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像個局外人
次日一早，趙家人跟往常一樣起床干活。
很多事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最大的變化是李香和大丫。
同在一個屋檐下，比陌生人還陌生，碰上就別過眼，招呼也不打。
趙大順依舊躺在東屋里，從昨兒到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早飯也沒吃。
家里的氣氛很壓抑。
二丫帶著三丫過得很煎熬。
李香用過早飯，準備好筆墨，給之前鋸好的筆筒題字。
這次她沒用上回那兩首詩，用板橋先生自創(chuàng)的“六分半書”寫了諸如，“難得糊涂”、“金蟾奪桂”之類的好句。
又各寫了板橋先生兩首詩。
一首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
一首
秋風昨夜渡瀟湘，觸石穿林慣作狂。
惟有竹枝渾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場。
依舊是關(guān)于竹子的詩。
可見板橋先生對竹子的熱愛，也更方便李香將一文不值的筆筒賣上高價。
尤其是第一首，若赫連青能運用靈活，說不定能打開府衙銷路。
她心中道了一句莫怪，又想到板橋先生是中國明碼標價賣畫第一人，其性格本就怪異灑脫，充滿幽默。
他老人家若有靈，應該也不會怪自己的。
一百個竹筒弄完，日頭也開始西斜。
二郎、三郎他們差不多該回來了。
大丫和二丫忙完外面的活，也等在了家里，
終于瞧見他們回來的身影時，李香心如止水。
她默默地收拾好竹筒，靜靜地等待。
除了她，大丫和二丫、三丫都表現(xiàn)不是很積極。
只是二郎、三郎有自己的煩惱，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的異常。
因為他們同行回來的，除了趙行知，還多了一個妙齡女子，兩人還披麻戴孝著。
李香蹙了眉。
二郎和三郎表情奇怪地將兩人領(lǐng)進了院子。
三郎笑的勉強，“大姐，二姐，香姐，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大哥他失憶了！”
“什么？”
沒人能理解，包括李香。
她望向趙行知，他正好奇地打量著趙家院子，像是第一次來這里游玩。
三郎忙解釋，“大哥和村里人在蓮花峰打獵，第二日就碰到了老虎，大哥為了引開了猛虎，不慎摔下山崖，磕破了后腦勺，被白云村的獵戶及時救下！
大哥雖然獲救，但他腦袋受傷嚴重，失去了記憶，另外……”
說到這，他看了一眼李香，
李香詫異他看自己，“另外什么？你說?！?p> 三郎硬著頭皮繼續(xù)，“救大哥的那位壯士不幸被狼咬傷，沒撐到第二日就沒了！”
他指貼著趙行知站著，怯怯打量周圍的女子，“這是那位獵戶壯士的獨女，宋清歡姑娘！”
被點名的宋清歡沖趙家人淺淺一笑，很怕生的樣子。
三郎飛快地補充了一句，“宋姑娘家里如今就只剩她一個，因壯士臨死前將她托付給了大哥，所以我將她一塊帶了回來?！?p> 李香算是明白他為啥神色一直很奇怪。
三郎不敢多看她表情，又向趙行知、宋清歡介紹。
“大哥，宋姑娘，這是大姐大丫，二姐二丫，和小妹三丫！”
輪到李香時，他卡了殼，好一會擠出，“這是香姐！”
宋清歡覺得奇怪，但她禮貌地沒問，微微欠身，一一問好。
“清歡見過大姐，二姐，小妹，還有香姐！”
二丫和三丫再也忍住，跑過去，一把將趙行知給抱住。
“嗚嗚嗚，大哥，你終于回來了，真的是太好了！”
“大哥，三丫好想你啊，嗚嗚……”
大丫也想過去，但她擔心冷落了宋清歡，主動走上前，握住了宋姑娘雙手。
“姑娘的令尊對趙家大恩，大丫銘記在心，以后趙家就是你的家，在自家，你不用客氣！”
宋清歡紅了眼眶，“多謝大姐?！?p> “哎！”
李香站在沒動，像個局外人。
三郎挪了過去，小聲湊到她耳邊，“香姐，你別難過，大哥只是答應了照顧，沒說要娶人家?！?p> 李香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胡說。
寒暄了半盞茶的功夫。
大丫開口喊二丫，“二丫，你帶大哥和宋姑娘去見過爹，二郎和三郎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二丫對上她的眼睛，猶豫著說了聲：“知道了！”
“大哥，宋姑娘，請跟我來！”
兩人沒提四丫，單獨留下了二郎和三郎。
李香猜想大丫應該是打算向趙行知、宋清歡隱瞞趙家曾有個四丫。
“你們倆，跟我們來！”
家里說話不方便，大丫就帶著二郎和三郎去了屋后的竹林。
不知她怎么說服二郎、三郎的。
三人回來時都眼眶發(fā)紅，接下來的日子都默契地沒有提過四丫，好像家里從沒有這個人一般。
從趙行知和宋清歡的反應來看，趙大順應該也沒說。
晚餐，李香依舊下一大鍋清湯面。
好在二郎他們都回來了，再沒胃口，一鍋清湯面還是吃得完的。
飯后。
“哥，你記得小時候我調(diào)皮掉河里的事嗎？”
“大哥，你記得咱們一塊進山采蜂蜜，被蜜蜂追著跑的事嗎？”
“大哥，你記得……”
趙家孩子們圍著半仙桌跟趙行知回憶小時候，試圖喚醒他恢復記憶。
李香待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就獨自出來。
月色很美，皎潔明亮地掛在樹梢，漫天繁星像鑲滿鉆石的幕布，低垂著，似乎抬手就能摘下。
她找了根細竹子，坐到石桌邊，慢慢修剪雕刻。
二丫出來找她，坐在她對面，好奇地問，“香香姐，你做的是什么？”
“竹笛！”
李香看了她一眼，問：“會吹嗎？”
二丫搖了搖頭，“鄉(xiāng)下人哪會這個？”
“那等會做好了，我教你，很簡單的?！?p> 李香埋頭繼續(xù)挖洞，二丫靜靜地看著。
良久，她冒出一句，“香香姐，我也喜歡你?！?p> “??？”李香詫異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突然說這個？”
二丫鼻子有點發(fā)酸，她揉了下鼻頭，悶聲說：“我怕你會走！”
“好好的，我為啥要走??？”
二丫回首往屋里一看，李香也跟著看了過去。
堂屋里，趙行知身邊坐的是宋清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儼然是一對兒。
聽二丫又說：“她是恩人，我沒有討厭她，我只是更喜歡你，我想你做我大嫂！”
李香收回了視線，沒說話。
二丫不死心追問：“之前你說考慮一下大哥，這么快你就要放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