎也不怕了。
“朝堂上到底不是王家的一言堂，我惹不起還躲不起了嗎？”
云朝和云斐竊竊私語，想要反擊王薇。
賀歸梨被迫參與，聽了個大概后覺得這兩人吃癟多少是性格上缺少了點什么。
“丟蟲子、撒油潑地、挖陷阱……這些都是小摔小鬧，沒有其他的了？”
賀歸梨誠心求問。
云斐欲言又止，他倒是有別的想法，但對兩個姑娘家怎么說？
他也是要留點形象的。
云朝嚅囁了幾下嘴巴，她心里倒是還有幾個狠點子，但她爹還在山上呢，萬一計劃暴露了，她第一個遭殃。
看著兩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家伙，賀歸梨失望地搖頭。
“那你們不如忍她兩日，等上京的考試結(jié)束，梨山書院榜首有名，一舉奪魁，不用你們出手，她爹也會教訓她的?！?p> 這是最省力的報復。
賀歸梨建議。
最后，她的提議被忽略了。
賀歸梨被排除在計劃之外。云家姐弟兩人對她失望地擺手，“歸梨啊，對敵人，等待是不會讓他滅亡的。只有行動起來，才是實施的第一步。你這個……跟看老天臉色有什么區(qū)別？”
賀歸梨孤獨地被留在了藏書閣，她對自己的實力很是無奈。
他們說的倒也沒錯。
龜背圖就是看老天的臉色行事的呢。
無法反駁的賀歸梨打開了窗戶，一只灰鴿子從屋檐上落下，跳進了她的桌上，乖巧地走到她的手邊。
賀歸梨解開了鴿子腿上的信筒，一張輕薄的絹紙展開。
“如實。待君來?！?p> 筆鋒含蓄的字跡，顯然是晏九寫的。
看完信件，賀歸梨將小紙片丟進油燈里，看著它燒毀。
隨手從抽屜里掏出一把谷子撒在桌上，賀歸梨看著灰鴿子啄食，思緒開始飄散。
晏九下山數(shù)日，按腳程算，估計快到上京了。
如果一切順利，上京開考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各個書院，但能順利趕到上京的學子恐怕不多。
因此，這一次開考，其實是給上京書院壯大勢力的一次“后門”，云家因為還有人在上京為官，早早傳出圣上的旨意。
其實其他書院未必沒有人私下安排，只是能在上京書院王丞相的手下嶄露頭角的學子，未能敢出頭。
要么做王家婿，要么做王府賓。
晏九說過，大綏朝上幾乎無人敢出聲反駁這位大人。
而眾人的沉默已經(jīng)是極力的反抗。
接下來的幾日里，梨山書院充滿了雞飛狗跳。
云斐和云朝千方百計的想要讓王薇出丑，偏偏王薇總有能力反擊一軍。
三人在書院的里里外外折騰的人仰馬翻，云院長眼不見為凈，兩位不聞窗外事。
王薇撇開了身邊帶著的仆從，興奮地甩著手上的馬鞭。
“沒想到，這山里還是有幾分樂趣，你們兩個這幾日陪本小姐玩得不錯，不過……”
鞭子甩斷了幾段樹枝，王薇臉上的笑意變冷了。
“本小姐不喜歡吃虧，下次再用小蟲子嚇人，我就動鞭子了。還有——云斐你不用想別的法子，你我的婚事，不管是誰，都躲不掉。認命吧。”
“開什么玩笑！小爺我不動手，你當我好脾氣是不是？”
云斐從樹上跳下來，跟王薇正面相對，兩人的爭鋒相對，都不樂意讓對方痛快。
“當初是你一直追著我跑，我不管是你爹看上我，還是你看上我，我和云家都不同意。你們打什么算盤，整個上京都知道。你以為就你們才是聰明人嗎？”
虛假的和平被戳穿，王薇臉上不見狼狽。
“你又是聰明人了？云斐，靠著家族庇蔭躲在山里茍茍且且的度日，你又算什么男人？有什么臉面說我？”
凌空揮出的鞭子“咻”一聲要落在云斐的臉上。
云斐抬手一把拉住，“我不愿意娶你，離開上京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想嫁我，卻虛與委蛇地演戲，誰更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