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手在民間
姜挽出門時雪勢轉(zhuǎn)小,天色也亮了些。
以往她出門都是長松駕車,長松今日不在,趕車的換成了田伯。
田伯年近六旬,他為人熱情和善,又是府里有資歷的老人,因而頗得府里人敬重。
見到姜挽過來,他忙笑著招呼:“廂內(nèi)備了炭火點心,外頭冷,大小姐當(dāng)心著涼。”
姜挽頷首,“田伯費心了?!?p> 隨著馬鞭落下,馬車搖搖晃晃駛離侯府。
姜挽同田伯說她要去東街的賈記醫(yī)館。
田伯心里嘀咕:賈記醫(yī)館?聞所未聞啊。
他在上京都生活大半輩子了,這大小姐可別是叫人坑騙了。
“大小姐身子不適?該請郎中上門才是,怎的還要您親自跑一趟。”
他提議道:“益壽堂何郎中醫(yī)術(shù)就十分了得,他家數(shù)代行醫(yī),在上京有口皆碑?!?p> 云桑疑惑:“田伯莫不是記錯了?何郎中都快七旬了,益壽堂上月才貼了告示說他不再坐堂看診?!?p> “喲,云桑丫頭消息真靈啊?!?p> 田伯笑道:“何老郎中的確不看診了,如今坐堂的是小何郎中?!?p> “小何郎中?”
不該啊。
她記得何郎中的獨子二十年前就沒了,親傳弟子里并沒有與其同姓的。
姜挽突然開口:“何璋,老郎中的小孫子?!?p> “對對……”
田伯點頭,隨后反應(yīng)過來:“大小姐認(rèn)識小何郎中?”
姜挽搖頭,“只是聽說過?!?p> 前世聽過。
云桑瞪大眸子,滿臉不可置信。
她侯府情報通都不知道的事,誰給姜挽打探的?誰要搶她名號?
云桑霎時警惕起來。
又想起什么似的,她支吾:“那小郎中……是何家親生的嗎?”
不怪她多心。
何老郎中青年喪妻中年喪子,他兒子走的那會兒才二十幾歲,可未曾聽說過娶妻生子?。坑帜膩淼膶O兒呢?
“云桑丫頭知道的真多。”
田伯捻須作思考狀,“知道這段往事的人不多?!?p> 何璋的確是何家血脈,他是遺腹子。
他爹在成婚不久后進山采藥途中遭了難,他娘因臨盆難產(chǎn)歿了。
老郎中曾請人批過卦,卦象說他命中帶煞,放在益壽堂恐怕養(yǎng)不活,得尋個能鎮(zhèn)得住的地方。
畢竟他自打出生便父母雙亡,老郎中也擔(dān)心孫子被人嚼舌根,故而聽從卦士的提議。
何璋剛滿周歲便被送去了相國寺。
嘶……這人真慘。
話本說書似的。
云桑聽得目瞪口呆。
她感慨:“相國寺還真是……包羅萬象,不單能修行佛理,還能修行醫(yī)術(shù)?!?p> “這丫頭說什么胡話?!?p> 田伯搖頭:“何家孫子在寺里沒呆幾年就被人接走了?!?p> 接走了?
誰這么大膽,不要命了?
云桑咋舌,她后知后覺:“既然此事鮮為人知,您為何會這般清楚呢?”
田伯笑答:“我家侄兒在軍營時隨隊醫(yī)學(xué)了些皮毛,回京后正巧遇上益壽堂招伙計,他識得藥草又懂些醫(yī)理便聘上了?!?p> 原來如此。
兩人有來有回說著益壽堂的事,給姜挽聽困了。
正想闔眼睡會兒卻聽田伯喚她:“……大小姐,您看咱們是否改道益壽堂?”
姜挽:……懂了。
合著前邊這么多鋪墊是為了讓她改主意。
“不必麻煩了。賈郎中只是為人低調(diào),醫(yī)術(shù)卻是不俗?!?p> 田伯不信。
賈郎中,假郎中,聽聽這名兒他醫(yī)術(shù)能好嗎?
姜挽醞釀?wù)f辭:“是真的,云桑最清楚了。”
云桑:???
她也是頭一次聽說的好嗎?
上這輛馬車前,她甚至不知道東街有間賈氏醫(yī)館。
“是,是真的,我最清楚了?!?p> 云桑抬眸迎上田伯狐疑的目光,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她咬緊后槽牙:“真的,前些時日我在東街采買時親眼所見。”
“有位老翁突發(fā)怪癥倒在醫(yī)館門前,那賈郎中伸手一搭脈,掏出針包欻欻扎針,不稍片刻老翁便能走能跳,可神乎!”
她說的信誓旦旦。
田伯:“……怪事啊,這般能者在上京竟沒絲毫名氣?!?p> “要不怎么說高手在民間呢,真正的高手就是如此,不拘俗名?!?p> 田伯這下信了。
姜挽嘴角抽了抽。
確實,高手是在民間。
她沒想到云桑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這般爐火純青。
馬車在東街盡頭停下。
賈氏醫(yī)館坐落在東街末端。
醫(yī)館對面有塊小洼地,旁邊有條只能通人的窄巷,巷口石壁上布著苔蘚,似乎很久沒人經(jīng)過了。
掛在門前的木匾掉了漆,鋪面不大,甚至有些逼仄。
田伯再三確認(rèn)掉漆的招牌后,扭頭看向云桑:“丫頭,確定沒認(rèn)錯?”
怎么說呢,這醫(yī)館讓他有種時間倒退二十年的錯覺。
云桑撩開簾子,又偷摸回頭瞄了眼姜挽,“確、確定啊,低調(diào)嘛低調(diào)?!?p> 是低調(diào),太低調(diào)了。
這樣寒磣的醫(yī)館滿上京也找不出第二家。
田伯猶豫著該不該相信,卻見長松從鋪子里出來。
四目相對,雙方都很意外。
“你怎么在這兒?你也看到賈郎中施針救人了?”
長松被問得一頭霧水。
云桑生怕長松露餡,趕緊搶答:“對啊,那日我同長松一道的。”
“田伯,長松是我吩咐過來的。”
姜挽瞧苗頭不對,趕緊接話:“我打聽過這位賈郎中,他有一門祖?zhèn)縻y針刺穴的絕技,興許對我的腿有些效用?!?p> 一聽這話,田伯登時換了態(tài)度。
好好好。
只要對大小姐有益處,醫(yī)館便是建在山上他都不嫌寒磣!
田伯笑呵呵的給長松搭手。
云桑推著姜挽進去。
無人在意的角落里,云桑趁機低頭,如蚊的聲音暗暗透出興奮。
“賈郎中真有絕技?”
“若我說有,你信嗎?”
“信,怎么不信!”
姜挽低笑一聲。
“所以,真的有嗎?”
“當(dāng)然?!?p> 姜挽還在笑,只是笑得瘆人:“有沒有你最清楚了,不是嗎?”
云桑:……
原來你才是真高手。
穿過通道,二人來到內(nèi)院。
丈外有間平房,房門處留了道縫隙,青煙混著藥草香沿著縫隙飄向外頭。
姜挽抱著湯婆子的手倏地一緊,從容的神色也有了一絲松動。
推開門,姜挽掃了一眼屋內(nèi)陳設(shè)。
眸光頓停,她瞧見有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
是陸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