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不必等到來世,你去了,我便跟著去。碧落,黃泉,我們一起踏過,再不分離。
“可來世那么遠,我等不及?!鼻k定定地望著我,“今生,你嫁我為妻,此時此刻,你便嫁我為妻。你,可愿意?”
輕輕擦掉他嘴角仍帶著的那些許血跡,我輕笑道:“我,愿意?!?p> 千莫玨也笑了,笑得如朗月入懷,原來他也會對我這般微笑??蛇@笑里藏著多少凄楚,我根本不愿去想。
他似乎暗暗蓄了蓄力氣,從床榻邊就勢跪了下來。我隨著他跪下,側臉瞧著他專心致志的神情。
他轉(zhuǎn)頭看著我,牽住我的手,握緊——
“天地為證,萬物為媒。我,千莫玨,今生,來世,生生世世娶洛碧塵為妻,磐石不移,滄海不水。生死不變,非伊莫屬?!?p> 我將手與他十指相扣,心心相印——
“天地為證,萬物為媒。我,洛碧塵,今生,來世,生生世世嫁千莫玨為夫,蒲葦如絲,巫山不云。契闊不改,非君不與。”
誓完,我跟著千莫玨拜了三拜,心里也對老天任性地言道:老天,你可聽見了!我與千莫玨已是夫妻,今生是,來世是,生生世世都是!生也是,死也是!你休想將我們分開!
許下這生死之約,我的心竟有了片刻的無所畏懼,甚至可以說是安寧。千莫玨此刻也當是這般的感受吧?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千莫玨竟翻身倚靠在榻邊肆意大笑起來,笑得咳嗽起來。
他何故大笑?是因為臨死前完成了自己所愿?看著他如此模樣,我心中那無所畏懼的感受蕩然無存,只留一片心痛,心痛到不能自已。
這時,秦嶺淮忽闖了進來,見狀趕緊將千莫玨扶到床榻上,憂心地看著面前的主子那近乎癲狂的模樣。
緊跟著進來的是廖無鈺,他已對身后的一個道長打扮的老者發(fā)話道:“上官道人,您快瞧瞧四皇子的劍傷!”
千莫玨終于止住大笑,扶住自己的胸口喘著粗氣。上官道人上前要替他看傷,他卻伸手攔住,氣息不順地道:“我——咳咳咳——我沒事。”他吃力地抬手又指了指我,“快......扶她起來!”
我只是抬頭怔怔地望著千莫玨,雙腿似乎已不是自己的,聽不了大腦的差遣。他說,他沒事?他都要死了,怎么會沒事!
“碧塵小姐跪著作甚!”秦嶺淮看我的神情有些許的驚喜,他說著就要將我扶起,但我猝然先一步站起了身,沖到千莫玨面前,不由分說地撥開他胸前的衣服,將傷口顯露出來。
不管眾人愕然的神色,我只盯著那老者言道:“上官道人,請!”
倘若千莫玨不必死,倘若有一絲的生還機會,那就不能放棄!
上官道人看著我瞇了瞇眼,旋即走到榻前查看千莫玨的傷勢。
我只盯著上官道人的動作,觀察傷口,擦拭血跡,上藥,封綁傷口,退下。
過程中,千莫玨一聲未吭,任由上官道人忙活,但我能感受得到,他的視線未曾從我身上移開過。
上官道人洗漱著雙手,淡言道:“四皇子的劍傷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貧道已為四皇子上了藥,休息些時日便可痊愈。只是受先前中毒影響,此次恢復時日可能會久一些?!?p> 什么意思?
我望向千莫玨,但見他已微微勾起的唇角,似在戲謔我的無知。
“那這血......”我指著地板上那暗紅的血液,疑慮地問道。
“哦——,”上官道人捋著稀稀拉拉的幾縷胡髯,簡略地解釋道,“四皇子將毒血排得越是干凈,自然越是好得快?!?p> “有勞道人了。”千莫玨謝過,又吩咐道,“秦嶺淮,本皇子覺著餓了,你且去吩咐準備些粥來?!?p> “是。屬下馬上去?!鼻貛X淮欣然領命,轉(zhuǎn)身準備離去,千莫玨又加了一句吩咐:“記得,準備兩人的份量!”
“是?!鼻貛X淮望了我一眼,更是欣然地應下去辦差了。
此刻我才真正確定我的猜測,他當真無事!只是他方才竟將我騙得險些與他一同死去,我不由怒從心生,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但礙于還有旁人,我只得將那怒火控制在胸口,等著機會發(fā)泄出來。
“四皇子既無大礙,貧道就此告辭了?!鄙瞎俚廊宋⑽⒐碜饕荆D(zhuǎn)身離去。
“道人且慢!”廖無鈺喊住已走到門口的上官道人,追上前去,挽留道,“道人可否留到四皇子痊愈,我怕——”
“將軍莫怕,此次毒素已要不得四皇子性命。”說著,上官道人往我這邊望了一眼,“至于今后關乎四皇子性命者,且看眼前那位女施主吧——福生無量天尊——”上官道人不再停留,高喊尊號而去。
這上官道人是何許高人?他解了千莫玨之毒,可這并非一般術士所能比擬。那些殺手行刺勢必是要取了千莫玨性命,那涂在暗箭上的毒豈是一般的蛇蟲斷草,輕易被人解了去!但上官道人確實解了此毒,不得不令人贊嘆其高深莫測。可令我在意的并不在此,方才他那洞悉一切的話,竟似是知曉他人的過去與未來!那他可知,我是個靈魂穿越者,是不屬于這個時空的。他又可知,我的未來究竟如何?我與千莫玨的未來究竟如何?
