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人定下情意已有了些時日,冷月原本的身子在王策戎的精養(yǎng)下大好過從前,只是那日與妖狼群還是斗狠了些落下了咳嗽的小毛病,添了絲病氣。
這可讓暮云對自家王爺更加不忍直視,每次惜別都恨不得把姑娘別在褲腰帶帶走。
今日難得的,北上是一個萬里無云的大晴天,平日里吱哇亂叫的風(fēng)聲也弱了許多,倒是顯得人聲喧嚷,好不熱鬧。
“王爺?shù)幕槠诙耸菃??!?p> “是!走走走……咱們?nèi)ソ右唤油鯛數(shù)南矚?!?p> “哎……等等我!我這守鋪?zhàn)拥娜诉€沒來……”
北上九城不少人馬不約而同涌向了北上城的小神山,那里有座人界王族打造的帝國之最——北上神女廟。
這座帝國之最建成之初還是天界樂此不疲的談資。
“那天底下造成的居然是座神女廟?好生氣派、奢華絕倫!”
“神女廟?莫不是傳錯了?”
“錯不了!那座供奉著的玉雕神像栩栩如生……”
“神女的這位信徒何許人也?莫不是一座金山?”不知哪位神仙的調(diào)侃引來了一陣笑聲。
“諸位仙友莫笑,這信徒也是位不得了的人物,人族近來新封的王……”他賣關(guān)子似的停頓了幾許才道:“北上王王策戎也?!?p> 三界人才濟(jì)濟(jì),雖說北上王天資稟賦都是上上等,但比他更上等的比比皆是,因此北上王曾在九重天名噪一時,與當(dāng)時的他本人并無甚干系。
而是他那把古劍——不問。
這把劍自問世便擠掉了天界第一武將明鸞的青鳴刀,在神武榜穩(wěn)穩(wěn)占據(jù)榜二,僅次于神女的寒凌劍。
而這么一把神武認(rèn)的主居然是個將將二十的人族,與之失之交臂的仙族不少暗暗惋惜,也有感嘆此子前途無量,飛升指日可待……
知道了這位財大氣粗的信徒是何許人,他們也便不足為奇了。
天界神女,亦作女戰(zhàn)神,武力和睿智的象征,主力量和智慧,崇尚力量的人信奉神女確實(shí)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不過,神女不接香火,這如何是好?”
“這位仙友想必還不曾主事,天界各路神仙,既有人供奉,便沒有拒而不受之理?!?p> ……
種種談?wù)摳哦皇?,只是九重天沒想到的便是這神女廟居然香火連綿不曾斷過。
巫女天音從京都帶回祭法口諭,事關(guān)北上王的婚期,于近郊的神女廟祭法示天。
近郊坐馬車至少也要小半個時辰,若要趕上祭法須得早早出發(fā)。
冷月窩在熱乎乎的被窩里千個萬個不愿意,王策戎連哄帶鬧,她受不了他用那副低沉的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說話。
于是乎揉著酥麻的耳朵下了床榻,迷迷瞪瞪的梳洗穿衣,坐在梳妝鏡前雖是端端正正,但仔細(xì)一瞧眼睛都沒睜開……
她依舊是裹成一個球,深刻體會到有一種冷叫王以桉覺得你冷。
王策戎被她胭脂輕點(diǎn)的模樣晃了眼,兜著一張小臉好好欣賞了一番,接著大手一揮,把秋綏和冬禧的這兩月的月俸翻了一倍作賞賜,兩個女婢笑瞇了眼。
兩人在小榻上相擁補(bǔ)眠。
馬車輕微的搖晃著,他的懷抱是暖烘烘的,她忽然覺得三十三重天上那座宏偉天宮里的雪連天也不過如此。
冷月沉沉睡去,呼吸均勻,玉白的臉龐睡得紅撲撲的。
到了小神山附近已然是人聲喧嘩,冷月蹙眉轉(zhuǎn)醒,聽他說:“醒醒神,該到了。”
王策戎把人牽出了馬車后,也不管周遭其余人,掌住冷月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一帶御劍往山上去了。
他行事倉促,只為等她驚慌失措的投懷送抱。
誰知對方站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曾回頭看一眼,那根不知何時扎在心里的刺又隱隱作痛起來。
即使他知道冷月愛他,但他總覺得冷月在何時都是不需要他的,就像她獨(dú)戰(zhàn)妖狼群一樣……
與他那百轉(zhuǎn)的心思不同,冷月腳踏上地面的時候,方覺真正清醒過來。
對上王策戎的視線,不知為何他略顯落寞,耳鬢廝磨也有了段日子冷月對他的脾性還是琢磨出了些許,只覺得這幾日只要她一拒絕什么,他就露出這副神情……可是,自己方才明明沒有做什么……
她尚未張口,對方又若無其事的牽著她往神女廟走去。
據(jù)暮云說,北上王信奉天界神女,因此這座神廟是他初到北上打了第一場勝仗之后派兵修建的,位置選的極妙,在靈氣最充裕的小神山半腰。
展現(xiàn)在冷月眼前的是一座輝煌大氣的廟宇,占據(jù)了山腰的一整塊平地,其氣派程度令人咋舌。
