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帝的后宮(11)
夜色如墨,繁星點點。
宮燈逐次亮點,遠看宛若螢火,一眾侍從立于金翎殿外,孤單的影子被逐漸拉長。
風(fēng)過處,樹葉沙沙,沈姜黎抱膝坐在床榻上,她看著窗外寂冷的深夜,凄涼感油然而生,她眼里的疲憊更深,世界仿佛都被一層悲傷的薄霧所籠罩著。
他離開了,是付俞匆忙地叫走了他,沈姜黎難得有了片刻安心,不用再勞神苦思、費盡心機的演戲了。
白日里,還開得極好的玉蘭,竟有幾朵掉落了枝頭。
自殺后綁定系統(tǒng),來此異界被叛軍追殺,與一個苗疆少年相互依偎,獲得重生的任務(wù)艱巨無望,還有一個如同瘋子一般可能會隨時失控的徐硯禮,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使得她難以入睡。
【宿主,你的心臟跳動的很快】
沉寂許久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沈姜黎有些不適應(yīng),但她也有幾分欣喜,開口調(diào)侃道:“原來你還在呀?!?p> 【我從未離開過】系統(tǒng)有些笨拙的解釋著。
【你很傷心嗎?】
它能緊密監(jiān)測到沈姜黎的各種異樣的情緒,它似乎也有點擔心,畢竟這樣高難度的開局,是前所未有的。
沈姜黎有些驚訝,這冰冷的機械竟會關(guān)心自己,她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我不是傷心,是生氣?!?p> “我此生,最恨的便是,將自己的欲望強加到別人身上的人?!?p> 系統(tǒng)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宿主,你是否需要欒華公主的記憶?】
“記憶”一詞,說起來虛幻縹緲,可實則極具情感,當你與一人有過美好的記憶時,你們之間便有了羈絆,你會狠不下心傷他分毫,會無法做出正確的抉擇。
沈姜黎深有體會,在她不懂愛的年紀,她竟然相信童話故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無名指那枚戒指,禁錮了她整整三年,那個人傷得她遍體鱗傷,那個人也多次跪在地上求她原諒。
她竟真的心軟了,只因她忘不了,那日她的婚紗潔白華麗,他笑得溫暖說要護佑自己一生,為她遮風(fēng)擋雨。
若哪一日,沈姜黎也以尖刀對向徐硯禮時,欒華的那些記憶,便也會讓她下不去手。
“不用,那東西毫無用處,反而是個累贅?!彼?。
寢殿外的玉制香爐中,裊裊升起了煙霧,隨著火焰的舔舐,熏香漸漸融化。
片刻后,沈姜黎便聞到了一陣清香,似松柏,竟然有些像他身上的氣息,沈姜黎頓時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可這香氣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
夜色更深了,萬籟俱寂,月光雖然明亮,卻透著一種冰冷感如她一般,沈姜黎困意隨之襲來,她昏昏欲睡,柔軟的床榻變得充滿了吸引力,她傾倒而下,沉沉睡去。
殿外,念菱惶恐不安的走到了徐硯禮身側(cè)。
每日侍奉著喜怒無常的女帝、殺人不眨眼的貴君,她這一天天過得是提心吊膽。
但又能如何呢,念菱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低聲稟報道:“奴婢已按吩咐將安魂香點上了,陛下如今應(yīng)是睡了吧?!?p> 他望向殿內(nèi),叮囑道:“今夜露重,為她添層厚褥,她怕黑,燭燈晚些再熄。”
徐硯禮一身墨綠色的華服,腰間還懸掛著一枚玉佩,白玉上隱隱約約刻了一個“華”字,皎皎凄光下,他顯得禁欲而又矜貴,他眉宇間的狠戾消散,反倒是略顯柔情。
“但愿此香,能讓她有一夜好眠吧?!彼哉Z道。
徐硯禮的姿容在昇國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那時,他還是定遠侯,便引得京中無數(shù)世家小姐們心神向往。
侯府遺孤,戰(zhàn)功赫赫身份顯貴,少年將軍,身姿強健意氣風(fēng)發(fā),他劍眉星目烏發(fā)飛揚,血戰(zhàn)而歸,踏馬回京。
有多少人只遙遙一望,便對他一見鐘情,非他不嫁,但都被他冷若冰山的言語所擊退,他拒了萬千嬌俏女郎。
這世上,唯有欒華,能亂他心神。
徐硯禮躺在偏殿中,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有些忍不住了,闊步邁出呢喃了句,“只看她一眼就好?!?p> 窗欞之外,夜色幽深。
她的寢殿里,仍殘存著一絲淡香,幾盞銅制燭臺上,蠟燭輕曳,殿內(nèi)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紗幔之后沈姜黎睡得香甜,她平緩的呼吸著。
寂靜至極,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
她在睡夢中仍是蹙著眉的,徐硯禮靠近,有些不受抑制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在思慮些什么呢?”他想。
徐硯禮終是忍不住地將她攬入懷中,讓她輕輕枕靠在了自己的臂彎處。
她的氣息溫柔而細膩,不經(jīng)意間落灑在胸膛,刀落到身上都沒有這么難挨,這感覺十分微妙。
他忍耐著。
溫軟的身軀輕輕挪動,她的手搭在了徐硯禮的腰邊,他心頭難以言喻的微妙顫動著,他緩緩靠近,輕潤的吻落在了沈姜黎的眉宇。
昏暗中,他望著她,無比深情。
世上仿佛就剩下了彼此二人,燭火熄滅、蟲鳴聲止,她的眉目舒展,她的掌心溫暖。
“欒華,你好像變了?!彼鋈婚_口,自顧自話。
“你不愿與我歡好,也不愿讓我吻你?!?p> “我脫下衣衫,尋你共浴討你心歡,你不再歡喜了反而滿眼恐懼?!?p> 沉默片刻,徐硯禮偏過了頭,無人能看見他匿于暗色的淚水,“對了,你望著我時,也不再笑了?!?p> “是我做錯了嗎?”
他問道。
應(yīng)答他的終是沉寂。
“還是我們之間的緣分淡了?!毙斐幎Y說出這句話時,是不忍的,他自然不愿意承認更不愿意相信。
可世上并沒有長青的樹,自然,也不會有長久以往的感情,即便他期盼著、期待著能與她永生相伴,唯有彼此,可她似乎變了……
徐硯禮不敢往后想了。
他的妒意極深,他不想她的愛給予他人,他更不想她的手撫上別人的臉龐,可若有一日他再也無法讓她感到快樂。
她真的厭倦了自己,她想廣納后宮,也并非不可。
只要她心里還有自己,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