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jié),南方多雨,尤其深夜更甚,我不喜歡淅淅瀝瀝的小雨,偏愛那瓢潑大雨,似乎在大雨聲中就可以放下很多事,也可以忘記很多事,明天就是書院清談的日子,二月過來說讓我好好準(zhǔn)備,又送來了很多的典籍,以備不時之需,雖然前世也不算是一個學(xué)霸,但是終究還是受過高等教育,對于這五千年華夏文明的理解還是可以派的上用場。
深夜,睡意毫無,紫璇已經(jīng)醒來兩次催促,我熄了燈,一個人坐在窗前,這樣大雨的夜晚,最適合一個人來想心事,那渺茫未知的前途,還是那即將要到來的暴風(fēng)驟雨,未來我將去哪里呢?回宣城在父母的庇佑之下茍活此生,還是去哪里呢?還有紫璇和沐顏,我也要為她們的人生負(fù)責(zé),這一生她們不會一直跟著我,但是,而我的未來又在哪里呢?
正在我陷入沉思之際,一陣悠揚(yáng)的簫聲傳來,那聲音悠遠(yuǎn)而深沉,是誰在吹蕭,還很有情調(diào)的嘛,看著熟睡的紫璇為她添了一件披巾,然后撐著傘下樓,循聲而去。
雨中的八角亭比平時更為清麗,沒有朱紅色的老漆,也沒有龍鳳雕琢,就是簡單的梅蘭竹菊顯得十分雅致,一人一簫立于中央,素色的披風(fēng)在此刻是看不出顏色,獨(dú)立風(fēng)雨廊亭中的那人,如畫中出走的仙人一般,凌風(fēng)傲骨,卓然風(fēng)姿,二月在旁邊執(zhí)燈,看見我走過便將燈放下離開,輕聲問了聲:“清歡小姐”就離開了。
“夫子,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我局促的頓了頓傘,拉了拉身上的披肩。
“不曾,怎么,你擔(dān)心明日清談而不得安眠嗎?”他停頓下來,然后望著我說。
“不是,學(xué)生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為明日清談”我看著他那張蒼白而精致的臉,有些話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夫子本是人中龍鳳,為何偏安于書院,以夫子的才學(xué)和武藝,不管在哪里都是文有宰輔之才,武有大將之風(fēng),為何甘愿于此,況且,夫子兩年前為何收我做入門弟子,弟子不才,不配夫子授業(yè)”也不知為何,心中千頭萬緒,不想和任何的人有太多的牽涉,畢竟,感情一旦不可控,傷心的都是女性,不論哪一個年代。
“你對自己的才學(xué)那么不自信嗎?如果說我待在書院只為等一人,你相信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分不清是雨聲還是他的說話聲。
“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可能夫子所等之人也在等待夫子吧!當(dāng)初我本打算此生終老宣城,可是天不隨人愿,這朝堂和江湖都沒有將我這個宣城城主女兒的身份遺忘,朝堂要將我闌入皇室,以作為牽制父親的棋子;若不入江湖,那么我可能就是那皇室陪讀的一份子,然后受盡公主們的欺凌吧!”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及,包括紫璇也不知道我是因?yàn)橹栏赣H的困難而主動入臨淵書院。
“一入臨淵城,就被臨淵三小姐在大街上羞辱一番,她們罵我是草包,其實(shí)我很想做一個坐吃等死的草包,可是,這個時代不允許,那么多的紛爭不是我不想加入就不加入的,這人世間不管哪一個朝代和國度都是一樣,女子注定是這亂世的浮萍,隨波逐流,有幸嫁的如意郎君便可以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如果遇人不淑,還不是在內(nèi)室與人勾心斗角,想想這人間很是不值得。”我看著這夜雨,仿佛即便是說再多的話也不會被人知道,而對于夫子,總想著讓他多多的知道我一些,他是不是就會更加的了解我呢!
“你二八年華,為何生出此番憂愁,況且你之前在宣城從未出府,也從未曾與人相交,為何知道那些后宅之事,此后,你有宣城和【渺淵閣】為后盾,試問這天下誰敢欺負(fù)你?所以,悲觀之言,不必思慮勞心傷神”他或許也看出了我的悲觀,但是,這直男的安危也沒有什么意義。
“夫子,這兩年,每一個雨夜我都能聽見悠揚(yáng)的簫聲,是你在吹奏嗎?是思念故人還是憂國憂民?”弱弱的問這么一句,雖然我也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但是,有些話可能不問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問了吧!畢竟明日說是清談,其實(shí)不過是我們這期學(xué)子的結(jié)業(yè)典禮,明日下山游歷,那么書院再也不會給我們?nèi)魏伪幼o(hù),凡事只能靠我們自己應(yīng)對。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反問我說:“明日之后你可有打算,是回宣城還是去哪里?”。
“我想往西走,去塞外看看草原,領(lǐng)略一下西州的風(fēng)土人情,目前還不能回宣城,不能成為父親的助力,也一定不當(dāng)他被人牽制的棋子”我堅(jiān)決的說,其實(shí)塞外的黃沙、空曠的天地之間,是不是可以讓我找到自己人生的定位呢?幼年沉迷電視劇的劇情,無非是放著孔明燈然后寫著“南風(fēng)知我意,吹我至西州”不知道那個西州是不是今天的西州,總之還是很想去領(lǐng)略一下塞外的風(fēng)光。
“明日之后,為師也會下山,或入江湖、或入朝堂,唯與這書院算是緣盡了”看著他不急不忙的說著,我心中甚是疑惑,他不是下一屆山長的繼承人嗎?怎么也會下山呢?
“夫子,您不是下一任書院院長嗎?為何要離開”我不解的問
“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左右都是逃避不了,那不如直面吧”他握了握那支竹簫,故作輕松的說。
“那師傅隨我一起向西游歷何如?”兩年的朝夕相處,雖然聚少離多,卻讓我對這個玉面神顏的夫子產(chǎn)生了很強(qiáng)的依賴,若是可以一起游歷,以他的武力值,想必在途中安全問題是不用擔(dān)心了。
他微笑著搖搖頭說:“我亦有自己的事情,這支嘯贈與你,記住務(wù)必呆在身邊,關(guān)鍵時刻可以防身”說罷便將那支長嘯送至我的面前,看上去是一支毫無特色的竹簫,拿到手中才知,原來這通身的翠綠竟不是竹子,而是冰冷通透的翠玉,這彷佛不僅僅是一支玉簫,而是傳下的至寶。
“夫子,這如何使得?”我口中說著拒絕,但是手中卻對這支玉簫愛不釋手,曾經(jīng)我最愛的便是玉器,因?yàn)?,“黃金有價玉無價”可想而知這必將是舉世珍品。
他看著我,我看著玉簫,然后把它收好,既然是別人送的東西,自然不會再還回去,況且,即便是今生在這個時代沒有什么緣分,留一份惦念也沒有什么不好!畢竟,他在我心里還有一席之地。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下山也需準(zhǔn)備一番”他沖著我擺了擺手,我揖了揖算是還禮,在【渺淵閣】這么些日子,他從來不曾讓我被禮節(jié)所控,給了我父親般的關(guān)懷與自由。
“公子,你怎么把玉簫送了出去”童子的話欲言又止,他并未解釋,或許有一種力量迫使著他這樣,讓他不得不做這樣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