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是一列前行的火車,有時候會加速、減速甚至剎車,終究平穩(wěn)運行才是主要過程。
校園里的生活終究歸于平淡。
每天早晨按照規(guī)定的時間起床去教室,按照規(guī)律的作息完成一天的學習任務(wù),每天晚上回宿舍躺在床上。
每天各科的授課老師站在講臺上“揮斥方遒”,我的目光很難定焦在他們身上。
眼前總會依稀浮現(xiàn)出一個纖瘦的身影,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我開始習慣走路的時候,時不時環(huán)顧四周,隨時希冀在自己的前后左右能夠看到那個身影。
付出努力去做的事情,常常不會讓人太過失望。
大概每隔一兩天,能見到她一次。
有時在去教室的路上,有時在去食堂的路上,還有時在回宿舍的路上。
常常在路上。
假如我走在前面,我會刻意放慢自己的腳步,或者停下來假裝思考人生。終究會等到蝙蝠女孩路過自己身邊。
假如我走在后面,我會加快腳步,假裝自己有急事,三步兩步,走過蝙蝠女孩的身邊。
“嗨!”蝙蝠女孩又一次拍了一下我的肩頭。
“嗨!”我強自鎮(zhèn)定,壓下心底的小竊喜。
“又見面了?!彬鹋⒏锌?p> “是啊,好久不見了?!蔽一卮?。
“好久不見?”蝙蝠女孩的瞳孔放大,“好像前天剛見過面吧?!?p> “哦,是嗎,”我搔了搔頭,“我可能記不清了?!?p> 每一次見面我都記得很清楚,即使有的時候沒有上前打招呼,遠遠看看她的背影,也算。
前天到今天,足有兩個整天了。48小時,2880分鐘。
好久。
校園不大。
每次見面,打個招呼,往前走幾步,便到教學樓或者宿舍樓了。
所以每次都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
之后我們不謀而合的分開。每次她都會緊走幾步,而我也配合著慢走幾步。
1.5米以上的距離。
不出意料,教學樓或者宿舍樓前常常會站著一個表情嚴肅的值班老師。
走到值班老師身后,她有時偷偷回頭做一個擺手的姿勢,朝我笑一笑,轉(zhuǎn)身上樓。
這是一天中美好的時刻。
腦子里沒有什么想法,只是開心。
學校食堂里,每個班級都有固定的就餐區(qū),當我發(fā)現(xiàn),八班的就餐區(qū)靠近食堂門口的時候,莫名有一股幸福的感覺包圍住自己。
假如刻意控制自己的腳步,就能確保自己每天都會經(jīng)過八班的就餐區(qū)。
第一次在食堂遇到蝙蝠女孩,她正在吃早餐。
為了節(jié)約用餐時間,學校要求所有人都站著吃飯。
她正在吃一個餡餅。
兩手分別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餡餅的兩邊。
她正跟一個背對著我女孩子聊天??幢秤?,有可能是田田。
這一切是我走到食堂門口,假裝不經(jīng)意回頭,向八班就餐區(qū)瞥了一眼看到的。
她應(yīng)該沒有看到我。
在她轉(zhuǎn)頭把目光掃向我這個方向之前,我趕緊掀開門簾,走出食堂。
食堂外面的陽光,很明,很亮。
又是一個晚自習放學的時間。
我照常在教學樓上洗完臉,走過樓梯的拐角,下樓。
我很少時候會有意識回頭看看后面,尤其是下樓的時候。
一只小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頭。
我沒有回頭,繼續(xù)保持著前進的姿勢慢慢下樓,“嗨,蝙蝠?!?p> “你怎么知道是我?”是蝙蝠女孩的聲音。
之前幾次叫她蝙蝠這個“外號”,她已經(jīng)習慣了,之后一直像這樣不雅地稱呼她。
“除了你,沒有別的女孩子會常常在背后拍我的肩頭?!?p> “為什么不是男生?”
“那幫損友拍我肩膀的時候我感覺肩胛骨幾乎要斷了,和你當然不一樣?!?p> “那么下次的時候我多用點力?”
“免了吧,我的脖子旁邊,是有血有肉的肩膀,不是打鐵用點砧板,你們還是愛惜一些吧?!?p> 我聽到了身后傳來的笑聲,依然很輕。
“今天為什么一個人,田田呢?”
