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偏要勉強
霍芙芙覺得自己的心像老樹想發(fā)新芽,蒼老卻又悸動不已。
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這是他倆之間多年來心照不宣卻未言明的秘密。
但尊嚴不允許她在自己還如此弱勢的時候,依附于其他人,特別是方舸。
她只能,獨立的,高昂又驕傲著和他勢均力敵并肩而立。
該是分開的時候了,霍芙芙心里又這樣催促了自己一遍。
她抬起雙手回抱住方舸,感受他的肩膀從緊繃獨占變得柔軟廣闊,在她頭頂輕蹭。
相擁間,霍芙芙抬起頭,迎上那道不可置信地游移在她臉上的視線。
踮起腳尖輕輕啄了啄。
方舸的視線瞬間定在一處,心如擂鼓,卻不知該怎么辦好。
霍芙芙看著他呆愣的樣子,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方舸低低喟嘆一聲,終于捧起她的臉用力碾壓了回去。
對接吻生疏無比的兩人,唇齒相撞。唇上傳來刺痛,讓霍芙芙輕呼聲痛卻又被方舸霸道地堵了回去。
長夜流逝,如此沉浸溫潤。
那些悄悄溜走的時光,炫目得幾乎讓人沒有印象,唯有永不消散的低語。
霍芙芙醒來時,天光才微亮。身側方舸睡顏沉沉,
將攬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挪開。
她不明白,為何昨夜兩人只是初逢,卻有久別重逢的熟悉。但此刻也容不得她思考這些了。
不能再想了,霍芙芙捏了捏發(fā)燙的耳朵,坐起身,看到方舸說的“家”。
他的行李箱子還有些沒有拆封出來,整齊地擺在一邊。真不知道他打電話那時怎么會踢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明明家居擺設都不缺,但哪哪都覺得空空蕩蕩的,好像從未被人注意過一樣。
也是,“女主人”和他當時應該生活在自己現在住的那套房子里,而不是這邊,沒有愛意的屋子,這樣冷冰冰也正常。
想到那束已經干枯卻還舍不得丟掉的花,還有那張飽含熱切的留言條,霍芙芙嘆了口氣,準備趁著天還未亮就離開。她實在沒有辦法當面和方舸再道一次別了。
還沒等她挪到床邊,肌肉漂亮流暢的長臂將她又撈回了主人懷里。
“去哪?”方舸帶著睡意的聲音緊貼著耳后鉆到心底,讓心絲絲難耐。
霍芙芙沒有說話,只盯著眼前上臂的肌肉。
方舸手臂內側有道很猙獰的傷疤,縫合得也不好,傷口七歪八扭的,像怪獸參差不齊的獠牙。
昨夜她已經注意到了,現在還是忍不住輕輕觸碰了一下。
“嗯?心疼了嗎?”他的聲音嘶啞得很動聽。
霍芙芙動也不敢動,她還得留著力氣回去收拾行李。
方舸緊緊盯著懷里連呼吸都不敢發(fā)出聲音的愛人,故意用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耳后。
霍芙芙抬起手去擋開,卻被方舸叼住。
溽熱,柔軟,讓人不免沉淪。
再醒來時,已經到下午了。這人!說“色令智昏”還真不冤枉他。
她揉著酸痛的手腕起身,方舸已經端了冒著熱氣的餐盤走了進來。
“嘗嘗我做的合不合胃口?!狈紧磳孜沟剿淖爝?。
霍芙芙伸手想要接過來,卻被他攔下。
“你腳上受傷也不愿意我扶,勞累一晚也不愿意我喂點湯水,芙芙可不可以賞個臉,讓我在你面前更有價值些?”
霍芙芙無法,只能張嘴任他喂著。
現在就順著你演完這場戲吧,畢竟后面只要自己說出了那句話,兩人就再無交集的可能了。
霍芙芙拿起自己的手機,不知什么時候被方舸調成了靜音,除了父母打來的外,甚至還有好些小儲的,大概找不到自己上司,急得亂投醫(yī),給自己打來了。
“叔叔和阿姨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不用擔心?!?p> 霍芙芙被他的話嚇得嗆咳,“你打過什么招呼了……”
方舸輕笑著幫她順著后背,“說帶你出去散心,你就,這么怕我倆的關系被他們知道么?!彼麥惤耍行┪囟⒅约?。
霍芙芙偏開臉,想著即將實行的逃跑計劃,心虛地沒有接話。方舸只當她是害羞。
等霍芙芙吃完起床后,方舸非要擠在她旁邊和她一起站在鏡前再刷一次牙。
兩人依偎在一起,溫馨得如同一對愛侶的平凡日常。
只是今天方承柯有大動作,他非得親自出面不可,不然他真想多陪陪霍芙芙,況且下午她還得去心理醫(yī)生那邊復診。
方舸有要事出門,這倒合了霍芙芙意。
但她一直抱著將要離開的念頭,在僅存的相處時光里,也就格外由著方舸。
看著他收拾好東西,小儲催促的電話又響起,卻還站在門口盯著自己不走,霍芙芙疑惑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走過去親了親方舸,又伸手撫平了一下他領結上不存在的褶皺。
就當是為自己演的這出戲畫上了一個圓滿句點。
方舸整天心情都好得不行,手底打擊方承柯的對策都溫柔了幾分。
終于熬到開完會,迫不及待處理完事情就往回趕。
他像往常一樣,買好食材帶到霍芙芙那邊去親自下廚。還沒走到家,就收到心理醫(yī)生的消息。
“今天您夫人沒有過來,這邊也聯系不上她本人,想重新和您確定一下預約時間。”
方舸心中沉了沉,他走出電梯,敲響了霍芙芙的家門,里面寂靜一片。
他輸入密碼,大門咔噠一聲打開,里面卻再也沒有小孩的牙牙學語聲,也沒有霍家老人翻書的聲響,更沒有霍芙芙的一聲“方舸?!?p> 明明他送來的東西都還在,但房子里干凈得像沒有人來過,方舸快步走到島臺邊,撫摸著大理石邊緣,只有小囡拿輔食碗敲出來的一個小小凹痕才證明著,霍芙芙確實真正存在于這里過。
方舸拿出手機,想要給她打電話,卻害怕被掛斷。他不知道說些什么才不會被拒絕,只能發(fā)送去一句“你在哪?”
真是句廢話,她如何能再告訴自己呢。但除了這句廢話,他別的什么也開不了口,他如何能強求霍芙芙呢。
霍芙芙看著手機里新傳來的消息,終是狠下心,想要將方舸心里的念想斷個干凈,她挑了一句,最無法挽回的,最惡劣的一句發(fā)送了過去。
“你想要的,我昨晚都已經給你了。給錢你從來不收,昨晚,就當,我還清了吧?!?p> 明明做好了準備,但霍芙芙的心口還是絞痛。
明明四處都是明亮的燈光,方舸卻覺得眼前黑了又黑。
“哈……”他覺得身心瞬間被抽離到空虛,不知是在笑她荒唐,還是笑自己狼狽。
這算什么?算被她玩弄了感情嗎?
霍芙芙,你想逃離我,你全然不要我的好。
可我,偏要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