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在稻場里弄花生,奶奶拄著拐棍來了,也蹲在后面弄花生,不知道和父親說著什么,父親低頭弄花生,不吭聲。母親回家做飯去了,我蹲在奶奶旁邊弄花生,忽然奶奶一陣咳嗽,吐出一塊烏黑的血塊,我正要喊父親,奶奶說別吭氣,然后用花生秧蓋住,說是老毛病,然后又和父親說什么事?;丶页燥埖臅r候,我給母親說了這事,母親似乎也無可奈何。
父親得了胃潰瘍,在醫(yī)院里檢查還沒回來,哥哥和母親都在陪父親,就我一人在家,那天天好黑好黑,我在廚房燒火做飯,奶奶來了,拄著拐棍來了,我吃了一驚,天那么黑,她在村子那頭,我家村子這頭,她是怎么來的?路上還有許多糞池。奶奶坐在門后面身上一直顫抖,她問我父親的病情,我支支吾吾的說還好,沒啥大病。奶奶還是顫抖,聲音也是顫抖,她說聽到你父親得病,心里就亂跳。我似乎能理解奶奶的心情,她已經(jīng)失去一個兒子了,害怕再因為胃病失去另一個兒子。爺爺么?我記事事就沒見過爺爺,下去的比較早。
后來奶奶說不要讀書了,農(nóng)村的孩子讀書有啥用,那時我讀高中,奶奶說不讓我讀書,無非是要減輕父親的負擔吧。我默默的低頭燒火不吭聲,后來奶奶又拄著拐棍回去了,那天,天真的好黑。
奶奶頭痛病犯了,就請村里會針灸的也會算命的半仙來針灸,那是帶彈簧的醫(yī)用針灸鋼針,在火上烤了,然后扎進頭部的穴道里,昏暗的屋子里,看得我心驚肉跳,然后跑出去了。
我要是驚著了,奶奶會用一碗清水,一根筷子,筷子上綁著一條細線,細線那頭綁一個小石子,奶奶拿著筷子在那碗清水上悠開悠去的,好像是“問句”(方言),然后用手指頭蘸清水點在我的額頭上。父親病了,奶奶總是拿出她的拿手好菜,打一個雞蛋再碗里面,上面倒一些白酒,不多不好剛剛好,然后點燃白酒,白酒燃燒盡了,雞蛋奶酪也好了。
記得大伯病重的時候,還是能走路的,那時我還不懂事,稍微能記點事兒。晌午熱了,就和同伴光屁股跳塘里洗澡,有次大伯緊緊的摟住我,我不太懂事,還是掙脫了和小伙伴一起跳水里了,大伯坐在樹蔭下看著。大伯下葬的那天,我還是不懂事,還在和伙伴們泡在水里。第二天天不亮,被父親叫起來,和哥哥一起,站在棺木前頭,抱香爐摔盆子……罷了罷了,記得太姥姥下葬的那天,大人們哭的稀里嘩啦的,我還和小我一歲的表弟拾地上的鞭炮。
過年的時候,奶奶和堂姐讓我去她們家過年,玩一會兒就像家了,又跑回來了,堂姐又來拉,哥哥也讓我去,然后又去了,玩了一天,晚上放鞭炮的時候又跑回來了,和小伙伴一起四處瘋玩撿鞭炮。
有個姨奶在城里居住,讀高中的時候,有時送奶奶去姨奶家住一段時間。奶奶送我一個白色的褂子,可能是太漂亮臺顯眼了吧,我只穿了一次,就被偷走了。洗衣服晾曬衣服的時候,我是把晾衣繩穿到褂子袖筒里的,還是被人割斷繩子偷走了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