“不要問了,被你害苦了?!?p> “田田被我害苦了?從何說起?!?p> “不是田田,是我?!?p>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臉上并沒有找到我想找到答案或者線索。
“田田跟阿志一起走了,我被剩下了?!彬鹋⒁餐O履_步,站在我身后。
“好吧,算是我的錯,我表示很抱歉?!痹瓉硎沁@樣,我舒了一口氣。
“我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我也參與了。”她絲毫不客氣。
我們一起沉默了。
靜。
可怕的安靜。對我來說。
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沒有在聊天,氣氛一定會很尷尬。
我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宿舍走,她跟在我身后。
我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但我知道,她就在身后。
“他們兩個人的進展還好吧?!边@是我的話。
“好。”這是蝙蝠女孩的話,
“但愿他們一直好下去。”我說。
“恩,好。”蝙蝠女孩說。
我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我們繼續(xù)一前一后地朝宿舍樓走去。
之前刻意放慢的腳步,不知不覺間逐步加快。
直到拐過宿舍樓的墻角,我把腳步放慢,她腳步加快。
1.5米,我們兩人相距的距離。
值班老師,在宿舍樓門廳轉(zhuǎn)角處,埋伏。
走到值班老師身后,她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掛著笑容。
我也朝她笑一笑。
只可意會。
她轉(zhuǎn)身上樓了。
宿舍的位置,能夠決定很多大事。
比如說如果宿舍在南面,就能接受到更多陽光的照射。如果宿舍在樓的西面,那么冬天暖氣會更好一點。如果宿舍在一樓,每天就可以比樓上的同學起的更晚一點。
從整棟樓來看,我們宿舍位于一樓西南角。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位置。
對我來說,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
水房在宿舍樓的西南方向。
女生宿舍在男生宿舍同一棟樓的樓上。
樓梯口的鐵門隔絕了兩個世界,男生與女生的世界。我常常不平,為什么男值班老師可以在女生休息以后,進入鐵門上面的世界。
這些意味著每一名去水房打熱水的同學都會出現(xiàn)在我們宿舍窗口前的視野內(nèi)。
我時常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路過的男男女女。
一旦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我便拎著暖壺沖出去。
常常順便承擔了舍友的暖壺,這積攢了在宿舍的好人緣。
水房。
我走到蝙蝠女孩身邊。拔下暖壺塞,擰開水龍頭,開始打水。
水龍頭不會擰到很大,免得暖壺滿的太快。
“嗨?!彬鹋⒖吹搅宋?。
“嗨。好久不見。”我轉(zhuǎn)過頭,看著她。
“好久?”她笑了,“好像放學的時候教學樓里剛剛見過?!?p> “哦,是嗎?”我也笑了,“最近學習壓力大,可能大腦有點生銹了。”
“那么,我可能能夠幫到你?!彬鹋⒌乃畨貪M了,關(guān)掉水龍頭,塞上暖壺塞。
“真的?愿聞高見?!蔽野咽址旁诙渖希硎緜?cè)耳傾聽。
“前幾天,宿舍櫥子的鎖不太好用了,所以托走讀生買了一小瓶縫紉機油?!彼D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了看我臉上不解的表情,“你滴一點在你的頭上,大腦就不會生銹了。”
“哈哈”一個好笑的冷笑話,笑是為了給講笑話的人一點禮貌。
“噗嗤”她居然大笑起來,雖然聽不到她的笑聲,卻能看到她笑的動作,有點夸張。
我實在不覺得這個笑話有這么好笑。
“你的大腦大概真的有些生銹了,”她朝我前面伸手一指,“你的暖壺溢出來很久了?!?p> 說完捂住嘴笑。
“哎呀,”水果然溢出來好多,暖壺整個壺身似乎都已經(jīng)沖洗干凈。
我趕緊關(guān)掉了水龍頭。
蝙蝠女孩拎了暖壺往宿舍樓走。我才注意到她身邊原來有一個同行的女生。
像第一次跟她見面一樣,我總是很容易忽略她身邊的人。
那個女生不是田田。大概是她的舍友,或者同學,或者其他什么朋友。
我拎著暖壺在走在她身后大概兩米的位置。
按照學校不成文的規(guī)定,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蝙蝠女孩一直沒有回頭看后面,直到一層樓梯口。
她轉(zhuǎn)身朝我揮了揮手,“拜拜”
我本應(yīng)該同樣揮一揮手,說一聲“拜拜”??墒俏艺f出來的卻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她笑了笑,指了指我腳下,“你的鞋子,有點響?!?p> 她上樓了。
硬底鞋走路的時候,聲音,有點響。
所以蝙蝠女孩應(yīng)該一直都穿軟底鞋吧。
理科生下意識的推理思維。
阿利說:“你戀愛了?!?p> 這不像是哲人該說的話。
我沒有。
當然沒有。
我只是有些好感。
我只是喜歡每天能看她一眼。
我只是喜歡時常能聽她說幾句話。
我沒有!當然沒有。
阿利沒有反駁我,只是臉上露出故作神秘的微笑,笑容里帶著自信、帶著玩味、帶著意味深長……
這是一種令人討厭的表現(xiàn)。
試想如果來一場辯論賽,假如你準備了長篇大論洋洋灑灑地宣讀一遍,宣讀中對方辯友并不插話,只是自信滿滿地捋著沒有胡子的下巴。這種感覺是不是特別詭異?是,當然是。恨不得祈禱上天降下來一個炸雷,把對方辯友劈到滿臉黢黑。
上天始終沒有降下來炸雷。
所以阿利的臉一直白里透紅。
我反駁阿利的理由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天變得越來越蒼白。
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又一次收回我說的話,承認阿利說的是正確的。
我把蝙蝠女孩的音容相貌,印刻在腦海里,尤其是她面龐上的笑容,纖瘦的身材,還有常常飄散的長發(fā)。
我也時常在日記本里記下相遇的場景。就像前面記的:在路上,在食堂,在水房……
翻一翻日記本,常常會覺得很開心。
阿利說:“你肯定是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