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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華

望春華

翛北魚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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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2-19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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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望春華 翛北魚 2978 2024-02-19 14:40:50

  春寒料峭,這天寒時節(jié)在外營生的人兒凍得是直搓手跺腳,薛幼盈如今在長致坊的明月樓做簪娘的活計,每日賺得銀錢不多,卻足以養(yǎng)活一家的生計。

  在這太平風流的世道下不乏夾縫求生的慘淡和善惡人心的轉變,及笄年華的薛幼盈倒是見識了許多。

  從前她還是官家小姐時也養(yǎng)尊處優(yōu),居雅室著錦緞食佳肴,仆婢成群,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

  在家學里讀過圣賢書中晦澀難懂的道理,也跟著祖母悟了些許處世本領,更因母親嘴里說著那些虛無縹緲的前程學著如何執(zhí)掌中饋……

  直到家道敗落,父親因貴妃禍牽連入獄待罪,薛家亦被查抄,母親舊疾發(fā)作無可醫(yī)治驟然離世。兄長薛臨四處奔走,用朝益暮習掙來的官職換得一絲圣心憐憫,這才接回了年幼無辜的薛幼盈和薛麒。

  四年前,剛跟著兄長來到北海子居所時,從小嬌養(yǎng)長大的薛幼盈看著這間屋子心中悵惘,尚且年幼的薛麒還因寒屋陋舍而哭鬧不止。

  薛臨心緒不寧,只是沉聲說了一句“居陋室,還是囚牢獄?”后再無多言,背身轉去局促擁擠的一方廚灶忙碌,無論如何一日三餐終歸是要顧及的。

  那時的薛臨尚且不知前路,只想盡自己所能庇護這世上僅剩的血緣之親。

  看著神色淡然的兄長,動作生疏地生火做飯,薛幼盈醒神過來,墩身哄著不過五歲的薛麒。

  許是被這句話中的牢獄二字給嚇著了,薛麒頓時噤聲,往薛幼盈懷里湊了湊,小聲抽噎著。

  而薛幼盈在牢獄中呆了段時日,因接連不斷的禍事讓她嬌俏靈動的面頰上再不見從前溫婉明媚的笑顏。

  她始終記得牢獄里腥臭腐朽的味道和與那些蟲鼠同處的日子。

  黑暗又不見天日最是難熬,耳聞身邊人哭嚎著求死求生,眼見被獄卒拖拽的尸身留下的幾道血痕……那展早已血污遍布的牢門,一開一合間不知是生路還是黃泉路。

  初時她怕極了,是以夜不能寐,整夜無眠守著趴在她腿上睡覺的薛麒。

  到后來她也是膽怯的,但是見得多了后反倒多添了幾分坦然,這許是得益于博學多識的祖母早年間對于她的教導。

  祖母曾說,人行于世無愧于本心,坦然即可。在薛幼盈尚且不能領悟的年紀,祖母就給她講了這個道理。

  那時,她也曾問祖母何為無愧于心,何為坦然?

  祖母就給她講了古時候趙國藺相完璧歸趙的故事,年紀尚小的她聽懂了藺相如的聰敏膽識,也隱約淺薄地悟到了祖母話里的坦然的意味。

  家變之后,薛臨四處勞累貼補家用;薛幼盈愈發(fā)懂事沉穩(wěn),如今是家中掌廚,倒是像模像樣;就連薛麒也知曉家中艱難甚是勤勉用功讀書。

  趙嬤嬤看在眼中十分感懷,幾個哥兒姐兒心性如此寬厚,她自嘆弗如。

  這趙嬤嬤本是母親身邊的陪嫁丫鬟。薛府出事前,母親便焚了她的身契銷了她的奴籍,這才幸免于薛府一難。她念及舊恩雖說自己過得艱辛,但還是時常接濟照拂兄妹三人。

  要說兄妹三人能有如今心性,坦然以對家破離散的磨難,薛臨的仁義良善功不可沒,他的肺腑之言和身體力行即為表率,紓解消弭著這些的苦楚。

  薛臨師從范騫,勤學數十載,深諳儒家之道,卻不死磕儒士之禮。

  正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困于心,不亂于情,這便是他立世處身之理,也是他一直言傳身教于弟妹的家訓。

