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了不說了,我都口干舌燥了?!眳栄掍h突轉(zhuǎn):“說說你吧。”
季扶曇一愣,不知從何說起:“我?我自小長在龜茲,有祖父有父親,小時候沒有母親,記不清幾歲時,我爹才娶了我娘,我娘給我生了兩個弟弟!”
厲熏熏不耐:“你在講人生流水賬嗎?”
季扶曇不明所以:“不是你讓我講的嗎?”
厲熏熏一時無言以對,揉揉眼睛,心想誰要聽你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但還是耐著性子道:“講講你和我表哥吧,他在京城的事我基本上都知道,但對他在龜茲的事還是一無所知?!?p> 季扶曇從梭梭林初遇謝衿講起,寂妙剎之行,銅皖城刺殺,季扶曇的描述索然無味,厲熏熏卻聽的聚精會神,講到自己重傷醒來,季扶曇突然有了不愉快的回憶,聲音戛然而止。
“就這?”厲熏熏不可置信。
季扶曇點(diǎn)點(diǎn)頭:“就這,其他的就不值一提了?!?p> 厲熏熏有點(diǎn)小竊喜,根據(jù)季扶曇的描述,她覺得二人的感情并沒有到深刻的程度,她做了這么長的鋪墊,這才準(zhǔn)備切入正題,她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嗎?表哥一切事情我都知道……雖然現(xiàn)在有些事情瞞著我,但都是為了不讓我憂心,怕我因為想要為他出頭而闖禍,是在保護(hù)我?!?p> 厲熏熏仔細(xì)觀察季扶曇,她只是認(rèn)真聽著,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她接著說:“我父親一直中意表哥,他是存著把我許配給表哥的心思?!?p> 季扶曇試探性問道:“你喜歡他?”
厲熏熏滿臉驕傲:“那是自然,我是我爹唯一的孩子,他當(dāng)然會順著我的心意了,只是恰巧我們父女倆心意相通,也許我跟表哥就是天作之合。”
她說在興頭上,卻突然沮喪了:“可我還要等,等時機(jī)成熟!”
季扶曇有撲朔迷離之感,又是時機(jī),皇后也跟她說時機(jī),表妹也跟她說時機(jī),她大惑不解:“什么時機(jī)?”
“他們總講求個萬事周全,擔(dān)心我現(xiàn)在就嫁給表哥會讓皇上猜忌,說他們結(jié)黨營私?!眳栄诡^喪氣的,她不僅因為推遲成婚而難過,也因為表哥讓她另尋良人而傷心,他還騙她說他們只是兄妹關(guān)系。
“你不必?fù)?dān)心耽誤我,多久我都愿意等,即使你娶了別人我也不介意,因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季扶曇沒聽清她的嘀嘀咕咕,附身詢問:“表妹說什么?”
跑神的厲熏熏如夢方醒,鄭重其事道:“可惜表哥娶了你……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們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季扶曇落落大方地開口:“那我提前祝福你們?!?p> 收到祝福厲熏熏不但沒有得逞的快感,反而訕訕的,她的挑釁就像一片雪花融進(jìn)池塘,毫無殺傷力,而她也更確信季扶曇對表哥沒有感情,腹誹道:真是薄情寡義不知好歹的女人。
厲熏熏沒忍住好奇,干脆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澳銈儾幌鄲?,怎么就稀里糊涂成親了呢?”
“是假的,我們的婚事是個障眼法?!?p> 季扶曇娓娓道來,厲熏熏又驚又喜,前些日子表哥不顧她的死纏爛打,堅決不讓她見表嫂,她還以為表哥多么寶貴新娶的媳婦,原來只是為她打掩護(hù),反正將來也是要各奔東西的,何必介紹給雙方親朋認(rèn)識呢?
可是厲熏熏突然意識到一個事情,小心地確認(rèn)道:“你說你的心上人是趙大將軍的大公子趙盡知?”
季扶曇眼里洋溢著幸福:“和你們一樣,我和盡知哥哥也是青梅竹馬,而且還訂了娃娃親,不久他就會來接我回龜茲?!?p> 厲熏熏還是有些疑惑,怕他們說的不是一個人:“是那個要和龜茲紅卓郡主成婚的趙盡知嗎?”
季扶曇面如土色:“成婚?你從哪聽來的?”
厲熏熏看傻子一樣看著季扶曇:“半個月前她們成婚的消息就傳來京城了,皇上還為她們補(bǔ)寫了婚書,滿朝皆知……”
季扶曇如五雷轟頂,腦袋炸開,一片空白。
謝衿有事耽誤了,黃昏才回到瀟陵王府,他脫下朝服,換上一身月牙白羅袍子,徑直去往獨(dú)愁居,他想就季弦的事情跟季扶曇解釋一番。
獨(dú)愁居一片肅靜,相思子和天仙子坐在石階上發(fā)呆,見謝衿進(jìn)來了連忙起身行禮。
謝衿似有所察,輕笑著問:“你倆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相思子朝主臥室看了一眼,小聲道:“王妃心情不好。”
謝衿想應(yīng)為是為了季弦的事,他示意兩個丫鬟不用聲張,自己悄無聲息進(jìn)了屋,屋里只有季扶曇。
桌上的食物都已經(jīng)撤下了,季扶曇坐在哪,像游歷多年歸來卻得知家人早已搬遷的旅者。她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水漬,像是哭過的樣子。
謝衿站在她身旁,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撫慰道:“別難過,季老將軍功勛卓著,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抹殺掉,我會為他為季家討回公道。”
季扶曇不為所動,對于趙盡知和紅卓的結(jié)合,她還沒回過味來,她真不希望遇見厲熏熏,即便她知道這是種自欺欺人的想法:“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嗎?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p> 謝衿困惑不已,隱約覺得季扶曇說的不是季弦的事情,他在季扶曇身邊坐下:“能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了嗎?”
