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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

003 白澤

逢晴日 非10 4041 2025-03-17 09:18:00

  那報(bào)復(fù)欲中摻雜了扭曲折辱之心,馮羨解下了外衣,向榻上撲去。

  “歹人!壞東西!殺人了!”沾沾飛去屋外求救未果,撲棱著翅膀去啄馮羨的頭臉,馮羨疼得惱羞成怒,抓起解下的衣袍將鳥兒撲蒙住,連同衣袍狠狠摔向一旁的小幾。

  少微努力地?fù)沃习肷碜?,額角汗水如豆打落,巨大的眩暈感讓她幾乎又立刻重新趴伏下去。

  馮羨攥住少女一只手臂,強(qiáng)行拽向自己。

  “找死……”少微竭力掙扎,力氣卻始終難以聚攏,連聲音都在發(fā)顫。

  漸弱的夕陽透過小窗,映出馮羨眼底昏暗的猙獰與興奮,他欺身壓向少微,正要撕扯她衣衫的手指卻忽然一顫——

  暗紅滾燙的液體迸濺,灑落在少微的臉上,她未眨一下眼,只緊緊握著從枕下摸出的匕首。

  馮羨顫顫地捂住脖頸,抽搐著滾下榻,口出發(fā)出破碎的求救:“來,來人……”

  昏暗中,少微艱難地下了榻,直起身,看到了聽見動(dòng)靜跑進(jìn)來查看的巧江。

  巧江驚恐地?fù)涔虻今T羨面前,摸到了粘稠洶涌的血,看到了幾乎斷開的脖頸。

  驚駭?shù)交秀敝g,巧江忽然想到四年前的冬日,墓園外,十三歲的女公子說過的那句話:

  【馮羨,再有下次,我會(huì)割斷你的喉嚨。】

  可是,怎么會(huì)呀,女公子發(fā)病時(shí)明明是動(dòng)彈不得的,怎么會(huì)……

  巧江恍恍惚惚抬起頭,少微仿佛沒看到她,只跨過馮羨蠕動(dòng)的身體,向屋外走去。

  待少微腳步沉緩地跨出屋門,巧江好像終于回過神來,快步追出,抓住少微的衣衫。

  “女公子,出了這樣大的事,您要去哪兒?您隨奴婢回城吧……”巧江的話語顫抖混亂:“家主向來疼愛您可憐您,您回去認(rèn)個(gè)錯(cuò)……奴婢也會(huì)幫您解釋前因后果的!”

  少微恍若未聞,繼續(xù)往前走。

  巧江奔到她面前,撲跪下去,抱住她的腿,哭著道:“女公子若一走了之,婢子還有什么活路呢!”

  少微終于垂下眼睛,問:“今日他為何敢來此?”

  巧江濕透的眼睛一顫,嘴唇翕動(dòng)片刻,身體往后挪了挪,朝著少微重重地叩頭,泣不成聲地道:“婢子的父兄都在二公子身邊侍奉……二公子這些年來數(shù)次讓婢子對(duì)女公子不利,婢子從不肯依從的!只是上月回城時(shí),二公子竟拿婢子的父兄性命脅迫,婢子情急之下一時(shí)糊涂,才失言說出了女公子的病癥……”

  少微抬腳,繞過不??念^的巧江。

  巧江動(dòng)作頓住,轉(zhuǎn)頭看向依舊要離開的少微,下意識(shí)地倉皇環(huán)顧四下,而后猛然爬坐起身,拿起廊下的劈柴刀,再次攔在了少微面前。

  她雙手握著劈柴刀,顫顫地指著少微,又哭又恨地道:“……您為何非要?dú)⒍?,為何非要闖出這樣的禍?zhǔn)?!我這些年來待你難道不夠盡心不夠真心嗎!”

  “事已至此,反正你也活不長了……你跟我回城去,擔(dān)下這過錯(cuò)!不要牽累了我和父兄!我們都是下賤的奴婢,若叫你逃了,沒人會(huì)可憐我們!”

  她一遍遍重復(fù)著那句仿佛可以讓她良心好過些的話:“反正你也沒幾日可活了!”

  “所以,我就該被你拿去為你和你的父兄換取前程嗎?”少微看著她手中的柴刀,涼涼的聲音里有很多茫然:“我不懂,你們口中的真心?!?p>  巧江只近乎兇狠地道:“二公子的人就在外面守著!你逃不掉的,跟我回……”