我驚疑地想著,并未察覺到廖無鈺已走到近前。他驀然的出聲攪亂了我的思緒,“碧塵小姐并非如我所想,卻是言而無信。”
聽著他話語里略帶著的諷刺,我心下有些愧疚,我確是負了他的囑托,壞了他的籌謀??煞讲沤?jīng)歷了那一番生死之別,雖說是千莫玨設下的假象,但我的心已明了,也已堅定,死都不得拆散我與千莫玨,未來還有何困難克服不了!
所以,我揚了揚眉毛,反懟回去:“廖將軍不知那句至理名言么?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廖無鈺皺起眉,一時無語。
“表兄,”千莫玨突然出聲,語調(diào)冷而深摯,“你先前的行事我并不打算再追究,只是望你明白一點?!闭f著,他望向我,“她已是我的——妻子,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需動她一毫,傷她一分。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決定她的去與留?!?p> 廖無鈺聞言深深皺眉,眼神里閃爍著一絲不敢置信。片刻的失神后,他謹慎嚴肅地道:“方才你可也聽見了上官道人的話,你的未來生死怕是要系在她一個女子的身上。你可想到,她,也許會為你招致——”
“表兄杞人憂天了!”千莫玨厲聲打斷他,“上官道人所言模棱兩可,不足為信。何況,人之將來豈是世俗凡人所能預料,表兄不必再為此多言?!?p> “可——”廖無鈺似乎再想說什么,但看到千莫玨閉上眼一副疲累不堪的樣子,只得將話咽了下去。他無奈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迎面碰上了氣勢洶洶趕來的廖老爺子。
廖老爺子還未站穩(wěn),已經(jīng)開訓:“你怕真的中了她的魅惑之術!”語氣顯得痛心疾首,“你如此不計后果,未來怕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里!”
千莫玨艱難起身再伏地跪拜,似是認錯,語氣卻堅決不容置喙:“外公,玨兒早已說過,不管旁人如何看待,此生玨兒定要娶了洛碧塵。方才天地萬物已為證,從今日起,她,便是玨兒的發(fā)妻,只此一人?!?p> “你說什么?!”廖老爺子瞪大雙眼,怕耳朵聽錯了。
千莫玨再叩頭,“不管外公成不成全,玨兒與洛碧塵已跪拜了天地,亦行了夫妻之禮,我們二人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看著千莫玨倔強的脊背,卻因為體力不濟有些晃蕩,我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跪在他身旁,輕輕扶住他,讓他有一絲依靠。
千莫玨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方才還冷厲的眼神慢慢蕩漾起暖意,我不自覺地上揚起嘴角,似要融化在那一池暖潭里。
“你們——”廖老爺子似乎被我們的舉動刺得腦門生疼,他撫著額頭險些背過氣去。
“祖君!”廖無鈺及時攙住廖老爺子,深望了我們一眼,便勸說著廖老爺子離去了。
屋里漸漸地恢復了安靜,千莫玨側臉看著我,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塵兒——”
“哼!”我拂袖甩開他欲握住我的手,站起身走開,離他五尺開外。叫得再動聽,也不可能抵消我與他要算的賬!
千莫玨好笑地搖了搖頭,打算起身,卻最終因無力坐到了地板上??粗翘撊醯哪樱倚奶?,但誰知又是不是他裝出來騙我的!所以,我將雙手一叉,撇過臉去,懶得理他。
千莫玨向我伸出手,露出乞求的神色,“皇子妃,扶我一把?!?p> 我翻個白眼過去,休想!我氣言道:“誰是你的皇子妃!”他真是大言不慚,絲毫對自己那般哄騙手段不以為恥。
見我無動于衷,千莫玨好似放棄了求救于我,他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只是晃晃悠悠險些又要摔倒。我還是沒忍住,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只是將他撫到床榻上時,他卻一個用力,將我也帶倒在床榻上。
千莫玨順勢壓上來,露出得逞的神情。
他又騙人!我揮拳朝他打了過去。
千莫玨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卻換來他倒吸一口涼氣。他眉頭微皺,好像方才的動作牽痛了傷口。但他卻將我的拳頭抵在唇邊,眼里已是一副認真的神色,“你我已經(jīng)行了大禮,你不能反悔。”
“你蒙騙我在先,反悔又如何!”我仍是氣言道。
千莫玨眉頭皺得深了一層,卻霸道地道:“你已是我的妻,天地可鑒。你,反悔也無用!”
無賴!世上竟有這等無賴的皇子!可他這“無賴”,我卻不再想懟回去了。望著他眼中的一番深情,我臉上竟有了微微的燙意。
千莫玨輕輕撫摸著我的臉,眼里有一絲心疼,“痛么?”
我輕搖了搖頭,這處曾被枝丫劃傷,留下一道血痕。我當時只是擔心著他的安全,哪里顧及到那傷口痛不痛,如今更不覺得痛了。
千莫玨的指腹順著我的臉頰摩挲到了唇上,我似乎感受到了他要親吻的欲望,但他只是摩挲著,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我有些懊惱,心里竟希望他吻下來。怕泄露了自己的這份心思,我趕緊閉上了眼,耳邊卻傳來千莫玨有些戲謔的輕笑。
我睜開眼,怒瞪著他,有一種被別人窺探到心思的羞辱,但臉上卻是越來越燙。
“再等一等......”千莫玨褪去戲謔,似解釋道,“我體內(nèi)的毒還未肅清,我怕接觸到你——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