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主角暈倒,接下來的賜婚戲碼自然無法上演。
眾人皆是有些悻悻然,唯有蕭景凌,仿佛事不關己般捻了捻手指。
手頭仿佛還有余溫,但那只純白可愛的小鳥卻已然不在了。
事情進行得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策反梁婉也是臨時起意,他其實不確定能否成功。
好在他此前對梁婉的身世有過一些了解,加上他擅長揣度人心,自然知道梁婉受此刺激后會有何反應。
只是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梁婉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若是自己當場拒絕梁帝的賜婚,勢必會鬧得三方不快,那她不如裝死,將問題扼殺于萌芽之態(tài)。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后,那種熟悉的,能夠掌控一切的踏實感又回來了,蕭景凌又成為了那個云淡風輕之人。
他甚至有閑心去思考咕咕的死怎么糊弄過去。
肯定是不能跟尹知月說實情的,否則她就會知道,他其實是一個自私自利、毫無憐憫之心的人。
而尹知月最看重這些了。
她到如今還愿意跟著他,為他治病,不過是因為她相信,他是個“好人”。
跟尹知月待久了,他都快以為自己是什么善人了。
然而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充分意識到:他還是他,他還是那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他跟她,終究不是一路人。
……
尹知月是在八月二十五那日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歪著脖子齜牙咧嘴的。
蕭景凌看著這異常熟悉的一幕,嘴角連連抽搐。
“怎么了?”
他故作平靜地問。
尹知月不在意地回道:“估計是睡落枕了。奇怪,明明在這邊還好好的,就從中秋那晚開始,我就這樣了,疼了好幾天,也不見好?!?p> 她說得很是輕巧,卻不見蕭景凌的手早就攥了起來。
這是他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
然后便聽,尹知月道:“咕咕呢?”
她終是問了出來。
蕭景凌眉心一跳,沒有回話,反而看向一旁的遠晝。遠晝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掌心站著一只頭上長著翎羽的白色小鳥。
那小鳥乖乖的,站在人掌心里也不害怕,反而一會兒啄啄羽毛,一會兒撓撓腦袋。
尹知月興奮地朝它奔去,將它捧在掌心,道:“咕咕,好久不見,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嗎咕咕?”
她一邊抱著那小鳥親著,一邊蹂躪它的羽毛,小鳥十分好脾氣,任她揉圓搓扁,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的掙扎。
蕭景凌暗自松了口氣。
“咦?”
尹知月的一聲輕咦,讓在場的兩個大男人心都揪了起來。
蕭景凌是因為做了虧心事,遠晝則是因為——
這鳥是他去選的,若是被看出什么不對勁,那便是他的失職。
好在尹知月沒說什么,只是興奮地道:“幾天不見,咕咕你怎么好像肥了一圈啊,果然還是皇子府的伙食更好是吧?”
她笑嘻嘻地說著,似乎真的為“咕咕”養(yǎng)胖而高興。
然而一高興,就扯到了受傷的脖子,不禁長“嘶”一聲。
蕭景凌看著她那怪異的模樣,實在是與咕咕被他擰斷脖子時的樣子太過神似,他不禁生出懷疑——
這尹知月,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但很快,這種可笑的猜想就被他從心底推翻。
尹知月熱切地給眾人分著她從山谷里帶來的“土特產”,臉上不見絲毫陰霾。
尹知月是不善偽裝的,這點蕭景凌從見她的第一面就知道。
他的直覺一向敏銳,加上他自己也很擅長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不同模樣,所以他深知偽裝的唯一破綻……
——那就是眼睛。
他可以裝出任何情緒、任何語氣、任何口吻,甚至可以流淚、可以歡笑、可以憤怒,但這些都是表面。
他需要通過不斷地低頭、垂眸、閉眼,來掩飾和切換情緒。
但尹知月沒有。
她從不避諱人的眼眸,在她臉上哭就是哭,笑就是笑,她不會有片刻的停頓,不會有奇怪的垂眸,不會有刻意的低頭,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閉眼。
她真就如她表現的那般,天真善良、落落大方。
如果有人能偽裝到這個程度,他愿意稱之為“神”。
可惜沒有。
尹知月回皇子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樣,但她住了幾日就稱住不習慣,要回別院。
蕭景凌想到自己臨時的決斷,眼眸閃了閃,道:
“皇子府不是比別院更大嗎?還是說這府上有什么人為難你?”
自是不可能有人為難尹知月的,有蕭景凌派的人在,她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星星就不可能給她摘月亮。
尹知月皺了皺眉頭,道:“說不出來,但是我想我種的藥田了?!?p> 那藥田可是她辛辛苦苦栽培了三個多月的結果,如今就要豐收了,她這般急急忙忙趕回來,也是為了看看之前種的草藥生長得怎么樣。
聽說只是因為藥田,蕭景凌松了口氣,大手一揮,很是豪氣地道:“你放心,別院我一直有按你說的派人打理,不過是藥田罷了,皇子府荒蕪,種點東西也是好的?!?p> 說著便吩咐總管前去安排。
而后尹知月驚喜地發(fā)現,蕭景凌不僅派人開墾了藥田,還單獨為她辟了塊院子,院子里種滿了瓜果蔬菜,都是她尋常愛吃的品種。
尹知月大喜,趁吃飯的時候盯著蕭景凌的眼睛道:“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老實講,是不是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啦?”
她只是隨口一問,蕭景凌卻明顯不想回答,反而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脖子好點了?”
尹知月點頭,扒了幾口米飯:“好多了,估計是枕頭的問題。”
這么一說,方才的話題被岔開,她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咕咕的問題總得解決,蕭景凌垂下眸子,道:“有沒有什么法子,能讓我快點恢復?”
他相信尹知月是有的,只是比較鋌而走險罷了,所以她才沒有說。
果然,只見尹知月皺起了眉,不是很贊同地看向他。
“干嘛這么著急,是藥三分毒,下猛藥對身體不好的?!?p> 蕭景凌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實在不想再體驗事情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了。
晏南丘身份泄露一事刺激到了他,他已然預料到未來還將發(fā)生許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因此他必須預留一張底牌。
而這張底牌,就是他的腿。
于是他裝出萬分苦惱的樣子,道:“其實你不在的這幾日,確實發(fā)生了一件現在想起來都讓我心悸的事情。中秋那晚,我一時興起帶著咕咕赴宴,沒想到皇宮那種地方竟然也有野貓,咕咕它……差點就被野貓叼走了。我當時就坐在咕咕五丈開外,那么近的距離,但我卻不能過去……”
說到這蕭景凌低下了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