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后就當我死了吧

　　那痛苦與絕望聲音在相府的庭院中回蕩。

　　她曾以為經(jīng)歷了碧玉樓三年的磨難，自己的心早已如磐石般堅硬，不會再被任何事輕易觸動。

　　可此刻，這鉆心的難過如洶涌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白承楓同樣氣憤不已，他轉頭對著白承景怒喝道：“大哥！你讓錦兒嫁給瀟世子！你不知道瀟世子是什么人嗎？”

　　他們當然知道瀟世子是什么人，嫁給他可不就是等于一腳邁進了火坑，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在水深火熱中煎熬。

　　然而，即便深知如此，在白錦書和白央央之間，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畢竟白錦書只是養(yǎng)在相府十四年的女兒，而白央央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啊。

　　在這親情的天平上，他們終究還是更偏向了那有著血脈相連的一方。

　　白承景滿臉無奈與苦澀，低聲解釋：“我也沒辦法，錦兒不嫁，央央就要嫁……”

　　白夫人面露難色，緩緩走過來，輕聲說道：“承楓，你大哥也是沒辦法。”

　　白承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白夫人：“娘？你也知道？”說完這話，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扭過頭，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白洲，：“爹！你也同意的？”

　　白洲面色凝重，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這門親事，關乎相府的榮辱與前程，我們實在是權衡再三，才做此決定?！?p>　　白承楓聽了，怒極反笑，笑聲中滿是嘲諷：“權衡？就因為我不是長子，我的意見就一文不值？你們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可曾有哪怕一瞬間想過錦兒的感受？她也是個人啊，不是什么物件，就算是養(yǎng)條狗，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吧，更何況是養(yǎng)了十四年的錦兒呢！”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情緒越發(fā)激動：“三年前，你們毫不留情地把她趕出相府，將她棄之不顧，任她自生自滅。如今相府有了困難，就又想起她來，要她去替嫁！大哥，你平日里裝作一副關懷錦兒的模樣，一步步博取她的信任，就是想親手把她推進火坑！”

　　白承景被他這番指責刺痛，也不甘示弱地反駁：“二弟，你好意思說我嗎？在碧玉樓的三年里，你又對她做了些什么？你敢說你做的比我少？”

　　白錦書聽聞此言，心中一震，緩緩轉頭看向白承景。

　　原來，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她在那碧玉樓所遭受的種種不堪與折磨，可他卻選擇了沉默，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什么都沒有做。

　　她怎能不委屈？曾經(jīng)以為的依靠，曾經(jīng)以為的溫暖，都在這一刻化為泡影。

　　那股委屈如同潮水般在心底翻涌，幾乎要將她淹沒。

　　白承景對上她那滿含哀怨與失望的眼睛，才驚覺自己一時沖動說出了多么殘忍的話。

　　白承楓卻不管不顧，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白錦書的手臂，動作雖略顯粗暴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輕輕挽起她的衣袖。

　　只見那纖細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痕縱橫交錯，新舊傷痕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白夫人看到這一幕，身體微微顫抖。

　　她顯然是早已知曉此事，此刻，也不知是出于深深的愧疚還是真切的心疼，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嗚咽著喚了一聲：“錦兒……”

　　畢竟，這是她曾經(jīng)如珠如寶養(yǎng)大的女兒啊，可如今，卻被折磨得遍體鱗傷，還被他們?nèi)绱藢Υ?p>　　白錦書心中滿是悲涼與決絕，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這冰冷的相府中停留，語氣冷淡而疏離：“好了，丞相大人，夫人，你們養(yǎng)了我十四年，與我有養(yǎng)育之恩，讓我做什么都是應該的?！?p>　　接著，她轉身面向白承景，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大哥，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多謝大哥將我從碧玉樓里贖出來?！彪S后，她看向婉兮，伸出手輕聲說道：“惋兮，把我們這些天賺的錢拿出來?！?p>　　婉兮急忙拿出布袋，遞給白錦書，白錦書轉手便將布袋遞向白承景：“就是這些天賺的錢，給你?！?p>　　白承景面露不忍，推辭道：“小妹其實你不用這樣。”

　　白錦書卻仿若未聞，向后退了幾步，緩緩跪了下來。

　　白承景與白承楓目睹白錦書下跪的瞬間，心臟猛地一揪，兩人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同時響起。

　　“小妹！”

　　“錦兒！”

　　白錦書對眾人的呼喊置若罔聞，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每一下都磕得決絕而沉重：“錦兒，在此叩謝丞相府的養(yǎng)育之恩?！?p>　　白夫人眼中噙滿淚水，身體微微搖晃，被一旁的丫鬟攙扶著，她的心中此刻滿是心疼與愧疚。

　　白洲緩緩抬起手，略顯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的嘴唇微微蠕動，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又被他生生咽下。

　　白錦書在婉兮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同意替嫁，只是今后你們就當我死了吧?！?p>　　言罷，她毅然抬腳離去，步伐堅定而又踉蹌，始終沒有再看白家任何人一眼。

　　白承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想要伸手拉住她，卻感覺雙腿似有千斤重，怎么也邁不開腳步。

　　那背影在風雨中顯得跌跌撞撞，卻如同一把熾熱的烙鐵，深深地印在了每一個白家人的心上。

　　白承楓心急如焚，拔腿就朝著白錦書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邊追邊大聲呼喊著：“錦兒！錦兒！”

　　白錦書聽到身后的呼喊，腳步緩緩停了下來，卻并未轉身，只是語氣冷淡地說道：“二少爺，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你們放心，我會回來的，不會逃婚?！?p>　　白承楓趕忙跑到她跟前，喘著粗氣，急切地說道：“不是的，錦兒，我和他們不一樣?！彼难凵裰袧M是真誠與焦急，頓了頓，又趕忙接著說：“你不愿意嫁的話，我給你想辦法?！?p>　　白錦書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疲憊與落寞：“不用了，我愿意嫁。”

　　那話語輕飄飄的，卻又好似有著千鈞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怎么樣都好，總歸最后都會化為一句，“無所謂了?！?p>　　白承楓一聽，頓時有點生氣，眉頭緊皺，提高了音量說道：“你知道那瀟世子是什么人嗎！你就愿意？”

　　白承楓實在是想不明白，白錦書為何要如此輕易地就應下這門婚事。

　　白錦書微微仰起頭，望著那有些陰沉的天空，自嘲地笑了笑，聲音里滿是苦澀：“那又如何？我有選擇的余地嗎？又有誰在乎我的感受?！?p>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白承楓，抬腳繼續(xù)向前走去，那背影在風中顯得越發(fā)孤寂落寞，漸漸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