  薛幼盈以兄長為范,漸漸養(yǎng)成了隨遇而安的性子。

  這兩年,薛臨一邊掙辛苦錢一邊籌備著科舉,讀書人終究是有自己的抱負追求。薛幼盈懂得兄長拳拳濟世之心,也舍不得兄長過于勞累,就央著趙嬤嬤給她找些活計來分擔家中重負。

  薛臨自是不肯,卻也拗不過薛幼盈。

  她做過許多苦力活計,只要能掙銀錢。只是那年苦寒冬日里替人浣衣生出了許多凍瘡,那段時日甚是煎熬,薛臨說什么也不肯讓她再下苦力,甚至不惜丟棄前程。

  薛幼盈只好舍了這份不太清閑但是能掙銀錢的活計,但好在攢下了些許本錢。本想借此做點小買賣,不承望被地痞流氓搶了去。

  只可惜了她的銀錢,早知道被搶就拿去買些好菜好肉,給兄長和麒兒改善飲食了。

  那件事發(fā)生后她只是躲在北海子東巷河道邊泣了好一陣,后再沒對誰提起過。

  奇怪的是,翌日有一位京兆尹府衙役打扮的男子來送還了她的錢袋子,旁的也沒說。

  那人還不等她說完謝辭,折身就走了。薛幼盈只以為是她運氣好,官府撐腰,尋回了她的銀錢。

  上天垂憐給了她一副巧手,從前她便喜歡擺弄飾物,母親見她喜愛也請人教授過些許門道,她便拿著式樣圖尋了明玉樓的掌柜的想同他做筆生意。

  起先榮掌柜也是不愿的,與小女娃子做生意簡直是天方夜譚,但榮掌柜見她圖紙上新穎的簪釵式樣心下難免動搖。

  為求生計這些日子薛幼盈還學會了不少市井之道,說好聽些叫三顧茅廬,說坦率些便是耍無賴,硬是讓她談成了這次的生意,這才有了這幾年的生計無虞。

  天色漸晚,似是又冷了些許,寒意像是比冬日里更沁骨頭。

  “薛姑娘,眼見這是要下春雪了,趕著歸家吧。”林娘子與她同為簪娘,是個心善之人。

  薛幼盈并不著急,但還是停了手上的活兒,抬頭對著她說:“林娘子快些歸家吧,我手上這個做完便回了?!?p>  目送她離開后,薛幼盈取出火折子點燃了那盞燈燭,多了幾分光亮和暖意,轉而繼續(xù)做著手上的精細活兒。

  今兒得了些做蓮花燈的料兒,她準備給麒兒做盞花燈慶賀他生辰。

  她做事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醉心,若為男兒身有這份耐性說不定能考取個功名。

  又不知過了多久,漫天春雪紛飛,在風中打著轉兒,飄落到了薛幼盈的發(fā)間肩頭。

  周圍的攤販收了一家又一家,街上零星行人來往,還有些貴家車馬過長致坊往東邊的長樂坊去尋酒作樂。

  直到晚霞余暉散盡,薛幼盈才起身舒展僵直的身子,四處打望時瞥見了從西巷口穿行出來,正抹淚揉眵的鄧娘子。

  見狀,薛幼盈緊忙收拾了臺面,拿著蓮花燈迎面而去。

  鄧娘子常在西巷口賣米餅,家里雖清貧如洗,但生性通達良善,一心想著勤勞發(fā)家,無論日子如何愁苦,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柔柔的笑意。

  世間女子拋頭露面在外營生多是家中不易。鄧娘子的夫君曾是鎮(zhèn)北軍將士,若不是前兩年負傷殘缺了一條腿便被遣散歸家,也不至于為生計發(fā)愁。

  雖說是有一筆撫恤銀兩,但一家七口人,上有老下有小的,生計周轉起來總歸是艱難。可鄧娘子少有抱怨,只是每日里愈加勤懇地挑著米餅擔子叫賣,她長相溫婉為人和氣,做的米餅又風味極佳,因而她的米餅總是長致坊里最早售罄的。

  “鄧姐姐這是怎么了?”薛幼盈遞了隨身絹帕給她,關切地問道。

  在她的眼里,鄧娘子是個堅韌的女子,瘦削的肩膀卻扛起了一家人的生計;鄧娘子也是個如春風般和煦的人兒,總是用自己的善意溫暖著薛幼盈和長致坊里的窮苦人。

  滿目瘡痍的鄧娘子接過絹帕,泣不成聲,淚水如斷珠串子似的往下墜。

  這番場景看得人心疼,薛幼盈輕撫鄧娘子的肩背,從旁柔聲寬慰著,也沒再多問是何事令她如此傷懷。

  這京城看著有繁花織錦,烈火烹油之盛,殊不知尋常人家的慘淡之景。

  那日雪夜,薛幼盈攙扶著鄧娘子還家,冒著雨雪風霜,無從遮擋。

  那一路上鄧娘子凄聲吐露心中悲涼,她的一番苦訴讓薛幼盈心緒難平。

  麻繩專挑細處斷,明明鄧娘子已經用盡氣力去向上向善地過活,卻抵不過一句“三年為期,一歲一金”。

  典妻之俗,何其糟粕。不成想在這天子腳下,誰背靠權勢手握錢財就可公然欺壓百姓,做出典雇人妻這等辱沒斯文之事。

  起因是融安酒樓的叢掌柜看上了風姿秀逸的鄧娘子,于是差人打聽了她家中情況,后知她家貧瘠可欺遂意欲奪妻為妾。

  奈何那叢夫人是個厲害角色,雖說常年無子卻能在叢府站穩(wěn)腳跟可見一斑。納妾不成,便有人給叢掌柜出了典妻這等陰損主意。

  鄧娘子的婆母慣是個見錢眼開的,叢府的人登門說明來意時她還欲將人打罵出去。直到那人拿出報酬,老婆子立時轉變了臉色態(tài)度,不惜以命相要強令著愚孝的兒子簽了典妻契。

  這封索命的契書是圈禁她的囚籠,而舊日的情意和年幼的子女卻是她嵌入白骨的枷鎖。

  “這是命,我認了……”

  二人行至老舊屋門前時,薛幼盈痛惜重情重義的鄧娘子這般遭遇,所以留下了那盞寓意福氣如意的蓮花燈。她帶不走心中有牽絆的鄧娘子,只期這盞燈能給她帶去一絲微薄慰藉。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道如此晦暗,薛幼盈頭一次生出了庇護窮苦之心。

  彼時她有心無力,心下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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