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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臨高臺

第十四章 詩宴

燕臨高臺 走月逆行云 2113 2024-02-12 18:35:05

  嘉和七年春,燕朝科舉。

  無論出身貴賤,僅以才學取士。辛夷為此特意設置了封名閱卷,又擔監(jiān)察之責,夙興夜寐,直至發(fā)榜才得以睡了個安穩(wěn)覺。趙婧則翻著中榜之人的名冊,有些失望:到底是高門大戶子弟求學更容易,榜上寒庶不多,排名也只居中后,僅有一個叫李決明的出眾些。罷了,急不來的。至于辛夷提過的謝云清…趙婧提筆勾下她的名字,第十,卻也足夠留京任職了。趙婧興致頗高,當即向謝府遞了名帖賀禮,邀請謝家女兒來府上一敘。

  然而等真到見面時候,又覺差強人意。

  并非是謝家的女兒平庸,只是見慣了辛夷這般自矜果決的性子,便覺得云清其人,實在是沉悶了些。

  她一身學子青衿,發(fā)飾簡約,行的卻是女人的禮儀。舉止溫婉恭謙,乍看同京中其他世家貴女并無不同,難以想象她竟是當先響應科考入仕的女子。人也寡言,看不出她的喜惡情緒。

  一同宴請的還有排名靠前些的學子,按辛夷的設想,本該加一場殿試,但趙晏并未采納。

  到底是世家子弟更適應這樣觥籌交錯、利益置換的場合。趙婧坐在上首卻并不一味發(fā)言,只含著笑意觀察眾人表現(xiàn)。榜首謝睿出盡了風頭,一改往日挖苦辛夷的刻薄,從容應下了眾人的祝賀。又適時地將話題引向了做東的長公主趙婧,說些“殿下惜才”的恭維話,任誰見了都得夸一句“謝家六郎八面玲瓏”。

  可惜比之當年蕭郎,或許仍遜色三分。

  辛夷的內心評價則直白了許多:人模狗樣。

  趙婧轉過念頭,又笑:“本宮今日設宴,乃是為諸位人中俊杰祝賀。列位來自天南海北,想來原本并不相熟。但往后既然是同朝為官,那就以今日宴會為契,結識友善,齊心協(xié)力為我大燕效力?!?p>  長公主盛裝出席以表重視,舉止端莊大氣,卻自有掩不住的耀目風華。她滿斟一杯,欣然起身邀眾人共飲:“本宮不愿喧賓奪主,諸位自行飲樂。本宮素來愛詩,諸位席間若有詩賦,盡情呈上,我愿為各位誦讀,佳作共賞?!?p>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聽出了這是長公主愿意一視同仁給出機會,要想揚名一場,找個進身之階,這詩宴就是契機。不少人當即索要筆墨,爭先恐后向趙婧獻上詩作。

  趙婧心中喜悅,朝席間的辛夷招了招手,示意她一同觀看。

  卻聽聞席間傳來謝睿的聲音:“馮夫人從前以詩才聞名京城,今日何不也為殿下獻詩?”

  又來了。辛夷一聽謝睿的聲音就有些惱火,但也不便發(fā)作,平靜答道:“今日是殿下為新晉舉子設宴,辛夷承蒙天子厚恩,已因功任職,怎好與諸位爭輝?”

  “以及,祭酒一職乃天子特設,本官有名有姓,辛夷就是辛夷,并非什么辛氏馮氏。還望謝六公子謹記。”

  謝睿瞧著她面無表情,知道是惱了,反倒莫名愉悅地勾了勾唇角:“在下失言,還請見諒。”依舊不稱姓名不稱官職。

  就連置身事外般的謝云清也站起身,代他致歉,欠身行禮:“無心失言,冒犯祭酒,實在抱歉……”

  辛夷看著她在一眾舉子間仍是女眷拘謹?shù)淖雠?,嘆了口氣:“無妨的?!?p>  趙婧見她被這謝六糾纏得惱火,便主動轉移了話題,單拎出謝睿所呈的詩句,要他單獨上前說話。

  “謝太傅近來身體如何?”

  謝睿也徹底收了那副犯嫌的做派,恭恭敬敬作答:“回殿下,祖父年事已高,不時抱恙告假,時常感嘆年老體衰,難為陛下分憂,深感愧疚……”

  趙婧擺了擺手:“太傅上了年紀,但陛下到底舍不得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股肱致仕。不會用瑣事打擾太傅,只要他還在朝堂,陛下就能安心許多。”

  畢竟是昔日三姓之一,底蘊非同尋常,多少人望皆懸于一身。趙氏在等著這參天大樹倒下、等著看謝家樹倒猢猻散的狼狽;但謝家的后輩,自然也會尋找方法傳承這些無形的特權。

  謝睿自然聽得出這弦外之音,他恭敬有加:“殿下如此掛念祖父,謝家感激在心,當竭忠盡智,為君分憂?!?p>  趙婧轉而示意謝云清也上前說話,關懷道:“宴上諸人皆飲酒,云清若是不擅飲酒,不妨以茶代替?今年新貢的雨前龍井,不知云清可喜歡?”

  謝云清顯出恰到好處的惶恐與感激:“多謝殿下關懷,此茶清香馥郁,確實茶中上品?!?p>  “你既喜歡,待宴會過后,本宮差人送些與你?!壁w婧親熱地說著,余光卻恰好捕捉到謝睿一瞬間的心不在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看見辛夷與一名布衣舉子交談,對方似乎在恭敬地向辛夷請教著什么。

  “多謝殿下。”謝云清不動聲色抬高了一分音量,謝睿這才回過神來。

  趙婧微笑:“云清率先響應女子出仕的詔令,名次也不錯,才識不凡,教我見了就喜歡。還不知云清入仕可有所求?若有意向,我為你去和陛下討個恩典,盡早就任。”

  謝云清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欣喜與茫然:“云清是應朝廷征召參考入仕,一切全憑安排。”

  趙婧當然看得出這是對方含糊其辭,畢竟這番話說得像極了朝堂之上的謝太傅:可有可無,是也不是。她輕笑,也算明白了謝家如履薄冰、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

  馮蕭兩姓失勢之后,謝家聲望更甚,隱隱有獨大之勢。但因其門風清正,朝廷政令無不響應,倒也不急著動它。只是謝太傅已然老邁,行將就木,倒不知下一任謝姓家主何許人也,是否守得住這份謹恪。

  此間陽春三月,公主府春華盡放,襯著夕陽與小池楊柳,甚是可愛。奈何要與謝家姐弟周旋,于是佳景如此也顯得無趣了。這樣的好光景,還是同辛夷或封鉉飲酒談兵更暢快。

  “罷了,”她解下腰中通體雪白的玉佩,鴻鵠樣式,禮物雖重話卻違心,“本宮欽佩云清的才學,這才冒昧邀請謝姑娘閑敘。玉佩雖小,卻是先帝所賜,愿與云清結交?!?p>  謝云清拜謝。

  而趙婧望著她歸位的背影,長久無話。

  也罷,世上豈有第二個辛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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