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夢魘
秦無淵離開，空蕩蕩的閑閣立刻安靜下來，陸時歡靜靜等待身上的余熱散去，打了一個冷顫。
她疲憊地長長嘆了一口氣，心跳也逐漸平緩。
秦無淵的情緒變化她都在看眼中，她只是不愿去細想，但她還不至于蠢到連臉色都不會看。
可是她還是覺得，無功不受祿，自己一沒背景，二沒權勢，相貌平平，以秦無淵的能力，能找到無數比自己更貌美的。
性格，陸時歡知道自己懦弱膽小，還特別愛哭，與殺伐果斷的秦無淵相去甚遠。
對于他們那種凡事都要考量很久的掌權人，自己實在沒有利用的價值。
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此陰晴不定的人，陸時歡失神地躺在床上，陽光恰好灑在她的眼睛上，她有些不適應地瞇起了眼睛。
有時意外地體貼，也很好說話，有時候又殘忍無情，蠻狠無理，實在是琢磨不透。
陸時歡抬起手臂遮住刺目的陽光，秋日的陽光已經不如盛夏那般逼人，還殘留著些許暖意。
陸時歡想不明白，只是越來越疲憊，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
夢中的世界混雜混亂，陰暗潮濕，她看到了笑得一臉得意的陸辛瑤，躲在她身后做鬼臉的陸飛鴻，冷漠的陸兆章和劉氏，看不清臉的下人，猩紅的石子路，以及它所通往的黑漆漆的前路。
一周一片漆黑，沒有絲毫光亮，悶熱的空氣讓人難以呼吸。
她無措地站在石子路的中間，不知何去何從。
“看，就是那個不守女德的賤婢，她害死了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p> “好丑啊，又干又瘦，還老是掉眼淚，她怎么還沒哭瞎。”
“你竟然不是我們的親女兒，你是哪來的野種？我的女兒又在哪？”
“怪不得養(yǎng)了這么久還是唯唯諾諾的，原來是骨子里的低賤?！?p> “看那個人就是送到湛王府試婚的女人，好惡心，以后還有誰會要她……”
“就是就是……”
紛紛雜雜的閑言碎語不受控制地涌入陸時歡的耳朵，腦袋像是被切開又塞入了很多不干凈的東西，劇痛難忍。
她尖叫著，想要驅除腦海中的議論聲。
“不是的，不要說我！”
“我不是自愿的，為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奮力奔跑，想甩開腦海中的指控，但是她的逃避只換來了無窮無盡的嬉笑。
“呵沒骨頭的賤貨，就會逃跑?！?p> “哈哈哈哈，膽小鬼——”
“哈哈唯一能給你庇佑的人還被你害死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了，石子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只有無窮無盡的猩紅和黑暗。
陸時歡的腳越來越沉，猩紅的地面逐漸吞噬了她的腳踝，身子也越來越沉重。
直到——她在小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阿娘！”
陸時歡想要呼喊，可是她發(fā)現自己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趙懷娘的背影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阿娘！不要丟下歡兒！”
“——”
“咚咚——”
“陸姑娘，是我?！?p> 一陣敲門聲，驚起夢魘中的陸時歡，她猛地坐起，呼吸急促，發(fā)現自己渾身都已被冷汗浸濕。
“進來吧。”陸時歡聲音沙啞，腦袋依舊一抽一抽得疼，渾身上下也酸疼難耐，不知道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李管家手拿一疊衣物，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看到床上的陸時歡愣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哭了？”
陸時歡抹了一下臉頰，才發(fā)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無事，做噩夢了?！?p> “陸姑娘近來確實受了不少委屈，老奴稍后讓人煮點安神湯給姑娘送來，”
李管家將衣物放在陸時歡面前，堆著笑臉：“這是姑娘換洗的衣物，您只要在此安心修養(yǎng)便好。”
陸時歡看著面前用料不一般的衣物，伸手摸了摸，是江南彩華堂的衣服，這可是個老牌子了，一般的小官宦人家還用不起。
“這些衣物太貴重，倒不必給奴婢一個下人?！彼欀季芙^了，“還有麻煩李管家給奴婢安排一些事情，要是能直接將奴婢分到下院那便是極好的。”
“這……”李管家為難地撓撓頭，這可真是奇怪的要求。
她給各式權貴干活干了大半輩子，又在這個年齡混到了王府管家的位置，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怎么會看不出秦無淵這幾日對陸時歡特殊的態(tài)度。
本以為秦無淵只是一時興起，但是如今……李管家在心中重新衡量陸時歡的位置，自己要是還不把她放眼里，自己怕是要吃大虧。
于是她立刻陪笑道：“陸姑娘您也別為難老奴啊，老奴不過是聽殿下的吩咐，自己也做不了主啊?！?p> 陸時歡點點頭，也不再強求，而是思索片刻后問出另一問題：“殿下平日都住在什么地方?！?p> “回小姐，殿下一般居住在邵陽閣的蒼竹院內。”
陸時歡隱約記得自己住過的藥房附近好像確實有一片竹林，但是位于邵陽閣深處，自己也從沒有深入了解過。
“那便將殿下的日常起居交給奴婢，奴婢愿做殿下的貼身丫鬟。”
李管家額間已經開始冒冷汗了，她有些為難：“那邵陽閣，不是我等可以隨意出入的，若是沒有殿下的命令，隨意闖入，壞了殿下大事，輕則趕出王府，重則掉腦袋啊。”
“當真如此?！标憰r歡有些驚訝，不過細想，那里好像確實沒有看到下人。
“千真萬確啊，老奴怎敢誆騙您?！?p> “不必擔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标憰r歡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笑了，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這……那老奴先退下了。”看著陸時歡的笑容，李管家心里忽然沒底了，怎么才幾日不見，但是這姑娘給她的感覺變了好多。
明明外表也沒什么變化啊，李管家想不通，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趕緊把陸時歡的想搞告訴湛王，以免出了什么問題，自己還要被連累到。
想到這李管家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