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浮光錦衣
“二......二姑娘......我......”
眼看著朱氏的心里防備守線正在被明禮一拳一拳擊的粉碎,馬上就要城門失守之時(shí),她身邊的一個(gè)管事李嬤嬤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李嬤嬤笑盈盈的提點(diǎn)道:“大娘子,您糊涂了不是?雖說咱家老爺是庶出,但老太太不是早答應(yīng)了要將咱們蕓姑娘和草公子一塊兒記在她的名下嗎?那便算是嫡親孫兒了,既是嫡親,那哪還有不盡心的道理?”
朱氏被這么一說,也暗暗穩(wěn)了心神。
是啊,老太太和二丫頭之間勝負(fù)未分,她可不能這么早就站了隊(duì)伍,萬一弄錯,得不償失。
她一撩頭發(fā),整個(gè)人站在風(fēng)中便如弱柳扶風(fēng)一般,她輕輕笑道:“二丫頭掛念自家弟妹是好事。只是,你才和離歸家,夫家又慘死血泊,切莫如此勞心傷神,家中姊妹婚事自有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操心。再說,你三弟四妹身份不高,天資不佳,隨便配個(gè)普通人戶,我便心滿意足了?!?p> 朱氏挽住明禮的胳膊,說道:“對了,不是說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嗎?還去嗎?”
她的耳邊響起了之前山茶的一番話,她說:三房朱氏,青樓出身,首鼠兩端,依附于明老太太而活。姐姐出嫁之后,明欣就養(yǎng)在她的膝下。
要找明欣的尸首,必要從三房開始下手。
“三嬸不是說特意做了新衫衣裙要我去試嗎?還去嗎?”
朱氏被噎了一句,但面上面容不變:“對對對,自然要去,我們走吧。”
瓊花閣
樹木枝頭花朵嬌艷,離離青草葳蕤繁茂,一泓池水清澈如鏡,花木幽香彌散,水榭華庭臨水而立。
朱氏身邊的賴嬤嬤正跟著明蕓身后,一遍又一遍的細(xì)細(xì)囑托:“四姑娘您可要一定小心二姑娘,這回回來像變了個(gè)人似的,不好對付得很。今日張家二房的王大娘子和揚(yáng)公子也來了,夫人必要親自出去接待的,所以......”
“賴嬤嬤!“
明蕓的頭上被金簪玉釵插滿發(fā)髻,渾身珠光寶氣,活像個(gè)一夜暴富的土財(cái)主。
她極不耐煩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啰嗦?母親也是,揚(yáng)哥哥難得來,我本該好好去和他說話的,做什么非要我陪明禮試衣服?那個(gè)千人睡、萬人騎的賤貨,她連參加賞花宴的資格都沒有!依我看,昨日也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母親怎就這么害怕?還一定要我去陪她,真是討厭死了!”
賴嬤嬤被罵的一句不敢吭聲。
她將明蕓送到瓊花閣大門前,思來想去還是又道了一句:“四姑娘您記得,這里面的衣衫一定要讓二姑娘穿上。夫人那邊估計(jì)忙不過來,奴婢就先過去了。”
明蕓壓根兒沒心思聽說教,直接捂著耳朵,轉(zhuǎn)身走進(jìn)去。賴嬤嬤見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反正自己已經(jīng)按朱氏的吩咐把該說的全說了。至于四姑娘究竟聽進(jìn)去了多少,她也沒辦法控制。
“天哪!好漂亮的料子!”
明蕓一下醒了神,她兩眼放光的沖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去摸,這一摸直接嚇得明蕓心顫,她大喊道:“竟然是浮光錦!母親竟然用價(jià)值連城的浮光錦給明禮那個(gè)賤人做衣裳料子?!”
