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叫的她心煩意亂,但又著實不好假裝聽不見,撇撇嘴,轉(zhuǎn)回身的瞬間笑容可掬:“太子妃喚我何事?”
因為跑太快,太子妃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熏妹妹怎么跑這么快?我險些追不上你?!?p> “對不起,我腿腳向來靈便,不像一般大家閨秀身子嬌弱,太子妃金貴,若因我而傷了身體,我難辭其咎了。”
要不是太子想拉攏厲相,太子妃真不想低聲下氣地跟這個蠻橫無理、目中無人的厲家大小姐說話。
然而厲熏熏也不是對所有人都不待見,畢竟是厲良別教育出來的女兒,就算嬌寵了些,但也懂得分寸,顯少出言無狀,不過對于打壓表哥謝衿,爭搶他功勞的太子一黨,她向來沒有好臉色,若不是念在尊卑有別的份上,她早就對這個死纏爛打的太子妃出言不遜了。
太子妃跟太子學了拿腔拿調(diào)的作風,以禮賢下士的口吻道:“早就聽聞熏妹妹是女中豪杰,本宮難得出宮一趟,可否與妹妹一敘?”
厲熏熏為難道:“可是我有火燒眉毛的事要辦,剛才走這么快就是這個緣故,還望太子妃見諒?!?p> 顯而易見的拒絕,太子妃尷尬地咳嗽一聲:“這樣啊,那改日,妹妹來東宮,姐姐那有好多香,與妹妹探討一二。”
為了擺脫這個不速之客,厲熏熏忙連聲應(yīng)是。
太子妃的轎子消失在視線中,厲熏熏才放松起來,悠哉悠哉地動看西逛,企圖搜羅點新鮮玩意。
“駕……駕……”街道兩旁擺滿了攤子,趕集的人也多,賀瀾不敢馬虎,小心控制車速。
厲熏熏眼睛一亮:“表哥的馬車?!?p> 眾人看見馬車都紛紛躲開,只有厲熏熏像個可惡的絆腳石攔在路中間。
“馭……”馬兒應(yīng)聲停下。
還沒等賀瀾行禮,厲熏熏笑逐言開地喊道:“表哥這是去哪了?”
賀瀾忙說:“厲小姐,車里的不是王爺?!辟R瀾還沒來得及阻攔,厲熏熏已經(jīng)掀開了車簾。
笑容消失在她的臉上。
“小姐,這是王妃?!?p> 厲熏熏怒目而視:“要你多嘴,我知道是表嫂,不然除了表哥還有誰能坐他的馬車?”
平白挨了罵,賀瀾也只好認了。
厲熏熏舒展開僵硬的臉頰,道:“表嫂嫁給表哥也有幾個月了,除了大婚那日,我還從未拜見過表嫂,前面有家酒樓還不錯,不知表嫂可愿賞臉?”
賀瀾擔心兩人不對付,自從王妃嫁進瀟陵王府,王爺就不大愛讓厲熏熏進王府,她每次找王爺,王爺都是帶她到外面談話,偶爾她來府里,王爺總是推脫不讓她見王妃。
賀瀾做小伏低地阻止道:“王爺還在府里等著呢,回晚了他要擔心了?!?p> “擔心什么,我還能吃了表嫂嗎?害怕表哥擔心,你回去通知他一聲不就好了?!彼p手叉腰不滿道:“誒我說,你是主人還是表嫂是主人,她要不要同我走還要你同意嗎?”
葉染已護著季扶曇,生怕眼前大大咧咧掀起車簾的女孩沖撞了季扶曇,而賀瀾看見的是季扶曇依偎在她奶娘懷里,似乎很需要保護,他在等著季扶曇的拒絕,他就能名正言順駕車回王府了。
然而季扶曇笑了笑,眼前的女孩倒有幾分楊月純的率真:“好呀!”
賀瀾憂心忡忡,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身后。
厲熏熏氣不打一處來:“賀瀾你不回去稟報表哥嗎?”
賀瀾恍然大悟:趕緊讓王爺來救場啊
“你跟賀瀾一起回去?!眳栄謱θ~染已道。
葉染已看著季扶曇,賀瀾連忙開口:“我回去就成,葉嬤嬤照顧你們!”
“我倆年輕力壯,有手有腳,用不著人伺候?!彼Σ[瞇地尋求季扶曇:“是不是啊表嫂?”
季扶曇被她鬼靈精怪的樣子逗樂了,越發(fā)覺得她像楊月純,她輕拍葉染已的手:“奶娘,你跟賀瀾先回去吧。
下午行人和商販都已顯倦意,行人放慢腳步,坐在椅子上的頭一點一點的,有客人上門呼喊才懶洋洋起身忙活,閑談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光悠閑愜意。
季扶曇本就趕著回府吃飯,遇到謝衿的表妹,正好在酒樓吃,之前由于目不能視,她還沒在人人向往的京城四處看一看。
季扶曇不懂什么菜好吃,什么酒好喝,全憑厲熏熏做主了。她確實餓了,風卷殘云的樣子讓厲熏熏自愧不如,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小氣,第一次請表嫂吃飯就扣扣搜搜的,她也不問,自作主張又點了一桌菜。
季扶曇微怔:“你還沒吃飽嗎?”
