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報應(yīng)
顧琢光聽后仍舊搖頭。
爺爺只教她殺鬼，沒教她如何捉鬼。
彈幕見顧琢光二度拒絕，紛紛憤慨她的不近人情。
公屏上接二連三地炸起絢麗特效，有人刷了很多個嘉年華。
【十八個嘉年華夠不夠請你捉鬼？不夠我再刷。】
救護車的鳴叫由遠及近，紅藍色光暈照亮了整棟筒子樓。
顧琢光沒做解釋，微長的睫毛垂下，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她不笑的時候，平直的嘴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只要那小鬼在一天，你老婆的身體就會越來越差，你好好想想。”
她轉(zhuǎn)身欲走。
花臂男慌忙堵住去路：“好！好，你怎么做都行，我沒意見……”
這年頭請個大師動輒十幾萬起步，他所有的錢都用來給妻子治病了，哪里還有閑錢另請高明。
眼前這個小姑娘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花臂男勉強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只是……你、你送走她的時候，能不能別讓她疼？”
顧琢光點頭：“可以?！?p> 她走進花臂男家中，黑暗中，房間內(nèi)的一切一覽無余。
床上，一小團紅色蜷縮在女人懷里。
顧琢光從腰后抽出短棍，慢慢靠近。
“你越是靠近她，她越不會醒?！彼f。
現(xiàn)在貿(mào)然出手的話，恐怕會傷及女人的生魂。
花臂男跟在她身后，疑惑地低聲問：“你在和誰說話？”
直播間也只能看見顧琢光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有錢了一定換一個能看見阿飄的手機。】
【有點滲人啊，到底是不是劇本？】
【還劇本吶？樓下那小胖子摔成啥樣了你沒看見??？】
顧琢光握緊手中短棍，頭也不回地回答：“你女兒。”
花臂男一愣，兩個疊字脫口而出：“蕾蕾？”
紅影有了動靜，她緩緩長出白嫩的四肢，然后后是扎著兩個小揪揪的腦袋，最后抬頭，露出一張空白扁平的臉。
“爸爸？”蕾蕾坐在媽媽懷里，歪著腦袋，茫然地喊了一聲。
那道聲音像是穿透了一層壁障，準(zhǔn)確地傳到花臂男的耳朵里。
“不要回答——”
顧琢光沒來得及阻止，花臂男就激動地越過她，沖到床邊，對著虛空激動地說：“誒，爸爸在！”
【你們聽到了嗎！】
【我還以為我女兒在叫我！】
【所以說這孩子應(yīng)該不是惡鬼吧？】
【主播你就發(fā)發(fā)善心超度了吧？捉了找人超度也行啊，我們眾籌!】
顧琢光卻眉頭緊皺，拽住花臂男的胳膊用力將他從床邊扯開，同時短棍一甩，把即將掐住花臂男脖子的小鬼打飛出去。
小鬼似乎疼極了，像個真正的小孩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哇哇大哭。
“滾開！”花臂男像頭公牛一樣撞開顧琢光，焦急地四處摸索女兒的蹤跡，“蕾蕾不哭啊，爸爸在這兒呢！”
顧琢光一時不察，后腰磕到桌邊，傳來的疼痛讓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唉，我閨女疼的時候也是這么哭的，真心疼……】
【這孩子真不是壞的，主播要不放棄算了，我們眾籌給大哥找個會超度的來?！?p> 【我看主播是想博眼球立殺伐果斷的人設(shè)，故意把后果說得那么嚴(yán)重的吧？】
“爸爸、爸爸，抱抱……”小鬼朝花臂男爬過去，留下一路拖拽的血跡。
花臂男看不見小鬼，但還是循著聲音站到了她面前，半蹲著張開手，又哭又笑：“好好，爸爸抱……”
