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蕭景凌回府后才想起了尹知月。
倒也不是想起,而是他發(fā)現自己往常固定的飯后湯藥沒了,因此差人去詢問了一番。
得到的消息是,尹知月病了。
尹知月會生病,這倒是蕭景凌沒想到的。
他以為她是個醫(yī)者,醫(yī)者最注重身體調養(yǎng),要是連醫(yī)者自己都生病了,那她的醫(yī)術豈不是個笑話?
然而他卻忘了一句話——“醫(yī)者不自醫(yī)”。
蕭景凌到的時候尹知月正躺在床上,雙目無神。
他猝然發(fā)覺,她原本圓潤飽滿的臉頰消瘦了下去,明明早上才見過她,卻像過了好幾日似的,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她這是怎么了?”蕭景凌問隨侍的侍女。
為了照顧尹知月起居,他特意給尹知月安排了一個貼身丫鬟,這樣一來可以幫尹知月做一些她不愿意干的雜活,二來也可以監(jiān)視尹知月,將尹知月的行為異常匯報給他。
然而尹知月在別院住了一個多月,在皇子府也住了二十多天,其行為雖經常不合常理,但無特殊之處,這也是蕭景凌說她不善偽裝的主要原因——
沒有誰能在這樣晝夜不停的監(jiān)視之下不漏破綻的,就連他也不例外。
為了不讓尹知月覺得他在監(jiān)視,侍女們是他早就培養(yǎng)好放到牙行,再由下人帶她親自去挑選的。
因此當她興高采烈地挑選到這個名叫“阿貍”的侍女,還說她跟她有緣時,蕭景凌心里早就樂翻了天。
他就如一個造物主般看著事情按照他安排好的路徑發(fā)展,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癲狂。
然而他還是清醒的,知道物極必反,因此沒有過分迷戀。
此時尹知月躺在床上,阿貍聽到他的問話,恭敬地回道:“尹姑娘已經好幾日沒有進食了。今日從外面回來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也不講話。奴婢方才拿手探了探溫度,好像在發(fā)燒。”
聽到發(fā)燒了,蕭景凌心中一緊,皺眉道:“怎么到發(fā)燒了才稟報?”
阿貍抬眸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奴婢今早就想稟報的,但管家說您一早就出去了,不知您的去向,是以……”
后面的話咽回了肚中,但蕭景凌早已知曉。
他今日先是去見了梁婉,又去見了晏南丘,皆是不便讓人知曉的行蹤。因此未曾跟管家報備,只帶了遠晝出門。
這侍女找不到他也是正常。
只是苦了尹知月,白白因他耽擱了一天。
想到這,他環(huán)視一周,道:“帶尹姑娘去我的院子,再請周御醫(yī)過來看診?!?p> 驚動御醫(yī),便是要世人都知曉尹知月的存在了。
這原本就是蕭景凌計劃的一部分,只是提前了,他倒覺得沒什么。只不過尹知月這院子,是萬萬不能讓御醫(yī)踏足的,否則她在偷偷給他治病之事就瞞不住了。
周御醫(yī)在半個時辰后來到了七皇子府,給尹知月把脈之后詢問了一些狀況,知道她是自愛寵死后便開始不吃不喝,沒有胃口,便道:
“尹姑娘這是憂思成疾,身體倒沒什么大礙,只要心情好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p> 卻也給她開了服固本培元的方子,加之退燒藥,先把她身上的熱退下去。
聽說是憂思成疾,蕭景凌抿起了唇。
夢中晏南丘的病一開始御醫(yī)也說是憂思成疾,可其后卻愈演愈烈。難道尹知月也……
他皺起眉,不過是一只鳥而已,怎么弄得這般要死要活的?
……
遠晝買鳥這事早已做得輕車熟路。畢竟有一就有二。
但當蕭景凌提著蓋了布的籠子拿到尹知月面前,想要給她一個驚喜時,尹知月卻發(fā)了狂地大叫。
“我不要鳥,我要咕咕!”
她將枕頭扔了出去,蕭景凌一個躲閃,這才避免鳥籠慘遭厄運。
遠晝接過了鳥籠,蕭景凌看著她,耐心地道:“你仔細看看,它跟咕咕長得好像,說不定是咕咕的弟弟,不信你叫叫它,看它應不應你。”
尹知月果真安靜了幾秒,認真地盯著看了看,又捂著耳朵大叫:
“它不是!我要咕咕,我要咕咕!”
蕭景凌被她的高分貝搞得都快耳鳴了,后腦勺也隱隱發(fā)疼,從未有過養(yǎng)小孩經驗的他,只覺得尹知月聒噪得很。干脆一伸手將她撈過來按在腿上,道:
“咕咕已經死了,你再怎么叫它也回不來了,你已經長大了,尋常姑娘像你這般大的都已經嫁人了,別再這么幼稚好不好?”
尹知月“啪嗒”一聲,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顧不得這個姿勢的羞恥,癟著嘴委屈道:“我不想當大人,我想當小孩兒?!?p> 蕭景凌嘆了一口氣。
若是可以,誰不想一直當小孩兒呢?
難得的,他說出一句安慰人的話。
“當大人有當大人的好,當小孩也有當小孩的煩惱,沒有什么東西是一成不變的?!?p> 當大人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當小孩可以一輩子不操心未來的事,不過是不同角色罷了。
尹知月安靜下來,好像聽進去了一樣。
過了好久,她才重新開口:“咕咕不在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好難受?!?p> 蕭景凌心中一動,原來是因為這。
他道:“你不是有咕咕的骨灰嗎,若是想說話時,便……”
后半句連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讓人家小姑娘對著一瓶骨灰說話,還不是咕咕本尊的骨灰……
他好像確實做得過分了一些。
本來可以直接跟她說若是無聊了可以找自己說話的,但想到尹知月先前的尿性,若他真這么說了,她肯定得把他煩死。
便改了口,道:“你可以找阿貍啊。你之前不是說,跟她挺投緣的嗎?”
阿貍是他放在她身邊的眼線,她找她說話,更合蕭景凌心意了。
尹知月卻像才想起來似的,整個人精神起來。
“對哦,阿貍人好好的,做事也勤快,我可以找阿貍?!?p> 說著就從他腿上爬了起來,風風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蕭景凌:“……”
所以這小妮子到底是缺心眼還是好糊弄?
很快,蕭景凌的試藥之旅也開始了。
尹知月并沒有夸大其詞,試藥真的是一件充滿了風險性的事情。
好幾次,蕭景凌試完藥的第二天,不是面目腫脹得不能見人,就是身體出現不同程度的潰爛,但好在,尹知月都能復原。
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非人折磨之后,藥方終于有所進展。
如今已經大體得知需要哪幾味藥材了,就是配比還不是特別精確,需要再少量多次地試驗。
這期間,晏南丘成功協助大理寺破獲了京郊糧庫縱火案,也成功取得了沈久逸等人的信任,正式從吏部調往大理寺,任大理寺司直一職。
與此同時,蕭景凌與梁婉的那次談話也逐步顯露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