她的胸口被一股惡氣憋著,手上用力攥緊那件浮光錦衫裙。
然而這時(shí),明禮正饒有興致的雙手抱胸倚靠在門邊。方才,張家來人了,朱氏也沒有心思同明禮再過多的虛與委蛇,于是便撂了她,匆匆趕了過去。
“啊啊啊!”
明蕓氣憤地用拳頭砸桌子。憑什么?!這么好看名貴的料子,整個(gè)京都......不!就算是在皇城里都未必能有幾匹,母親為何要給明禮那個(gè)賤人!
明蕓是背對著她的,明禮看了一會兒,不禁唇角微勾,她仿佛能看見明蕓周身環(huán)繞著一圈名為‘嫉妒’的光環(huán)。
姐姐從不和她提及明家這些糟心的人和事,她又一向心軟,不會和自家妹妹抱怨,所以往往府中很多底細(xì),姐姐知道的還不如山茶多。
山茶說,明蕓深得其母真?zhèn)?,雖是庶出一脈,卻一心想要飛上東南枝。
她放下手,站直走進(jìn)去:“好漂亮的衣裳啊,浮光錦裘,光彩照人,觀者炫目。今日賞花宴,若是誰能著此衣入席,一定是全場焦點(diǎn),說不準(zhǔn)還會名動京都?!?p> 明蕓身子一僵,立馬回頭,便見明禮走到了自己身側(cè),但她手里的浮光錦久久都不愿放下。
明禮挑眉,故意挑釁道:“這是三嬸特意給我做的。四妹妹,還煩請你,物歸原主?!?p> 明禮將‘物歸原主’這四個(gè)字咬的極重,幾乎是一字一頓。
見她仍舊不動作,明禮便微微一笑,她伸手攥住了浮光錦衣,緊接著用力一扯,將衣裙一下扯過來。
明蕓沒料到她有這么大的力氣,險(xiǎn)些一個(gè)踉蹌摔倒。
“你!”
明蕓怒目而視。
她緊咬紅唇,看了看明禮手中的浮光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普通云錦緞,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其實(shí),云錦段也是十分昂貴的料子,光是一段袖子的價(jià)格就有五六兩銀子,是普通人戶半年的用銀。但若要相比浮光錦,那的確是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二姐姐?!泵魇|逼近了一步,蔑視一般的瞅明禮:“二姐姐剛和離,繼而喪夫,夫家血案尚未結(jié)清,這時(shí)候出來見人實(shí)在不是明智之舉,萬一將身上的晦氣傳給我們,影響了明家氣運(yùn)可就不好了。這件浮光錦,價(jià)值連城,應(yīng)當(dāng)屬于一個(gè)最配她的人。二姐姐,你說,對嗎?”
“再說了......”
明蕓上下掃了一眼明禮,見她還是昨日那件素服,不禁嗤笑出聲。想來她也只有這一件上不了臺面的破衣爛衫了吧?
明蕓譏笑道:“今日前來赴賞花宴的都是名門望族,何其尊貴的身份。二姐姐這一身倒像是給人去上墳?!?p> 明禮一直生活在山上,從小就是穿得粗布衣,她昨日在周家沾了血,衣衫也臟污了,于是她就從姐姐的衣櫥里挑了一件素服。這素服,可比她原來那件穿的舒服多了。
即便是純樸的素樸,對上金光寶氣的明蕓卻也絲毫不落下乘。
她生得俊俏,明眸皓齒,烏發(fā)紅唇,粗布麻衫穿在她身上既瑕不掩瑜,又為她增添了一分不染纖塵,脫身世俗的純凈之感。
但明蕓的眼睛向來都是長到天邊兒去的,在她眼中,塵世里全是不堪的俗物,唯獨(dú)她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她身段盈盈,兩縷頭發(fā)垂在兩側(cè),將朱氏的勾欄勁兒學(xué)了個(gè)爐火純青。
明禮微微抬眸,笑道:“那四妹妹以為,待我穿上這身浮光錦,到時(shí)你我二人,究竟誰會更像上墳?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