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臥室窗外，靜靜觀看著里面的動靜：此時困累交加一身是傷的云鑲早已睡去，楊循則坐在床尾，小心翼翼地為她拔除腳底的小刺，她每有痛感輕哼一聲，他都會停下動作等她平復下來再繼續(xù)，末了用蘸濕的棉布為其揩抹血漬，最后用我極其珍貴的藥膏毫不吝嗇地給她涂抹傷口，再用紗布仔細包裹，一系列動作無不輕柔謹慎至極。
一剎那間我終于明白了：原來我一直是在心底羨慕著甚至嫉妒著云鑲的，羨慕嫉妒她擁有我哪怕穿越千年而來甚至不惜逆天而行最終可能會粉身碎骨，也絕不可能換來的感情。
我終于明白楊循這個木訥粗獷的單線條直男到底是哪里吸引了我：那便是他身上的這股純粹——不帶任何利弊權(quán)衡的參雜影響，僅僅是我喜歡你我就是要對你好罷了，安靜踏實的情感，如高山深谷之涓涓流水，細致而綿長，又如初春的第一抹陽光，溫暖而和煦。
這樣的情感，不管是慕容沖還是司馬曜，都絕不可能給我，他們的一生都注定了惶惶不安跌宕起伏，那么與他們相糾纏的女子亦是如此。
說到底，我想要的終不過是：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罷了。
想來一場籌謀殷殷期盼，終歸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不由地暗自神傷，默默嘆了一口氣。
司馬曜探究地望了我一眼，終究沒再說一句話，大概他這次也沒有弄懂我這一聲長嘆的意思，大概只以為我是為楊循這番不計回報的情感全數(shù)付與綠茶婊而感到不值得。
這時，楊循從房中走出來，正遇著我轉(zhuǎn)身與他迎面相對，他垂眼想了片刻，對我說：“她明日醒來若問起腳傷，你就說是你做的?！?p> 我笑道：“你覺得她會信？”
不待她說話，我又道：“你覺得在她心中，我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楊循終于發(fā)出會心一笑，搖了搖頭：“好像還真不像?！?p> 自此，我二人才真將這件事翻篇了。
司馬曜、楊循和我三人重坐回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商討起接下來對云鑲的安排。楊循自然是一心指望著我能助云鑲脫離秦老三的魔掌，司馬曜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派頭，想看看我到底還能給楊循想出什么“餿”主意來。
此時的我當真是一籌莫展，之前把云鑲調(diào)過來幫忙云云不過是一時的權(quán)宜之計，想著這兩人培養(yǎng)感情怎么也要一些時日，所以后面的籌劃一點也沒有想，如今真被逼到架下，真的是思緒混亂加尷尬至極，瞧著司馬曜一副得意洋洋準備看我編瞎話搪塞的丑樣子更是來氣，沒辦法集中精力想辦法。
這時紅羽端上來一盤蘋果，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蘋果？有了。
楊循忙問：“有了，你有辦法了？”
我得意笑道：“不僅有辦法了，還是一個‘一石二鳥’的辦法，大概連皇帝陛下的當下難題也可以一并解決了?！?p> 司馬曜一聽此言立馬嚴肅起來：“真的？”
我點點頭：“是的，不過我先來給你們講一個故事?！?p> 楊循急道：“哎喲——好好的，又講起什么故事來。”
司馬曜道：“噤聲！你就是性子急躁?！?p> 楊循連忙閉住嘴，我則繼續(xù)說道：“這是《荷馬史詩》中非常著名的一則希臘故事。”
“河馬？西蠟？”
楊循再次失聲，一臉懵X地望著我。
司馬曜這次沒再出言喝止，不過以其之前在仁惠齋與我培養(yǎng)的默契，哪怕我再語出驚人，他也是聽慣不怪了。
“事發(fā)于人間英雄佩琉斯與海中女神忒提斯的婚宴。由于婚事直接由天神宙斯撮合，當時邀請了一批神級較高的神祇赴宴。據(jù)一些史詩記載是因為金制的名貴餐具有限--當然也不排除其本身不受歡迎的因素--管轄糾紛的女神厄里斯未被邀請。覺得受到冒犯的厄里斯不請自來，一言不發(fā)，在宴席上留下一個碩大華麗的黃金蘋果，上面刻有‘καλλ?στ?’(kallistē(i)/ Kallisti)的字樣，意思是‘獻給最美麗的女神’。在場神級最高、同時也最為美艷的三位女神:眾神之母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愛神兼美神阿佛羅狄忒(維納斯)為了搶奪金蘋果爭論不休，她們要求宙斯評判誰可以獲得金蘋果。宙斯則認為，凡間一位瀟灑俊朗、一表人才的王子帕里斯更適合成為這道難題的評判，其人當時正在特洛伊城附近的艾達山上牧羊。于是，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與愛神阿佛羅狄忒在神使赫耳墨斯的前導下，前往艾達山，請帕里斯王子作仲裁。三個女神都希望帕里斯能夠把金果判給自己，于是各自對他許諾。眾神之母赫拉說假如帕里斯能將金蘋果讓給自己，她就讓帕里斯統(tǒng)治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智慧女神雅典娜說則許諾讓他成為最有智慧的人；而愛神維納斯則許諾給他天下最美麗的女人。帕里斯把金蘋果給了阿佛羅狄忒(維納斯)，赫拉和雅典娜非常惱怒，決心要毀掉特洛伊城。”
我故事講到這里，楊循驚得是目瞪口呆，支支吾吾許久才終于向我問出一句完整的話：“那個、那個赫拉和什么什么娜最終毀掉了你說的那個什么特、特、”
“特洛伊城?！?p> “對，最終毀掉那個特洛伊……城了嗎？”
我大手一揮：“哎喲——那些都不是重點。你只需知道這個金蘋果便被后世稱為‘引發(fā)糾紛的金蘋果’?！?p> “是嗎？唉——看來終歸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那……這位帕什么斯王子最終是娶了哪個國家的公主嗎？”
我簡直快被這人的腦回路氣瘋了：“你管他娶了哪國的公主呢！這些是我要說的重點嗎？”
完了又自己補充道：“神話里面當然是美神阿佛羅狄忒幫助帕里斯王子拐走了當時的希臘王后海倫，導致希臘的國王阿伽門農(nóng)聯(lián)合諸王對特洛伊用兵，實則貪婪的阿伽門農(nóng)早就垂涎特洛伊城良久，此番剛好給他發(fā)兵提供了良好的契機。呵呵，我想即便沒有拐帶這一茬，相信阿伽門農(nóng)還是會找到其他借口發(fā)兵的?！?p> 楊循半晌未再說話，若有所思。
我以為他一定有所悟，孰料他一張口差點把我氣得吐血。
“你這故事講得好極了，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