一個神情倨傲的女人在門前立著,手腕和腳腕上都戴著銀鈴,一舉一動都牽扯出一陣丁玲的聲響,祭法的衣服在這寒冬時節(jié)顯得過于單薄,真真……美麗凍人。
她雖然對這位未來的王妃百般不滿,但是在王策戎面前不敢表現(xiàn)的太過,朝兩人行禮:“王爺、冷月姑娘,”
那聲冷月姑娘多少有點(diǎn)咬牙切齒,引得剛走來的風(fēng)冉將軍側(cè)目,他目光又轉(zhuǎn)回王策戎身上,他這位二堂哥自小便是十分惹眼的,桃花遍地,當(dāng)年那位側(cè)妃請愿的架勢至今猶在眼前。
話說啊,他曾一度對二堂哥喜好男風(fēng)的謠言不置可否,二十有六的男人過的跟個苦行僧似的……
二堂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收斂了看戲的神情,笑嘻嘻行禮:“二堂哥、二堂嫂安好?!?p> 王策戎顯然對他的稱呼非常滿意,向冷月介紹他:“風(fēng)冉堂弟,沒個正行,二十有二了也討不到媳婦。”
風(fēng)冉用肩膀撞了撞他,笑罵:“二堂哥,烏鴉說豬黑可沒意思啊。”
入廟后,更顯氣派,一盞盞燃靈燈清楚照亮中央那一座精致的玉雕神女像,是她示人的莊嚴(yán)神相。
長至腳跟的發(fā),頭頂神環(huán),左手抬至胸前,兩指豎立,三指蜷曲,右手提握著神劍寒凌,神情清冷,卻又慈悲。
神像已經(jīng)冰封,不能接受香火。
幾個轉(zhuǎn)折,來到了一處露天大臺,臺上除了巫女天音,只有王策戎和冷月。
天音抬手,纖細(xì)的五指靈力翻涌,一道諭旨緩緩現(xiàn)出,王策戎帶著冷月撩袍跪下聽旨。
不知為何,天音只覺得脊背上一股寒意竄起。
太后溫潤的聲音在整個小神山響起:“承蒙上蒼眷顧,吾兒以桉與冷月姑娘意念相合,心意相通,喜結(jié)良緣。今日特立下婚約,次年正月十五為婚期,唯愿體無咎言。祭法令,成。”
話音落下,腳下一個巨大的陣法啟動。
女侍從上前來取下兩人的一小縷頭發(fā)放入囊中。
祭法至此開始,已經(jīng)沒有冷月什么事了,王策戎還需留在臺邊為陣法源源不斷的輸入靈力。
銀鈴聲有節(jié)奏的律動起來,臺上祭法的舞姿因舞者而極富美感,若是忽略掉天音冷若冰霜的臉。
天音不曾掩飾過自己對王策戎的感情,但全然不是因?yàn)楸粰M刀奪愛而怨恨。
她曾占卜過此女,無卦無象,無法探知來處,更看不清去處……
要知道,就算是下凡歷情劫的天族也是可以感知此生來去的。
“此女危險,王爺當(dāng)真要放在身邊?”
“是?!?p> “王爺……”
“無需多言?!?p> 天音氣到失語,半晌才道:“若是愛錯了,王爺當(dāng)如何?”
王策戎終于抬眼看了她一眼,反問:“愛錯了便愛錯了,還能如何?”
銀鈴聲終止,洶涌的陣法平息,一切歸于寂靜。
她抬頭仰望著紅線即將出現(xiàn)的方向,王策戎收回靈力,也抬眼望去。
一根紅線緩緩舒展開來,紅線簽落入天音的手里。
她幾乎是愣了一瞬,接著帶著冷調(diào)的聲音在小神山擴(kuò)散開來:“正面:上上簽,反面:天定良緣?!?p> 一念完她的臉色就黑了。
整個小神山沸騰了起來,王策戎笑了,轉(zhuǎn)頭找尋命定之人,目光尋視了一圈卻沒有找到。
喜悅興奮之情彌散,無人注意到一排隔間之前立著的,一身月牙白衣的青河,端的是謙謙公子,紅線于他的袖中消失,他只扶額搖頭嘆息:“老弟能幫的就到這兒了……”
在神女廟中隨意逛著的冷月,貌似看見了青河大人的身影,移步至此,青河卻不見了蹤影。
她的目光掃過置于隔間的小神像,每個隔間前都有蒲團(tuán)。
倏的,一個神像,吸引了她。
這個小角落的隔間里置放著整個廟里唯一一個沒有被冰封的神像,她走上前,撩開了幕簾走了進(jìn)去。
垂眸打量著,與她很相似……但不是她。
抬手輕輕觸摸并沒有什么異樣,她彎腰看清了神像底座上模糊的刻字:沅姆天尊。
瞳孔微震,這是她的母親。
《三界秘史》有載:“沅姆天尊,法力浩瀚,主生命,三界萬物生靈之母?!?p> 若她不曾記錯,母親于征魔之戰(zhàn)隕歿,天道抹除,被后人所遺忘,其麾下四大神獸遣散鎮(zhèn)守天界四方?!?p> 指尖不知何時觸碰了幻境,引得靈氣波紋陣陣蕩漾,再睜眼時,冷月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變換。
來者善惡不曉,此幻境如臨其境,需要極強(qiáng)悍的靈力修為催動,定然不是平庸之輩所為。
她跟隨著點(diǎn)點(diǎn)熒光來到了三十三重天上天宮的占星臺,看到了一個身影,縱使再清冷,她的眼底還是化為一潭溫潤的水。
那是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