“我吃飽了,我怕你沒吃飽。”
季扶曇摸摸撐出一個大包的肚皮,齜著滿口大白牙:“太好吃了,不知不覺都這么撐了?!?p> 厲熏熏毫不在意:“沒關(guān)系,酒還沒喝呢,我們邊聊邊喝,把這些當下酒菜?!?p> 季扶曇本想著吃飽了就回王府,路上散散步,也好消消食,聞言不明所以:“聊什么呀?”
“聊表哥,聊你聊我,聊什么都行!”
季扶曇沒有聊天的欲望,安靜地聽著厲熏熏喋喋不休。
她講的幾乎都是關(guān)于謝衿的,她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淺笑嫣然,時而又為謝衿的遭遇痛心疾首。
原來謝衿的母親不是當今圣上的第一任皇后,先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她不是自愿進宮的。皇帝以高官厚祿為餌,誘惑先皇后的親族,為了榮華富貴,他們將女兒送入皇宮,他們說:成為皇后何樂而不為呢?況且皇帝身邊還沒有女人,她只要進宮,受到的就是獨一份的恩寵。
雙面夾擊,于是她成了皇后。皇上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皇后對自己一直不冷不熱的,直到他在皇后身邊看見一個陌生的宦官,皇后的臉上開始有真誠的笑容。
皇上派人調(diào)查,得知皇后身邊的宦官與皇后是青梅竹馬,他用權(quán)勢生生分開了他們,他嫉妒他發(fā)狂,他當眾檢驗?zāi)莻€人是否真的殘缺,他不允許自己頭上有絲毫綠色,他更心生歹念要除他而后快,皇后哭皇后鬧皇后以死相逼,他只是個太監(jiān),他讓她在這個水深火熱的后宮有了救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為什么連這一點憐憫都不肯施舍。
皇上無奈,他不得不縱容著皇后的無理取鬧,但他自憐他買醉他痛不欲生,一個宮女的出現(xiàn),讓意亂情迷的皇上以為遇到了自己的救贖。
那時的二皇子還是個垂髫小兒,爹不管娘不顧的黃口小兒,無意間撞見父皇與宮女的風流,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可憐的小孩驚魂不定,以為看見了可怕的兇案現(xiàn)場,慌亂疾跑之下,一頭撞上一口大缸,撞壞了腦袋,成了癡兒。
皇后嗔怪,皇上自責,兩人都把二皇子的不幸發(fā)泄在宮女身上,即使十個月后生下皇上的第三個孩子,她也沒能在后宮為自己討得一畝三分地。
受到帝與后的苛待,她成為宮里的笑料,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誰都能來諷刺她幾句,誰都能把自己不愿意干的臟活累活丟給她,誰都能當著她的面說她兒子是個不詳之物,她向以前的好友求助,可他們壁之如蛇蝎,真是墻倒眾人推,即使有個別不落井下石的,也是敬而遠之。她忍氣吞聲,艱難度日。
那時候的小阿衿還沒有名字,也不會說話,他不知道母親為何成日愁眉苦臉,別人見了他們?yōu)槭裁炊紟е?,他更不知道有一種笑叫做嘲笑,叫做不懷好意的哂笑,而他呢,傻樂,逢人就笑呵呵,活像太上老君坐下的小童子,當然,只有他娘這樣認為。而別人呢,說他跟他娘一樣的貨色,簡直是個諂笑的小惡魔。
季扶曇心痛地無以復(fù)加,自己在蜜罐中徜徉時,有個小男孩卻在冰窟里煎熬,她忍著苦楚問道:“后來呢?”
即便故事已久遠,可每每回想起,厲熏熏心如刀絞:“姑姑和表哥相依為命,受盡宮人的冷眼與先皇后的打壓,陛下又置之不理,可想而知,她們過得連螻蟻都不如?!?p> 還好上天憐憫,厲良別不負眾望考上了狀元,數(shù)年后由于政績卓越,被先宰相提攜,繼任了宰相之位,有這位精明強干的哥哥,皇上也不好再欺負人家妹妹,封她為黛嬪,承認了三皇子,賜名謝衿,母子二人入主樂瓊殿。
季扶曇心里好受了許多:“他們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了?!?p> 不料厲熏熏輕哼一聲:“早著呢,即使現(xiàn)在,我表哥還被太子壓的毫無出頭之日?!?p> 封了黛嬪后,以前欺負過他們的人開始戰(zhàn)戰(zhàn)兢兢,吃不好睡不香,生怕受到報復(fù),可這么久以來,除了個別人遭到了來自于上天的報應(yīng),其他人還心安理得、完好無損的活著。
厲熏熏惡狠狠道:“要是我,我定要讓他們悔不當初,讓他們懷疑是否不該繼續(xù)活著,是否要馬上懸梁自盡。”
季扶曇身有其感,按說他們從此該過上好日子,但厲熏熏卻表示不盡其然,季扶曇追問:“為什么他們還沒有過上平靜的日子?”