季扶曇渙散的眼睛終于聚焦,在謝衿臉臉上一掃而過:“賀瀾沒告訴你嗎?我遇到厲熏熏了?!?p> “熏熏?”謝衿臉色變得深沉:“她胡說八道了些什么?”
季扶曇搖搖頭:“我比誰都希望她在胡說八道,可我心知肚明,她只是實話實說?!?p> 她歪著頭,輕笑出聲,苦楚地吐出幾個字:“你怕我傷心嗎?”
謝衿怕,怕她傷心難過,怕她萬念俱灰,更怕她本就失落的心變得千瘡百孔。
謝衿誠懇的開口:“我怕,怕你遺失在過去的泥潭里永不超生?!?p> “可那也許是自甘墮落的沉溺,不奢望被拯救?!?p> “既然是墮落,就不應(yīng)該繼續(xù)沉淪,你若是無法自拔,我便赴湯蹈火?!?p> “值得嗎?”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shù),愛你護(hù)你似乎是我的天性,就像兔子不吃窩邊草,就像老馬識途,就像后裔放過了第十輪太陽?!?p> 季扶曇悲不自勝:“我好痛苦?!?p> 謝衿無限包容:“那就痛哭。”
棄我去者,昨日不日不可留。也許我們不該重逢,不該再續(xù)前緣,盡知哥哥,你欺騙我你背叛我,我不恨你,以前你生在我眼睛里,今后你埋在我心底。
如果說以前謝衿對季扶曇的關(guān)注更多的是出于監(jiān)視,那現(xiàn)在的關(guān)注則是真心實意的關(guān)切,當(dāng)然也不排除有他有自己的小算盤。那日大膽地吐露心聲,她不是一如既往地拒絕,即使知道這種行為是趁虛而入,會令人不恥,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思索著如何趁熱打鐵。
季扶曇看似若無其事,但謝衿知道她的心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時候應(yīng)該做出什么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正好厲熏熏那弄拙成巧的丫頭送給皇后幾只刺猬,見兒子喜歡,皇后便借花獻(xiàn)佛挑了一只滾圓,一只瘦削的,雖然體型不同,但它們是這窩刺猬中最機(jī)靈活潑的,幾經(jīng)輾轉(zhuǎn)這兩只刺猬來到季扶曇身邊。
刺猬來到陌生的環(huán)境,收起了它們的信任與軟萌,豎起了它們的警惕與堅刺。季扶曇張開手掌,企圖抓起刺猬,誰知手剛一碰上去就像伸進(jìn)滾開的水一樣彈跳開,她捉起拇指與食指,企圖挑選一根長一點(diǎn)的刺拎起刺猬,這時的刺猬變成了千斤頂,刺變得滑溜溜的,怎么也拎不起來。
季扶曇像泄了氣的皮球,嘟囔著:“哎呀,我怎么才能把刺猬抱在懷里?”
如果可以她真想愛不釋手
看季扶曇驚喜又懊惱的樣子,謝衿由衷地開心,暫時忘掉了朝廷的煩惱:“要有耐心,喂養(yǎng)它,融化它,打開它的心扉,讓它探出頭,接納你的擁抱?!?p> 謝衿似有所指,季扶曇不為所動,一心撲在刺猬上:“我沒有那么持之以恒的耐力,我迫不及待了?!?p> 相思子自作聰明道:“我有個辦法,拔掉它的刺就能一勞永逸了?!?p> 天仙子反駁:“你怕不是想它快點(diǎn)死?!?p> 謝衿卻不懷好意道:“元英說有人養(yǎng)的刺猬也許不需要刺的保護(hù)也能活?!?p> 元英頭皮發(fā)麻:“那是奴婢信口胡謅的,奴婢沒有養(yǎng)過刺猬,不敢保證沒了刺它還能活?!?p> 拔刺當(dāng)然只是玩笑話,但季扶曇還是一絲不茍道:即使沒了刺的刺猬真的能活,它也不再招人愛了。
多溫馨的畫面啊,葉染已希望季扶曇能跟王爺好,有一說一,謝衿對季扶曇可謂煞費(fèi)苦心,她想為謝衿爭取機(jī)會:小姐真的對小刺猬愛不釋手了?!?p> 季扶曇伸出被刺扎的微紅的右手手掌心:“我到真希望我能做到愛不釋手?!?p> 謝衿來找厲熏熏,他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跟她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