  她未說完的話凝成了慘叫。

  少微奪過了她手中柴刀,反手削去了她一只手,斷手和柴刀一同飛砸在地,后者發(fā)出哐當(dāng)聲響。

  “不是有刀就可以欺負(fù)我了?!?p>  少微抬起右手,受了傷的沾沾努力飛來,落在少女肩頭。

  不顧巧江的嘶喊,少微握著那把帶血的匕首往外走。

  馮羨大約不想叫人知道他來田莊的事,只帶了一名仆從和趕車的馬夫。

  馬夫倉皇回城報(bào)信,看守田莊的人都被驚動(dòng),抓起一切可做武器的棍棒農(nóng)具追趕阻攔少微。

  田莊后方是延綿起伏的山林,夏夜常有野獸出沒其間,眾人追至山前,都有些猶豫,農(nóng)莊管事唯有讓人取了火把再行進(jìn)山。

  一輪圓月懸上夜空,月色灑漫下來,落在林中少女仰起的臉頰上。

  那張臉上沾染的血跡始終未能風(fēng)干,細(xì)密的汗水在月光下如同結(jié)了一層寒霜。

  這寒霜似浸入了骨血中,筋骨仿若碎裂,混著結(jié)了冰一般的血,如同鋒利的冰碴在身體中沖撞游走。

  少微知道,她確實(shí)沒多久可活了,今日強(qiáng)行提著一口氣殺了馮羨,一路奔逃至此,更加快了身體的枯竭。

  她行于山中,恰像一只將死的山獸,明知將死,也要在死前用最后的力氣將自己掩藏起來,不愿尸身被人觀看啃食。

  鳥兒不知人的心思,沾沾只知少微每次生病時(shí),只要有它在旁“護(hù)法”,都會(huì)重新變得活蹦亂跳,它想這次也是一樣。

  沾沾攢了些力氣,試著扇了扇翅膀,努力從少微肩上飛離——少微不常出門,林子是鳥兒的天下,它要做少微的斥候,為少微探明前路。

  不多時(shí),忽有渾厚悠長的鐘聲蕩開月色,如水波般層層漾開,驚起了林中倦鳥。

  一聲接著一聲的鐘鳴來自長安城,少微只回頭看了一眼,便繼續(xù)向前。

  很快,又有號(hào)角聲響起,那代表著有兵事發(fā)生了。

  少微依舊只向前。

  月色越來越明亮,少微原本引以為豪的敏銳五感卻越來越衰弱,她只知跋涉前行。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前方的沾沾突然停下,盤旋著發(fā)出提醒的聲音。

  少微吃力地抬眼,只見前方一棵大樹下倚坐著一道人影。

  經(jīng)過那人影時(shí),縱然少微的知覺減退,也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少微看也未多看一眼,只是繼續(xù)拖著身體前行。

  她這近乎離奇的視若無睹,反而引得那道影子開了口,那是一道虛弱不勻的男聲:“過路人,可否……”

  少微仿若未聞。

  那未完的話語在山風(fēng)中被月色鉤織完整:“可否勞煩,取我殘命……”

  少微腳下頓住,回頭。

  那是一張同樣很年輕,也同樣染著血的臉。

  求死者總比求救者更叫人好奇,當(dāng)少微望向他時(shí),他竟喘息著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笑意。

  雜亂的腳步聲若隱若現(xiàn),有闖入的火把撕扯著攪亂了山林中寂靜的月光。

  少微大約明白了,他在被仇人追殺,他不想死在或落入仇人手中。

  或許是出于一絲模糊的感同身受,少微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他面前。

  見到少微手中握著的匕首,他說:“我有好劍。”

  少微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在他五步開外處的草叢中看到了一把劍。

  他已動(dòng)彈不得,無法取劍,否則想來也不必求少微這個(gè)過路人代勞。

  少微提起那把劍,劍是三尺劍,極直而光滑的劍身由黑鐵打造,劍首與劍格處分別鑲有白玉,玉上纏繞著螭龍浮雕。

  時(shí)下官府雖說禁甲不禁器,佩劍者十分常見,但此等材料工造精湛的寶劍絕非民間之物,它的主人必然身份不凡。

  劍上幾乎沾滿了血,劍的主人身上也沾滿了血,那絕不可能只是他一個(gè)人的血,他殺了很多人。

  少微覺得,這種人竟也落到這樣的地步,多半是運(yùn)氣很不好。

  他今晚唯一運(yùn)氣好的事,大約便是遇到了少微,因?yàn)椋骸拔液苌瞄L殺人?!?p>  這是少微與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似乎又笑了笑,慢慢地點(diǎn)了下頭:“多謝?!?p>  擅長殺人確實(shí)很重要,倘若反復(fù)捅他數(shù)劍也捅不到要害,于雙方都是麻煩事。