情況復(fù)雜到顧琢光覺得心累。
花臂男已經(jīng)完全被迷住了，在那兒和小鬼隔空上演父女情深，殊不知小鬼只是想吃了他。
彈幕也完全不知情，一邊倒地罵顧琢光不近人情。
這下顧琢光倒成唯一一個惡人了。
顧琢光掄圓胳膊，對準(zhǔn)花臂男后心一巴掌拍下去，大喊：“回神！”
花臂男一個激靈，收回手，茫然四處張望：“我……怎么回事兒，我剛剛好像聽見蕾蕾在叫我？”
小鬼眼見就要吃到花臂男了，中途又被截胡，不由怨恨地瞪著顧琢光，卻又畏懼不敢發(fā)動攻擊，只得手腳并用再次爬回床上，縮進女人懷里，細聲細氣地叫著“媽媽”。
每喊一聲，女人身上就會飄出一縷白霧，鉆進小鬼體內(nèi)。
顧琢光看著一團亂的局面不由嘆氣。
那一縷白霧，就是精氣。
如果說之前是女人自愿供給小鬼精氣，那么現(xiàn)在就是小鬼寄生在女人身上，不顧母親死活，大肆吸收精氣了。
顧琢光有心想快刀斬亂麻，但小鬼和女人之間的聯(lián)系太緊密了，一刀下去必然傷到女人的魂魄。
“要是爺爺在就好了……”她說著，對花臂男招手，“你過來?！?p> 花臂男還迷茫著，滿頭霧水地走到顧琢光跟前：“嘎哈?。俊?p> 顧琢光食指和中指并攏，往他眼睛上一抹。
花臂男下意識閉眼，只覺一道白光閃過，再睜眼時，便看見縮在妻子懷里的那團紅影。
妻子的魂魄則是若隱若現(xiàn)，面目痛苦。
“這是怎么回事兒？我媳婦兒為什么瞧著那么疼??？”花臂男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大哥看見啥了啊？】
【有反轉(zhuǎn)，再瞧瞧！】
顧琢光解釋道：“你老婆同樣也不想你和她的孩子離開，所以選擇用自己的精氣喂養(yǎng)。但是小鬼本來心智就不成熟，無底線的喂養(yǎng)只會把胃口喂得越來越大罷了。她逐漸不滿足于母親一個人的精氣，又開始吸你的，最近你是不是時常感覺身體疲憊，但是脾氣又很暴躁？”
花臂男連連點頭，又焦急地問：“那現(xiàn)在咋辦?。俊?p> “這小鬼現(xiàn)在在吸你老婆的精氣，你想阻止嗎？”顧琢光耐心詢問。
花臂男果斷點頭，相比于夭折的孩子，他更心疼一直在受苦的媳婦兒。
“那現(xiàn)在，去把她拽出來?！鳖欁凉庵钢」?。
這活還得有血緣關(guān)系的來。
“我真該死啊！”花臂男左右開弓，狠扇自己巴掌，邊哭邊沖向床，“媳婦兒啊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他一把撈起縮在妻子懷中，那團紅色的小肉球，哭得更厲害了：“閨女啊，爸爸也對不起你啊！”
肉球和女人之間有一條類似臍帶的白線，顧琢光眼疾手快，手刀劈斷。
一瞬間，肉球上張開無數(shù)張滿是獠牙的嘴，發(fā)出不像人的嚎叫。
【啊，感覺聽見了地府的召喚……】
【我也，剛才我奶的照片一下子倒了?！?p> “他推了媽媽！是他！是他！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
肉球表面浮現(xiàn)出一張熟悉的臉，是王耀祖。
顧琢光一棍打過去，本想就此送走小鬼，沒想到花臂男轉(zhuǎn)身替小鬼硬挨了這一下，整個人跪倒在地上。
“是、是王耀祖嗎？”花臂男喘著粗氣，雙眼猩紅地抬起頭。
肉球發(fā)出屬于小孩子的清脆笑聲，從父親身上吸收而來的怨氣讓她再次生出了雙手。
“爸爸……一起殺掉她?！比夂鹾醯男∈种赶蝾欁凉?。
“殺、殺——我殺了那個小畜生！”花臂男怒喝，猛地轉(zhuǎn)頭，死死盯著顧琢光。
顧琢光指了指自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