  月色下,他近乎從容平靜到好整以暇地閉上了眼睛,沒有不甘,也沒有留戀。

  少微突然明白,他之所以求死不單只是因?yàn)闆]了退路,更是因?yàn)闆]了求生的欲念,或也正是后者使然,才造就了前者的局面。

  三尺劍刺過殘破的甲衣,貫穿了心口。

  銀白月光透過枝葉灑在他身上,斑斑駁駁,仿若潔白鱗羽,月光隨風(fēng)晃動(dòng)間,恰似輕盈的鱗羽從他身上片片飄零剝落。

  這一幕讓少微無端想到了幼時(shí)偶然在一冊(cè)羊皮書上看到過的神獸白澤。

  少微帶走了那把三尺劍,那是求死者的謝禮,他還給少微指了一條可以安全下山的小路。

  出了山林,天色已明,前方草木豐茂,一條小溪蜿蜒爬行。

  少微再也走不動(dòng)了,拄劍跪坐青草間,恍惚垂首之際,隱有求救聲入耳。

  “救我……救我!”一個(gè)渾身臟污的孩子踏過淺溪奔來,懷中緊緊抱著一只包袱,身后一名流寇般的男人持刀逼近。

  昨夜京師內(nèi)外大亂,且亂象仍未徹底平息,趁機(jī)作惡者比比皆是。

  那孩子踩過溪水腳下打滑,趔趄撲倒在地,緊跟而至的男人舉起了刀。

  下一刻,一柄憑空飛來的三尺長劍陡然刺穿了他的胸膛,男人身形一僵,仰栽進(jìn)了溪水里。

  少微徹底失力,口中涌出微微發(fā)黑的血,也倒了下去。

  那個(gè)孩子堪堪回神,幾步爬到少微身側(cè),試圖要扶起少微。

  少微無力地道:“走開……”

  見她口中源源不斷涌出鮮血,那孩子意識(shí)到什么,忽然哭出聲來:“恩人!恩人!”

  是個(gè)女孩的聲音,大約只有七八歲。

  “沒想救你?!鄙傥⒀鎏稍诓輩仓?,聲音低如自語:“只是不想叫賊人擾我死前清凈……”

  但總歸還是未能清凈,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她求少微:“恩人將姓名告知小魚吧,小魚為恩人立碑!”

  少微未答,思緒卻不自覺地隨著女孩的話延展著,她的神思已經(jīng)很混沌了,竟要想一想才記起自己姓名,她的姓氏不提也罷,她名少微。

  少微,少微。

  這是她阿母給她取的名,阿母還為她取了個(gè)只有她和阿母才知曉的乳名,叫做晴娘,晴日的晴。

  今日恰逢晴日。

  在少微身邊盤旋著的沾沾察覺到了什么,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鳴叫,如同新生兒的哭啼,伴隨這聲啼鳴,雪白鵝黃的鳥兒砸落在了少微身邊。

  鳥類在遭受巨大憂懼之下,會(huì)有五臟爆裂而亡的可能。

  少微漸散的瞳孔中映照著刺目的日光,白茫茫中,仿佛又聽到了沾沾的叫聲,母親的呼喚。

  母親的聲音遠(yuǎn)去,忽有風(fēng)聲大起,萬物似乎都被席卷變形,時(shí)間迅速流逝間,無數(shù)光影畫面和說話聲飛速涌現(xiàn),少微從中捕捉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蒼梧郡王劉岐欲圖謀逆,病重的仁帝聞聽此事悲怒之下猝然駕崩,宮中傳出一道道發(fā)往蒼梧郡治罪劉岐的旨意,太子劉承與朝臣緊急集結(jié)平亂大軍,卻不料劉岐竟早已金蟬脫殼殺來了長安,幾名重臣及幾位劉家宗室子弟均死于其手;

  劉岐入京僅僅只帶了一支親衛(wèi),注定不可能逃脫,這個(gè)似懷必死之志的人,最終伏誅于長安城外一座荒僻山林中;

  劉岐雖死,亂象不止,太子劉承繼位,卻無力彈壓同姓諸侯王及各方勢力,又因此前的廢太子之禍致使朝廷兵事衰退,天下很快紛爭四起,百姓流離失所……

  少微不知這些貫穿了過去和未來的紛亂畫面從何而來,是她死后靈魂所見嗎?

  可她并非心系天下的大義之人,相反,她甚至厭恨這世道,她有太多戾氣與不甘,恨不能將這不公的世道撕碎,只是不知從何下口。

  想要咬碎這世道的少微用力地磨了磨牙,氣沖沖地睜開眼睛,卻陡然愣住了。

  眼前是圍起羊圈的籬笆,籬笆外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

  少微茫然間,一只羊羔“咩咩”叫了兩聲,蹦跶著拿腦袋抵她的肩。

  少微吃痛,一把推開那只小羊,站起身,看著四周的一切,再看著自己些微稚嫩的手,困惑到了極點(diǎn)。

  這分明是她被丟進(jìn)羊圈受罰那一日……

  是死后的夢(mèng)境幻境嗎?

  下一瞬,少微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踹開羊圈的木門,飛奔進(jìn)漫天大雪里。

  少微根本顧不上去分辨詳細(xì),她此時(shí)僅有一個(gè)念頭——

  即便是在幻境中,她也決不要阿母再經(jīng)歷一次死亡了!

非10

是的,是重生的故事(也可以理解成前世是一個(gè)夢(mèng))。   新書期非常需要大家的投票和追讀,尤其是追讀數(shù)據(jù)這個(gè)很重要,所以大家如果有空的話,辛苦每天來點(diǎn)一點(diǎn)最新章節(jié)閱讀,我會(huì)努力穩(wěn)定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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